《相思似海深》解佩

9、第四话 群雄逐鹿（5）

　　战争过后，一路上都是荒凉惨景。长风萧萧，寒鸦嘶鸣，毫无生气。
　　寥落荒原，我一人踽踽独行。
　　终于要离开这儿了，我压抑的心情稍稍好受了些。待了这许多日子，奈何桥上应该冷清了很多吧？还有黑白无常，没人陪他们两个闲聊，也很寂寞吧？他们可是答应过我，我不在的时候，要帮我打听碧霞的下落的，也不知道有消息了吗。
　　想到碧霞，我总忍不住要叹息，越发心事重重了。茫茫冥界，我该到哪里去找她呢？
　　突然，一阵打斗的声音吸引了我。
　　干燥的冷风卷来远处刀剑相交、金铁争鸣的声音，若有若无的。
　　怪了，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会有人交战呢？我暗暗纳罕，不会是听错了吧？
　　我再侧耳细听，没错，是有人在打斗，而且那声音……
　　“老匹夫，你还我碧霞来！”
　　“碧霞？”我的心一颤，这声音好象海王。
　　不行，我得去看看。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了去，果然走了不远，就看见海王正骑在战马上，跟另一个紫袍武将鏖战。而那个人，居然是东岳！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东岳竟然从帝君的重重包围中逃脱了！
　　此际海王跟东岳正打到关键之处。
　　只见东岳的剑不住的打着圆圈，好象一圈圈波浪似的，要把海王的双剑卷走。海王也不甘示弱，银剑骤展，急如掣电，剑花错落，宛如撒下了漫天繁星，将东岳荡起的一圈圈剑痕都反逼回去。东岳则运足真力，铁剑急压，剑光闪闪，又将海王的攻势压了下去。如是者两次三番，互相雄长。到得后来，就只听得剑风霍霍，见到剑气纵横，进退盘旋，起落变化，不可捉摸，难以名状。
　　又耗了一会儿，东岳的剑光竟然越来越亮，渐渐盖过了海王的。海王毕竟年轻，没有东岳那么深厚的修为，加上又在攻打泰山郡时消耗了不少体力，居然越打越处在下风，眼看得额上见汗，气力不济了。
　　我赶来得正是时候，恰好帮的上忙。虽然我明知不是东岳的对手，但是和海王以二敌一，应该不会吃亏。再说，我也不能眼看着东岳跑了啊！
　　“海王殿下莫慌，子菡来帮你！”我清叱一声，忽地也跳入了战团。海王见是我，喜出望外，大叫“子菡姑娘，你我合力收拾了这老贼！”
　　“嘿嘿嘿嘿……”东岳怪笑着，“就凭这个小丫头，也能收拾得了我？倒是给我送来个人质！抓了你这小丫头，正好可以用来威胁重华那小子！”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儿休得猖狂！”我恨东岳口齿轻薄，厉声叱道，猛然抽出宝剑，挥剑向东岳攻去。
　　顿时，三人又混战作一团。
　　海王本来气力不济，见我帮他掩护，又重新抖擞精神奋力拼杀。而我也使出了凝气御风的本领，将宝剑灌足真力，一招“长虹惊天”向东岳刺去。刹那间剑芒纷飞，寒气蔽体，只见一道白影绕着一道白气，在空中犹如蛟龙盘绕，带着令人透体生寒的光芒朝东岳扑去。东岳不敢怠慢，挥剑急拦，我顿觉一股大力推来，东岳果然非同一般！这般一来二去，又打了将近三个时辰，三人都被拖的疲惫不堪了。尤其是海王，早已挥汗如雨，好象越发撑不住了，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激战中，我只好一边对敌，一边鼓励他道“海王殿下，再坚持一下，帝君的大军马上就要开到了！”其实我也不知道帝君会不会赶来，说这话纯粹是为了吓唬吓唬东岳的。须知，东岳业已激战半天了，万一再有大军开到，他插翅也难逃。“嘿嘿……嘿嘿，小丫头，当我那么容易骗的么？”东岳并没上当，反而越战越勇。
　　忽然，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听声音大约有几十骑之多，正向这边奔来。我大喜，东岳的脸色却突然转灰，手中的着数也开始散乱。我趁机猛攻，杀的东岳连连后退……
　　“大王！”那几十骑这时已到跟前，没想到却张口大呼“大王”，竟是东岳的手下，从泰山郡逃出来的溃兵！
　　这下轮到我和海王脸色大变，东岳还没打发，怎么又来了敌人！
　　海王一个失神，竟被东岳的长剑刺中，顿时鲜血如注！海王大叫一声，一下跌倒。
　　“海王殿下！”我心中一凉了，手中不敢怠慢，向东岳攻的越发急了。
　　东岳见后援来到，心里却是大喜，倍添精神，挥剑反扑。又走了数十个来回，我也开始支撑不住了，此时东岳的手下已到跟前，也加入了战团，我一个人更加吃不消。东岳得意的笑着“如何？还不快快投降？”
　　“休想！”我还在咬牙死拼。我打定了主意，宁死也不落在这老东西手上！
　　混战中，我刚刚砍翻了一个东岳的手下，谁料东岳趁机偷袭，猛然一掌打在了我背心要害之处。
　　“哇”我只觉得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在地上绽开了一朵绯滟的彼岸花。我踉跄几步，几乎跌在地上。东岳的手下一拥而上，要把我绑了。东岳笑道“不必”突然飞身上前，在我身上施了一道封印，叫我不能动弹。
　　“老东西，你放开我！”我大怒，对东岳破口大骂！
　　“啪”东岳打了我一巴掌“臭丫头，你给我老实点，要不是你还有用，我也不会留着你。不要激我提前宰了你！”东岳恶狠狠的威胁道。
　　“有胆的你就杀了我吧！我宁死也不受你侮辱！”
　　“哼，想死，没那么容易！”东岳冷笑着说完，就不再理会我叫骂，吩咐手下道“把地上那小子也绑起来，给我带上，他也有用！”
　　“是！”
　　“东岳！你放开我！你这老混蛋，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云端，我还在不停的叫骂，但是东岳并不理睬我，只顾驾云潜行，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现在，东岳带着他的数十个手下，还有我这个俘虏正驾着云彩在空中飞行。
　　海王被他另派手下押解到别处，也不知怎么样了。
　　但是我知道，我现在已经离冥界越来越远了。

　　阳光很强烈，灼的我浑身难受。我只觉得体内的水分在大量散失，越来越没有力气了，毕竟，我是一株水生的莲花，离不开水，更受不了阳光的曝晒。
　　云端，我终于安静了下来，挣扎也不是办法，我必须赶快想办法脱身。
　　抬眼望望天空，有这么强烈阳光的地方，应该是人间吧？已经离开了冥界，我要逃脱更是难上加难。我心里暗暗犯愁。
　　这朵云彩倒是很写意的飘着，悠哉悠哉的飘过了崇山峻岭，飘过了滔滔江河，飘过了千村万落，一直飘向天之尽头…………
　　东岳到底要带我逃到哪儿呢？
　　我四下张望着，寻找着逃跑的机会。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便流尽、万万千千泪，更惹人、愁肠断。
　　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
　　悠悠的笛声，那熟悉的笛声，突然顺着清凉的山风飘进了耳际，清冽悠扬，低回婉转，动听的好似雪落红尘的天籁之音。很缠绵的声音，像唱着一曲亘古寂寞的歌，歌咏着红尘中天地动容的绝唱，让人只觉得哀婉绝伦，荡气回肠。
　　俯身向云下望去，只看到巍峨高耸的山峰。峰上，有下不完的白雪，晶莹如玉。那一点点素色，是开到及至的不灭苍樱，不悔痴魂，即便凋落刹那，仍清高如斯。像极了一个人的风格。
　　陶醉！
　　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陶醉的那双眸子，晶亮有神，又高傲清冷。偶尔，那双墨色的眸子在微笑中灿若流星……
　　忽然忆起了奈何桥头他说过的话
　　“我还能再听你吹笛子吗？”
　　“冥界这伤心之地，我不会再来了，要听，去白头山找我！”
　　白头山。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好一座白头山啊！莫非……就是这里？
　　情不自禁，我再一次低头向下望去。
　　我看到了……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湖，澄澈如镜。湖边有茂林修竹，纯粹的不染一丝烟尘，清雅的不落一分俗套。竹林上方，一个飘逸出尘的蓝影正在用笛子倾诉心曲，寂寞，也忧伤。仿佛一只心灵疲惫的蓝蝶，静静栖息在竹上抚摩伤口。
　　“相思似海深………………”
　　是他，真的是他！除了我和他，世上没有人再会这个曲子！
　　我心念一动，有办法了！
　　回头看看东岳，他见我不再折腾，也就不理会我了，正在专心驾云。而看守我的两个东岳的手下，也因为激战过后疲惫不堪而打盹。
　　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我一咬牙，猛然一翻身，从云间坠落…………
　　身轻如叶，是啊！我就像一片秋天枯萎的树叶，随风飘落……
　　如果我不能落进那个大湖里，就一定会粉身碎骨！但是，粉身碎骨，也比落在东岳手里要好得多！
　　“扑通”，一声剧响，我如愿以偿的掉进了湖里，只是灌了几口水。
　　“救命！”我现在动弹不得，只能张嘴求援了。我的身体，正在渐渐向湖底沉去！
　　“臭丫头，你敢跟我耍花招，想找死吗！”东岳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我，已然从云中落下，直奔我而来……
　　“不要……救命啊！”我尖叫着，我宁死也不愿再落到他手里了。
　　“哼哼，这里离开冥界已经很远了，还指望谁来救你吗？”东岳冷笑着，手已经伸到了我旁边，眼看我又要被他抓去……
　　“住手！”不知何时，那只湛蓝的蝴蝶已经悄悄来到我身边……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断喝，很好听的声音，很坚定的语调。
　　紧接着，一只蓝色的蝴蝶御水而来……
　　气宇轩昂，身法轻盈，登萍踏浪，犹如风中荻花。以风为翼，渡水凌波，姿态飘逸之极！
　　陶醉！好一个陶醉啊！
　　东岳吓了一跳，手一抖，又从我身边缩了回去。
　　待他看清来得是这样一个俊逸的年轻人时，却又笑了。
　　“小子，就凭你？还是听我一句劝，再回去修炼几年吧，闲事少管，不然，有你好看的！”
　　他根本没把陶醉放在眼里！
　　陶醉却没理他，直奔湖心而来。他要先救我！
　　来到我跟前时，他被东岳挡住了。
　　“想救她？那得先过我这关。”东岳这个败军之将，居然还是大言不惭。
　　\"子菡姑娘是我朋友，我救定了！”原来陶醉已经认出了我。
　　东岳一惊，大概没想到在人间也会有人来救我，便也不再答话，却突然出手，一掌向陶醉胸口印来。好不要脸啊！
　　“小心！”东岳出手太快，我怕陶醉没有防备，急忙出声提醒。
　　陶醉没有躲闪，依然立在那里稳如泰山，只是微微一笑，猛然身躯半转，侧目回眼，玉笛中的三尺青锋倏的出鞘，胜似掣电，不架敌招，
　　反截敌腕。竟是后发先至，一下就划到了东岳的脉门。也就在同时，陶醉向我轻轻吐出了两个字“无妨”。
　　好一招攻敌之所必救的剑法啊！
　　东岳真也不弱，手腕一翻，宝剑也顺势出鞘，掐剑诀、领剑锋，剑尖下铲，恰好架住了陶醉的攻势。陶醉不慌不忙，从容应对，迅速将剑圈回，
　　再突然发出去，剑光端的化作一道银虹，直奔东岳右肋。东岳应招发招，往下一塌腰，回剑反扑。陶醉忽的腾空飞起，东岳的剑从他脚下划过。
　　交换了几招，两人这才都知道对方不好相与。东岳心中一凛，一声召唤，云间的手下应声而来。东岳恃着人多，无须防御，连进几手招数，趁着陶醉身子悬空难以用力，挽了一个剑花，转瞬之间，连刺了五六剑。陶醉在半空翻了一个筋斗，头下脚上，一口剑如银蛇乱掣，向下急刺，也是转瞬之间连刺五六剑，每一次都是陶醉的剑尖触到东岳的剑便借力飞起，连挡数剑都未沾地，真如苍鹰扑击，蜻蜓点水，仙鹤回翔！
　　陶醉的剑舞到绝妙处，只见湖中骤然飞起一道惊虹，蓝影腾空而起，直扑东岳。
　　陶醉的眼冷如冰霜，在扑击同时，一字一顿说道“放了子菡姑娘，我便不再与你为难！”
　　东岳冷冷一笑，绛紫色的大袖已在瞬间卷上了陶醉的剑，一拉一带，身躯已如游鱼般滑了开来，躲过锋利的剑刃。
　　“有趣，如果你今天赢得了我，我就把她还给你，不过，你要先逃过他们的刀剑才行。”东岳得意笑着，指着陶醉身后不知何时已成包围之势的冥界侍卫。
　　陶醉面不改色，只是微笑着。
　　“失礼了。”在一片哗然声中，陶醉优雅地颔首，然后出招！
　　流丽冷澈的剑光在身前划了个圆弧，一阵哐当的交接声后，前方侍卫手中的兵刃都只剩下半截。而那道剑光如游龙一般，在包围圈中左冲右突，
　　如入无人之境。旋身回首，羽袖一挥，陶醉身后突然现出一大片竹箭。陶醉长袖一引，那些竹箭仿佛有灵性一般，顿时万箭齐发，纷纷朝东岳的手下射去。
　　“啊！”那些冥界的小鬼不敌，哀号着抱头鼠窜。
　　东岳脸色大变，他完没料到，陶醉有如此本领。慌乱中他赶忙挥剑拨打乱箭，一时狼狈不堪。
　　打散了东岳的包围，陶醉收手站着，眼神清清冷冷的，神色淡淡定定的。而后，手中三尺冰泉慢慢扬起，剑尖指着远处的东岳，定住了。
　　“现在，我有资格跟你要人了么？”清亮的音色坚定而又缓慢道出。
　　他立于水中，举着剑，冷着脸，凝着眸。
　　一时静寂如死。
　　东岳老奸巨滑，眼珠一转，忽然朝我望过来。
　　突兀的笑声打破了死寂的气氛，“哈哈哈哈，要人？那我先宰了她！”东岳突然向还在水里挣扎的我冲过来。这变化太快，让陶醉脸色一变，
　　手中长剑一振，只听一声尖锐的嘶鸣，剑气从剑尖逼射而出，在前方冲开一道白痕，剑光奇寒彻骨。
　　“老、妖、孽————”陶醉一声厉喝，全身的衣裳霎时被罡气鼓起，乌发在锐利的剑气中狂乱地舞着，那双眼，幽黑一片，沉暗得可以吞没一切光亮，“妖孽，今日你休想伤害子菡姑娘！”
　　杀意顿起，手中长剑也毫不留情，冰寒的剑光化为长虹，追击着殿中飞掠的东岳。
　　一个侍卫挡了上来，眼前一花，还没做出反应，头颅已骨碌碌滚落了地，留下身躯犹自手舞足蹈往前扑了过去。
　　又有几个人围了上来，利剑劈下了前面一个的手臂，剑势往侧面一扫，旁边两个齐齐被斩成两截。血花一时在殿内飞溅如雨，陶醉身上剑气激荡，血竟一滴也未能沾上他的身。
　　东岳一路在人群中闪躲，陶醉的剑光一路追了过去，一路哀鸿声起，遗下肢体遍地，血流成河。
　　停住杀戮的步伐，陶醉振了振剑锋，甩去沾在上面的一串血珠，对着陶醉冷冷一笑：“怎么，你现在知道害怕了？所以让手下过来替你送死？”
　　回头，森冷的眼光扫过吓破了胆的侍卫，逼得他们齐刷刷又退了一步。
　　“不想枉送性命的就给我让开，否则不要怪我出手狠辣。”陶醉沉声警告，而后飞身而起，长剑舞出一连串剑花，罩住东岳的退路。
　　但是他还是慢了一步，东岳的手已经堪堪抓到我了，我心头一凉，暗叹“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