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五十九章 物是人已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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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室外花木繁盛，微型的竹制水车在石板上敲出慢节奏的“嗒嗒”声，小小的池塘上波光粼粼，跳跃着夕阳的光芒，流金碎玉。和室内，白衣白裤的霜夜和棕色和服的塔矢行洋跪坐在棋枰两端，身穿蓝色毛衣的塔矢亮在一旁观棋。
塔矢行洋，仅仅是坐在对面，都能让人感到一种身经百战的气势，就像当初与佐为对战时从网络另一端传来的感觉一样。不过霜夜在这样的气势压迫下，依然脊背挺直，仪态从容，毫不退缩。
少女微微皱着眉，最终向前鞠了一躬，声音却是清冷平淡的：“我认输了。”
塔矢行洋点头：“谢谢指教。”
下棋的两个人神色从容，可是塔矢亮却微微用手捂住嘴，满脸惊讶地看着霜夜：“这棋，这棋，是Sai……不，只是Sai的风格……”
霜夜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抬头看他一眼，又转而问塔矢行洋：“塔矢叔叔以为如何？”
塔矢行洋的目光中流露出欣赏之色：“大局观和伏笔做的很好，只是有些地方技巧还不够纯熟，倒也对得起你老师的水平。”
塔矢亮及时抓住重点：“小夜的老师？”
塔矢行洋保持沉默，毕竟当初答应了她和进藤光要保密，虽然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不打算瞒着小亮，不过由他来戳破不如由这小丫头自己说出来。
“Sai教过我围棋。”霜夜的神情和语气都好像理所当然一样，与这个消息的劲爆程度形成鲜明对比。
塔矢亮不可思议地睁大翠绿色的眸子，倾身上前，一把握住霜夜的手：“你是说，在网络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Sai，是你的围棋老师，那个‘竹子爷爷’？”记得小曦曾说漏过一句，霜夜的围棋是“竹子爷爷”教的，难道那位“竹子爷爷”就是Sai?
其实小曦说这句话的时候霜夜还没有拜Sai为师，不过刚好她的师父也十分神秘，倒是错有错着，显得十分合理。
霜夜微微一惊，但是没有表现出来，依然脊背挺直。一般来说人在有别的人或物突然靠近时都会反射性地后退，不过因为霜夜从小受到处变不惊的训练，大脑会迅速反应对身体进行控制，所以丝毫没有受惊后退的架势，更显得从容镇定。她毫不避讳地直视塔矢亮，随后示意性的目光落到被握住的手上。
塔矢亮随着霜夜的目光发现此刻尴尬的处境，立刻触电般缩回手，脸上不禁染上夕阳的颜色。
塔矢行洋不动声色地将少年少女的互动收进眼底，给爱子解围道：“霜夜，你的推荐我会给你写，虽然我已经引退了，不过相信棋院会给我这个面子。”
霜夜坐正，郑重地鞠了一躬：“谢谢您。”
法院需要固定收入证明，而她只有十四岁，虽说私家侦探也可以赚不少，但是显然算不上“固定”更没有“证明”，现在对她来说最佳选择就是成为职业棋士。偏偏她回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今年职业考试的预选赛，只有三个月的期限，她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一年了。不过好在她多次出入日本棋院，跟里面的人也算混了个脸熟，打听之下才知道预选赛有一个豁免方法——同时获得三位头衔持有者的推荐，可以直接参加职业选拔考试。此刻霜夜无比庆幸，当初棋院谋杀案中，塔矢亮用小曦的态度逼她帮助一柳棋圣洗脱嫌疑，这也算救命之恩了，一柳棋圣答应的十分爽快；第二位推荐者则是四个月前拿下十段赛头衔的绪方精次，她曾与绪方在紫水围棋社下过一局，那时便得到了肯定，还拒绝了绪方推荐她当院生的建议；而最后一个推荐，她则把希望放在了塔矢行洋身上，即使他已经引退，依旧以前五冠王身份被公认为日本棋界第一人，他的推荐绝对比任何头衔持有者更给力。只不过塔矢行洋自从引退之后在中国、日本和韩国之间行踪不定，这次能见上一面，还多亏塔矢亮帮忙。
塔矢行洋诚恳而期待：“霜夜，让我和Sai再下一局吧。”
霜夜目光透出黯然，声音变得低沉，微微低头：“恐怕我不能答应您。Sai……Sai他，已经过世了。”
霜夜没有看塔矢行洋和塔矢亮的表情，站起来鞠了一躬：“抱歉，我先告辞了。”随后低着头快步出门。
站在庭院中和室里的人看不到的角落，霜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感情，握紧双拳，指甲掐进手心，用疼痛将眼泪硬生生地逼回去。
这一段时间，她的老师、师父、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丢下她一个人在这世上。一个个打击接踵而至，本以为从中国回来可以在家里寻求一些安慰，可是刚下飞机便看到噩耗，赶到葬礼上更是要硬撑着与来捣乱的人对抗，在经历那么多生离死别后，即使寒川夫妇的死让她几乎承受不住，她也决不能在敌人面前流一滴眼泪。葬礼之后，她更要成为小曦的依靠，如果连她都只顾着悲伤流泪，谁来安慰小曦，谁来撑起这个破碎的家庭。
只不过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在葬礼上气势凛然、应对自若，葬礼后处理事情、寻找工作成熟稳重。她的镇定和从容，几乎让人忘了她只有十四岁、是一个刚刚失去亲人的孩子，更不会有人记得把她跟“孤儿”的标签联系起来。没有人知道，这些日子的悲伤和压力几乎让她心理崩溃，可她却只能压抑住，找不到突破口发泄出来。
塔矢亮很快也跟出来，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情绪试探着：“小夜，你还好吧？”
霜夜扬了扬头，转过身目光冷峻，神情倨傲，语带嘲讽：“塔矢亮，你很可怜我吧，很瞧不起我吧。那天晚上拜托你帮忙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根本不情愿，因为你心里清楚的很，我要当棋士根本不是因为热爱围棋，我只是为了钱而已，现在还搬出Sai来当幌子。怎么样，我侮辱了你心中神圣的围棋吧，侮辱了你心中尊敬的棋神吧？”记得小光抱怨过，他真正下棋之前曾经说想随随便便当个棋士那个头衔赚些奖金，结果一向温和的塔矢亮当场气愤难当向他挑战，赌上多年的努力与尊严，最后输在佐为手下。现在的自己和当初的小光有什么区别，在塔矢亮眼里，侮辱围棋的人根本不可原谅，只不过年岁渐长让他更加圆滑，不会随便把愤怒表现出来而已。
可是，她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寒川爸爸的公司在一个月前项目失败，出现财政困难，之后兵败如山倒，虽然公司是有限责任制，但寒川爸爸为了挽救公司，几乎把家里的积蓄全投进了那个无底洞，现在的寒川家就是一个只有房子的空壳。这次车祸，明明寒川夫妇双亡，可偏偏寒川爸爸才是主要责任人，而对方一死一伤，这一笔赔款数目相当大。当初寒川爸爸有不少生意上的熟人，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现在真正愿意帮忙的几乎找不出来，毕竟对他们而言，霜夜和雪曦已经没有利用价值，至少他们没有看出利用价值，自然也不会在她们姐妹身上投资。夏目和志虽然有心资助，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是大家族的少爷，可是真正握在手里的钱和权并不多，一举一动还要处处被家族掣肘，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那么一大笔钱来帮助她们姐妹赔偿受害人。什么炒股、做生意，哪一样不需要本钱，她纵有千般算计，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她拿出固定收入证明，分期还款，是唯一的解决方法。当时她看到报纸的时候，虽然心神巨震，依然把这些事情想了个通透，所以一上葬礼才会直接向法院一方表明自己会拿出证明。
塔矢亮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样的话，怔愣当场，记忆中的她很少表现出这么强烈的负面情绪，她从来都是冷静而自制的，连愤怒都是冷淡凛然地陈述，现在的尖刻更像是保护自己的坚硬铠甲，让人没有办法伤害内里的柔软。
霜夜看他不说话，嘴角勾起冷笑：“我还真是要感谢你呢，那么不乐意还是帮了我的忙。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单纯地想找你父亲对局吗，现在你知道了，不是，根本不是！只可惜塔矢叔叔向来说到做到，你后悔也晚了。”她可以在别人面前曲意逢迎，能屈能伸，在她眼里这不过是达到目的的手段，根本不需要羞愧。但是她真的不想在塔矢亮面前再装下去忍下去，表面的平和也不过是貌合神离的掩饰，反正推荐已经拿到，他要翻脸就翻脸好了。
——事实上，一直到很久以后，霜夜才意识到，那时她面对塔矢亮无法忍气吞声，不过是因为喜欢。她有太多压力太多包袱，潜意识中，想靠近却停步，想喜欢却克制，于是才会对旁人都无所谓，唯独对喜欢的人要求苛刻。
此时霜夜转身要走，塔矢亮才反应过来，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我没有这个意思。小夜，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也都理解。”
霜夜没有回头，冷笑一声反驳道：“你当初去挑战小光，不就是因为他像我一样亵渎了你心里的围棋。我用不着你假惺惺的怜悯。”
塔矢亮深吸一口气，尽量温柔地解释道：“三年前我还只是一个孩子，想事情总有不周全的地方。棋士也是要吃饭的，理想可以崇高，但行为一定要现实。即使你的目的是赚钱，一样在为围棋而努力，一样要进行一场场对局一点点往上爬，一样走在通向神之一手的道路上。小夜，我不会怪你，因为你和我们都在做同样的事情。”
少女的背影单薄而瘦弱，夕阳为她苍白的脸镀了一层暖色，塔矢亮几乎可以想象她倔强的目光和隐藏的伤痛脆弱。
他轻轻将手搭上少女的肩膀，像是怕惊动了什么，温润的声音中透着可靠与坚定：“小夜，你不需要什么都自己扛，你还有我，我会帮助你，我可以给你依靠。”
他几乎已经感觉到少女紧绷的肩背放松下来，下一刻却有手机铃声响起，少女接起电话刚听了两句，浑身气势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如同前几天的葬礼上，好像突然间一柄寒光凛然的宝剑出鞘，他看到她捏得死紧的拳头，听到她极力镇定的声音“小曦，你别怕……”，随后声音冷得像冰，千年冰山之下压抑着岩浆沸腾，好像下一秒就要破冰而出燎原千里：“我警告你，如果小曦少一根汗毛，我要你死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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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内心充满恐惧，也要冷静分析，指挥若定。东京再大，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既然你工藤新一作保，我便姑且信这孩子一回。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第五十九章 物是人已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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