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二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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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卫白牵起孩子的小手，一步一步耐心地随着孩子缓慢的步伐走，眼睛一直注视着孩子的踉跄的脚步，生怕她跌倒。深秋的风轻扫，他落在额前的几缕墨发，腰间的缎带和雪白及地的衣摆翩飞，倒似勾画出了一幅唯美的景致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一定是个温柔的人……苗叹如是想着，就听见前面一桌不知哪家的千金扬起阔袖掩住泛红的脸说着：“那个就是旷世神医苏卫白苏先生了吧？还真是如传闻一般白衣灼灼温润如玉，竟不知已有个这般大的孩子了……真是可惜……”
另一个公子收起折扇接话道：“听闻他一直淡出尘世深居蓬莱之地，这两年不知为何开始行走江湖，据说是为了寻妻，原本还以为是谣传，现下一看这孩子，恐怕……”
苗叹看着那孩子乖巧的模样，竟不自觉地一笑，那孩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般抬头抓住了苗叹的目光，然后便抱住了苏卫白的腿。
苏卫白抚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抬头环视了一番前头的人群，忽然，他的眼角微颤，将视线停驻在了苗叹身上。
苗叹也注意到那位白衣翩跹的美人哥哥异常的目光，她四下看了看，心想该不是在看自己吧……这这这……虽觉得古怪，但是她还是觉得像自己那么不起眼的人应该不会引起他的注意的，于是缓缓抬起头重新对上他的眼睛。
苏卫白始终是一副淡薄的神情，见苗叹有些不解疑惑，甚至陌生，便垂着眼收回了目光。
……
门才刚刚拉开一个缝，一堆人便蜂拥而上，高畀冲在最前头神情慌张地问：
“苏先生，我儿的病情如何？是否还有救？”
苏卫白回头看了一眼屋里仍然躺在床榻上全无半点活气的年轻男子，秀气昭然的脸上毫无血色。“高大人切莫着急，令郎邪伤肺卫，风邪束表，卫气郁闭，故见恶寒发热，肺气失宣，故咳嗽、气喘，肺不布津，聚而为痰，依脉象体征看，许是长年寒邪淤积于体内未去，落下病根了罢，不过……”
“不过什么？”高畀眼睛瞪了圆鼓，然后一把抓住苏卫白的手道：“无论是什么恶疾，神医先生请务必救救我儿啊，高某也就这一个儿子，若是没了他，高家这一脉单传非断在我辈不可！”
苏卫白看着自己的手被人牢牢拽住，脸色愀然，但很快便恢复了淡漠的神色，“在下定当尽力而为，药方已经开出，按时服用即可。还有……对令郎的膳食多加留意吧，毕竟高大人位高权重，令郎又深受您的宠爱，不免会招来些不必要的事端。”高畀在朝中已是扶携了两代君王的元老，想必有些话不明说他也能懂得其中的深意。
高畀愣了愣，似乎在揣测他的话，然后缓缓松开了苏卫白的手，衔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在满布皱褶的脸上烙下更深的沟印。“多谢苏先生提点，高某有数了，来人，带苏先生去厢房休息，千万不可怠慢。”
苏卫白收回手，面无表情地转身跟上前头一行丫鬟的脚步。为走远便听得高畀洪亮的声音低沉道：
“明管家，你从各厢院调些丫鬟家丁前来服侍小公子，把之前的那些统统换掉！还有之前负责小公子膳食的庖厨也换掉，一个不落……”
丫鬟们总时时回头看一眼，然后面红耳赤地窃窃私语些什么，有的胆大的便主动跟这个传闻中的绝美男子介绍起高府内的假山水榭亭台楼阁，好不热情。但苏卫白始终只是拘礼地回以笑意，未道一语，刚绕过一个院子，一道邪魅的紫色身影便乍然出现在前方不远的亭子里，安静地喂着鸟食。
丫鬟们经过时又都红了脸，欠身齐齐道了句：“见过绍丞相大人。”
绍卿摆了摆手，丫鬟们便如得令般全全退到亭子外静候。他瞟了瞟一袭白衣的苏卫白，一边感叹此人真是只应天上有，一边眉梢轻挑，漫不经心地问：“苏先生近来可好？”
苏卫白看着这张陌生却魅惑惊人的脸，淡然回道：“谢大人关心，在下一切安好。”
“先生真是出乎我意料，本以为得狠下功夫才能请得动您走这一趟，没想到如此爽快。”
“大人对犬女有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
绍卿站起身走到苏卫白身侧，“苏先生可是查出高小公子的病因了？”
“尚未确定，不敢妄加揣测，不过想必大人也看得出是中了毒。”关于毒的研究，这普天之下恐怕无人可及眼前这位……
“是啊，我还知道中了什么毒呢……”绍卿往他耳边凑了凑，笑得妖娆。“既然是我把你请来的，你放心救他便是，查出什么了也可直接告知那老狐狸，不用顾忌我。不过这样一来你可就卷进了这官家杂事中，恐怕难以独善其身了，好自为之哦，苏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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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叹是在一片喧闹的嘈杂声中醒来的。早上刚迎接完苏神医她便累得回房间睡回笼觉补充体力去了，但不想却越补越累，因为她做了个琐碎冗长却真实得让人寒颤的梦……
梦里她身处在一片雾气蒙蒙的竹林，分辨不清方向，她刚走了几步便看见一片清澈却深不见底的河流，旁边还有一个稻草堆砌的茅草屋，隐约能听见耳边的声音从静谧慢慢变得混乱而喧哗，她回过头，模糊间似乎看见几道刺目的剑影朝她飞来，还有人在远处大喊快逃，甚至还可以听见朦胧的婴儿啼哭的声音……接着她就莫名其妙地浸在了河水里，刚呛了几口水便听见有人在耳边哭喊自己的名字，一睁眼便看见爷爷沧桑而悲伤的脸……
这是四年前她从昏迷中醒来的场景。爷爷一直在哭诉苗叹失踪了两年，追问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只记得刚到大学报到的第一天和同学去玩的时候掉进了河里，然后后来的事便一概不记得了……
她估计此生和水犯冲，好不容易她回到爷爷身边，才不过两年多的时间便又出事了，她不过是在经过那个河边觉得有些蹊跷，然后在岸边她看见了很熟悉的玉佩，伸手去捡的时候脚一打滑又落进去了……接着就来到了这个破地方……
这样说来，刚刚梦里那一幕是她遗落的这两年的记忆之一？苗叹有些兴奋，但不一会儿就发了蔫。那地方她完全没印象，而且看得不清不楚相当于什么都没看见……
“苗叹你来看啊，下雪了！”寒秋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把拉住昏昏沉沉的苗叹，兴奋地大叫：“真稀奇，往年都到了岁除那天才下些小雪，今年还不到腊月就下初雪了！快看啊！”
苗叹无力地望了望窗棂外漂浮的雪晶，和屋外聚集的一群少见多怪叽叽喳喳的丫头们，无奈嘀咕起来：“还好不是什么美梦，被打搅就算了……”她站起身披了件外衣，“你别忘了五夫人让你炖乌鸡汤，我先去厨间了。”
寒秋恍然一般捂住嘴，赶紧也拿起一件外衣和纸伞，搂住苗叹的手臂笑眯眯道：“走吧，一起去，我可以帮你生火！”
苗叹真是大大地感恩，这丫头是明老爹最近新收容的，本来可以伺候向来善良的四夫人，却被容环发现她手巧盘发精致，便挖走了，和她住一个小厢间。
天有些阴，屋外的雪虽落得大，但着地便化开了不少，下了好一会儿也才堆起薄薄的一层积雪，庭院里的古松上也覆了一片晶莹的白，整个丞相府像被温柔的手抚过一般安宁平和。苗叹和寒秋刚出了侍女住的庭院便看见厢房别院的亭子里几个丫鬟围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看见有人过来，围圈的其中一个丫鬟赶紧过来着急道：“你们会不会哄孩子啊？来哄哄苏神医的女儿吧，这孩子从刚刚就在哭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跟她玩她也不怎么情愿，现在逗都逗不笑，要是被柳林总侍知道了我们一定会挨骂的……”
苗叹把外衣的套帽拿下，走近了些，便看见早上那个粉嘟嘟的孩子正泪眼汪汪地坐在石椅上，对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哭得那么安静真是难能可贵……
孩子微微抽了抽鼻涕，抬起眼看见苗叹的瞬间，小脸一皱便开始哭出了声音，然后挪着磕磕绊绊的步伐，张开被厚实的棉袄捂得臃肿的手臂一步一步走向她，直到扑到苗叹的腿上紧紧抱住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苗叹不知所措地蹲下/身让孩子顺利扑进自己怀里，然后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背，低声哄道：“乖，不哭了好不好？”在孩子的小手搭在她肩上的刹那间，她居然有种莫名的悸动，在这样寒冷的天里身子竟慢慢温暖起来……
众人一看孩子安静下来便如获大赦般松了口气，然后全以去大堂帮忙招待官员为借口跑得一个不剩，寒秋也被五夫人的另一个丫鬟活拖硬拽强拉走了，只剩苗叹一人应付这阴晴不定的祖宗……
苗叹帮孩子抹了抹满是泪痕的脸，试探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转着黑漆透亮的水眸，有些吃力地应着：“念儿……爹爹说的……”
念儿？苏念……苗叹笑着帮她整理有些凌乱的头帘，眯起眼，“是不是饿了呢？姐姐这里有好吃的呀，走走走！”然后一把抱起苏苑，小心翼翼地踩着薄薄的积雪跨过别院，走了好长一段才来到分堂的厨间。现在大家都在大堂忙活，所以这里显得尤其冷清。
苗叹把苏念放在门外，从屋里找了个小小的炉子，取了些烧得火红的柴炭做了个暖炉给不明所以的苏念抱着，然后嘱咐着让她别乱跑呆在这里等她拿东西出来之类的话便窜了进去。
待苗叹偷偷拿着重新被她薰热过一次的包子和桂花甜点出来的时候惊得差点拿不住盘子，第一反应便是转头就闪。
苏卫白抱着苏念，看见她慌张地躲进门里的样子不由得一怔，询问道：
“姑娘，可是在下有何失礼之处……”
“不不不，不是！”苗叹赶紧解释，但仔细一想自己也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干嘛躲躲藏藏？这心理素质果真不够应付正面应对天仙级的哥哥……她深呼口气才迈出脚步，虚心起来，“那个，她刚刚一直在哭，我觉得可能是饿了，就去拿东西给她吃……”
苏卫白看清她的脸后眼里闪过一抹异样的光亮，然后粲然一笑，“麻烦姑娘了。”
苗叹走过去，弯下/身子将盘子端到苏念跟前，“念儿喜欢甜食还是咸食呢？自己选吧。”
苏念看到她似乎很高兴，举着胖乎乎的小手往桂花糕上抓，快抓到的时候却被一只纤长细腻的手牢牢握住，头顶上立马传下来温柔而低沉的声音，仿佛裹尽了世间所有的宠爱般说着：“念儿不可以。”
“谢姑娘美意，犬女不能食用桂花糕点，否则会咳嗽不止，浑身奇痒。”
“她对桂花糕过敏啊？”苗叹皱起秀气的眉头，“小天仙就是小天仙，过敏源都那么奇特，那吃包子吧，这可是主庖厨叔叔亲手做的米仁猪肉包子哦。”
看着苏念拿着包子小口小口地咀嚼的乖巧模样，苏卫白不禁感叹，“念儿鲜少与他人亲近，看来她很喜欢姑娘……”
苗叹正大快朵颐地咽包子，听到这句差点呛死在当场。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他说的话有那么大反应，但这句话听起来就像给孩子找后娘的奶爸……苗叹拍了拍胸口，顺了几口气后才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她很乖啊，就是有点怕生，刚刚一群人围着她她就哭了，不过居然看见我就不哭了，真是奇特，我什么时候那么招小孩喜欢了，真是不得了。”说着说着苗叹越来越觉得得意，又开始大肆消灭那些她所谓要给苏念填饱肚子其实大部分都进了自己嘴的包子……殊不知这句话引起了她旁边那形如天神般耀眼的男子多大的涟漪……
“苗叹你这丫头总是偷懒个没完！快去帮忙，早上叫你去大堂你也不知道半路溜到哪儿逍遥去了！二小姐要的莲子汤你炖了没有？”
听见明管家在五十米开外这样吼她的时候她其实真的很担心这五十岁高龄的人会不会一下子心肺扩张过度……于是苗叹赶紧应道：
“来了来了！明老爹你别喊了好丢人的！”苗叹临走前捏了捏苏念白皙的脸，然后提起费事的大裙摆拔腿狂奔，但身后却及时地响起那温润如玉的声音：
“苗姑娘，后会有期……”
苗叹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一晃而过的一个人影，站在极为遥远的地方，背对着自己，也说了同一句话……
她怔愣了一会儿，本觉得该回应些什么，但还是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因为她有种直觉，如果回头，她便再也回不去爷爷身边了……
苏卫白看着她慌忙离开的身影，眼里竟渗入了丝丝落寞和凄凉，抱着苏念的手也不自觉收紧。但转瞬间便恢复了以往那般波澜不惊的淡然模样，他嘴角浅弯，帮苏念抹了抹脸颊边沾上的面屑，沉声道：
“念儿，见到娘开心么？”
……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二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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