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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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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坐在一起,桑榆垂下眼眸,右手覆在左手上,无意识地摸着腕上的表,这是她这几年的习惯。
陈池冷冷的看着她,缓了口气,桑榆已经很多年没有和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了,形单影只漂泊了许久,这种其乐融融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桑老师,不喜欢吃辣?”陈辰优雅地替桑榆斟了一杯茶。
“喜欢,可是胃不太好。”
陈辰浅浅地虚抿了一口茶水,眸光流转,陈池紧绷下颚,潇洒地倚在椅子上,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们来的早,菜很快就上来了,桑榆舒了一口气。饭桌上很安静,连秦子墨都鲜少说话,大抵他们这样的家庭,都有一些饭桌上的规矩吧。
她和奶奶住的时候,吃饭总是有说有笑的,她觉得家人在一起应该随意,那个和乐融融才是最美好的。后来被桑书江接回去,一开始她总是笑嘻嘻地和父母说着话,桑书江总会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就像听报告一般认真的听着女儿的稚语。只是母亲总是一言不发。
后来,她和叶向东渐渐地成了好朋友。饭桌上,她的话题变了,她总是无忧地说着她的向东哥哥,终于有一天,母亲把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整张脸僵下来,站起来拿起她的碗,利落地往地上一扔,那个宽阔的房子顿时一声轻响。
地上散落的白米饭还冒着热腾腾的热气,她诺诺地看着母亲,不解,伤心,小手紧张扣来扣去。
那时候虽然小,可她还是记得母亲当时说的那句话,“你的家教在哪!”,一双凤眼里的冷厉,似刀刃一般锐利。
那晚,她没有再吃饭,桑父出差,没有人会理会她。她就坐在餐桌的下延,比餐桌略略高出一个头。母亲沉声吃完饭,桑榆默默地蹲在地上,小心地把地上的米粒碗片处理干净。
“桑老师,菜不和口味?”
桑榆抬起头看着对面的陈池,神情恍惚,手一抖,“没有,我很喜欢。”说着,就伸着筷子夹了一些茭白,茭白里夹着一根细细的红辣椒,又辣又呛,桑榆刚刚一愣神,压根没注意到,呛的直难受,不住的咳起来,脸色一会儿就红了,泪水也咳了出来。
陈池板着脸,“怎么这么不小心。”话虽是这么说,手上却迅速地递上水,桑榆也没考虑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杯,顿时好多了。放下杯子,桌子上的气氛顿时怪异下来,也只有秦子墨一个人吃的优哉游哉的。
饭后,桑榆以要去统计数据唯由匆匆地走了。陈辰拍拍自己弟弟的肩,“阿池,别把人家姑娘吓了。”
陈池无奈的耸耸肩,“我进一步,她退十步。”
桑榆,怕了,再也没有勇气了。他何尝不知,一想到这几年她过得日子,他的心就像被烈火焚烧一般。
他陈池至今唯有一件后悔的事,那就是遇见她,太晚。
陈池盯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敛了敛神色,至少,现在一切还来得及。
午后,天气一下子阴沉下来。
桑榆站在活动室的窗边,看着天空中慢慢积压的乌云,只能期望着一会儿,她跑步的时候可千万不要下雨。
出来的时候,已经起风了,树叶哗哗的作响。因为变天的关系不少学生和家长已经提前离开了。
桑榆站在跑线上,目光悠远,那几道白白的线条的尽头是不是还会有人在等着他,引导着她,给她力量跑下去。
她微微的弯着腰,等待着枪响。
不远处,叶向东站在操场黑色围栏外,眼睛里只有一个人的身影。他的身份只能让他低调的出现,站在一角暗禺。
800米,是他们共同的记忆,阿愚身体不好,每学期体育成绩都是勉强过关,尤其是800米,一直是她的难处。后来,叶向东没办法,只能每晚陪着她在院子里跑。
虽然痛苦,却是无穷的甜蜜。
“向东,以后,我们一直跑下去该多好。我就想你陪着我。”
曾经,他们俩都相信,他们会一直跑下去,直至天荒地老。
“嘭”的一声枪响,桑榆因为愣神,出发就落在后面。
她紧紧地咬着牙,努力得向前跑去,终于不在是最后一个了。心扑通扑通地跳着,那一声声巨响,她都听着清晰。
加油声一浪又一浪,可她听不清楚是在为谁加油。万千人中,她只盼有一个人能为她呼喊,一人足矣。呼吸越来越难受,胸口像有根针一下一下地扎下去一般。
她闭上眼神,额角的汗慢慢地顺着眼角悄然滑落,仿佛是凝结的泪珠一般。
耳边似乎依旧回荡着他的声音。“阿愚,睁开眼睛,加油,你可以的!”
桑榆嘴角缓缓地勾起一抹笑容,璀璨地一笑,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她仰起头,微微地张开眼缝,向东,我依旧听到你的声音了。
江子箫站在落地玻璃前,双手紧握,眸色深沉,那个人轻盈的仿佛要随风而去一般。他与她似乎同步了,她的每一步,他好像有感应一般。
雨点渐渐的打上了玻璃上,一滴又一滴,越来越密集。
“准备雨伞。”他沉声吩咐道,然后大步向外走去。
秋风萧瑟,树叶飞舞,雨水忽如而至,没有到达终点比赛就不可能终止。五颜六色的伞慢慢地撑起来,陈池面色凝重,手里撑着伞,快速地向终点走去。
那一边,江子箫举着一把黑色的伞,助理手里紧随其后,同样匆匆地向操场走去,雨水溅落在他身上,他都没有任何知觉,因为眼中,心中此时只有她。
桑榆只觉得心口越来越痛,脚步也越沉,双脚有千斤重一般,雨水越来越大,细雨绵绵,视线越来越模糊。
远方突然一道白光闪烁,不久,雷声滚滚而来。前方已经传来欢呼声了,看来已经有人到达终点了,桑榆摸了摸脸上的泪水。还有100米,终点越来越近了,她一步一步地向前,可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身子似乎脱离了意识的控制,伴随着一声惊雷巨响,脚下一滑,慢慢的向前倾去。
她眯着眼睛,远远地看到前方的裁判,旁边一阵风飘过,有人已经慢慢的超过她,桑榆无奈地笑笑,原来,一个人,她还是无法到达终点。
如果这样,倒下也是种解脱。耳边传来一阵惊呼,腰上被一双温热的大手紧紧的环住,她累了,也不想再睁开眼睛。
那双手似乎比记忆中更加宽厚了,温暖的就像冬日里一抹阳光。
“阿愚,你怎么了?”他急促地喊道。
桑榆不知道自己眼角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现在也不可能矫情地推开他,因为,她实在疼了。右腿瑟瑟打颤,疼的她牙齿咯咯响。
叶向东弯着腰,看到她满脸的雨水,一张脸苍白的毫无血气。雨水渐渐打湿了他们的外衣,刹那间,桑榆天旋地转,叶向东抱起她。
多少双眼角看着他们可想而知。
“向东,你放我下来!”
叶向东冷着脸,双手指甲都泛白了。“阿愚,你觉得我现在还会放下你吗?”
桑榆此时无奈,心疼。明明彼此有情,奈何情深缘浅。她摸了一把脸上的水,沉默地把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那熟悉的胸膛跳动声音。
她无力挣扎。
出了操场来到教学楼下,叶向东把桑榆放下来,桑榆倚在廊柱上,看着操场上越来越稀疏的人影,一阵怅然。
她紧紧地捏着十指,面色淡然,眼前蔓延的水雾越来越浓,“就算跌倒了,我还是会爬起来。”她的声音很低,“可你一出现,就让我和终点越来越远了。”
叶向东一震,叹了一口气,这句话是他曾经对她说的。沉默了半晌,他问道,“哪有不舒服吗?”
桑榆摇摇头,“你回去吧。”
雨水打湿了她的发,衣服黏在身上,一阵难受,时不时的水珠顺着刘海流下来,桑榆抬起手抹一下,叶向东掏出手帕,抬手,一点一点的接近她的脸,近在咫尺,突然间,另一只有力的手,拦住了他,来人周遭散发着盛怒。
“向东,我的女人还轮不到你动手!”陈池说道,眼里的刀光冷冷射向他,一把甩开叶向东的手。叶向东一个趔趄向后一退,撞到廊柱上定下脚步。陈池红着眼,走到桑榆面前,这个女人,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就由着这么个男人把她抱走,她难道不知道人言可畏吗?还是真的忘不了叶向东?
“你的女人?”叶向东痴痴一笑,“阿池,我可不记得阿愚成了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