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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卿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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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也是只馋嘴猫儿,如此,哪里撒得开去。
俩猫儿腻到一块儿,里头缠了各自多少年的小心思,绝非一句难解难分可以说尽。
直到门外有人敲门,那人依然顾我,根本不管门前情形。
桃子却怕了,推搡了一把,压低了声:“坏蛋,快给我遁了听见没。这事你若敢让小王爷知道个一丝半毫,下回……”
侯遇却不紧不慢笑问:“下回如何?”
桃子瞪了眼睛:“下回便再不让你进来。”
侯遇凑去桃子唇角偷了个香:“你知道惦着下回便好。”
敲门声更疾了些,桃子快气哭了:“你还让不让我混了,倒是躲一躲。”
侯遇总算敛了些神色,点点头:“好罢,你自去开门。”好坏有些正经模样了,不过神色便不算太好。
桃子被他的模样惹得反倒不好意思了,只得假惺惺道:“呃,我这不是,为让你赶紧回去补补觉么。”
侯遇拍拍桃子肩:“乖,说了都听你的。”
桃子将信将疑往门口走,敲门声渐大:“桃子桃子,起来开门,太阳老高了!”项宝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桃子在门后道:“起了起了。”
项宝又敲:“那还不快开。”
桃子难得扭扭捏捏:“呃,尚未梳洗,麻烦小王爷回避。”
项宝调笑道:“妹妹,好歹义父说,平日也把你当个孙女养,叫你声妹妹,叔叔我都亏得慌。你昨儿醉酒的样子本王都见了,有那么见外么?嘿嘿,你倒是告诉我,这倒是要我回避谁?”
桃子惴惴不安,思量这机灵鬼,别是窥到了什么罢?
心虚回了个头,屋子里除了她,却已然空无一人,后窗紧闭,人不知所踪。
低骂:“这讨债厮。”
桃子一时间没觉得,她这样骂人家,已然仇恨忘光,全是带了嗔怪的欢喜。
她不过是个,她平日嘴里最不齿的,重色不重义的混球罢了。
放心开了门闩子,憋脸笑:“又来领我跑出去啃包子挨飞刀么?”
项宝全无小王爷派头,冲屋里头伸头直探,眼睛倒尖:“哟,吃了面。六儿说你昨夜不曾出过屋啊?”
哎哟,这人可不省油,得亏同他说道的不多。
桃子一挥手:“哎,你们六儿哪里就有闲一直跟着我了,不是我饿了,小王爷连碗面钱都心疼罢?”
项宝倚在门柱上:“小桃子,你醉酒还没好呢吧?”
桃子抚抚额头:“怎么能?早好了。”昨夜的事,记得清晰着呢。
项宝指指:“啧啧啧,瞧你这面上,桃花开得多好看?六儿来!”
六儿挨到项宝跟前,项宝小声道:“去,去唤了侯少侠来瞧他师妹。”
六儿跑了,桃子嚷嚷:“大早上的,他起了么,你就让他瞧!”
项宝痞笑道:“嘿嘿嘿,你怎么知道他没起?自然是来瞧稀罕物,桃子,昨儿我瞧你的面上还闷闷不乐甚无光彩,今儿怎么就不同了呢?”
项宝身后头,出了个道貌岸然的声音:“小王爷,不用寻了。不是要出门,在下已然备了您先前嘱咐的短剑,不过,不带也是一样的。”
桃子偷撇他,声音清冷如昔,衣服亦着得甚齐整,目光都不曾冲她照一照。
这是她嘱咐的,却颇让她失落。
之前屋子里的一切,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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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一切掩饰得甚好,项宝见了侯遇,倒不曾再为难。
然而后来,为了这天出门去个要紧地方,带不带桃子一事,侯遇同项宝竟起了争执。
桃子不明白,是什么好地方,犯得着这样。况且项宝明明坚持又激动不已,何以又要花费气力同侯遇吵这一架。
在这儿,项宝难道不是主子?侯遇是奉了师祖的指示,才跑这儿候命来的。
于情于理,都该事事听他小王爷支配才是。
项宝执意要携了桃子一道去,侯遇却冷冷拒道:“带不得,没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语气里颇不耐。
桃子眼珠子都竖了起来,什么态度,什么叫成事不足?
昨夜今晨这些个软语温言,都见鬼去了么?
还说什么都听她的,那头刚哄完她,这头竟然健忘至此。就算没这层,还是以往那样不共戴天着,里子烂了,项宝跟前,好歹替她留层面子不是。
项宝还在那厢强词:“好歹让小桃子见识回你的能耐?”也不知他为的什么坚持,分明坚持得甚无力。
这厮的能耐,就刚在房里尚温存着,又能眨眼寒着脸跑到屋前教她难堪,这还用得见识。
侯遇脸色阴冷,要摆在从前,桃子再恨他,是连瞥都不敢多瞥眼。
如今仗着那人早晨那番能化了人心的炙热,才长了几分胆子,插言道:“师哥,不就是昨儿上午险些挨了只镖么?你也瞧见了是险些!命虽是我的,老天几时要取了去,其实伸手说话也就取了,没我什么事。自然,命又不是您的,更没您什么事。”
她算在撒娇么,拿人家刚刚小心捂暖的生命来儿戏。
好像是的,不过桃子可不会认。
侯遇顿了片刻才凶:“随你。”转身竟走了,项宝急火火跟在后头,只回头同桃子打了个手势。
桃子没明白,愣在当场,怎么都回不过这个神。
一切突兀而莫名,那厮判若俩人模样,噎了她半天。她倒模糊了,之前那些,是自个意淫?
傻愣愣歇了半刻,才忙碌些梳洗,方停当,六儿只身跑来:“桃子女侠,赶紧换男装。王爷让小的悄悄捎上您一道过去。”
这小王爷也疯了魔,才两天,跟在侯遇后头竟有些屁颠相。
这会儿差人来接回她,还得暗地里。
那魔头也忒本事了。
回屋换衣裳时,差点儿没气吐血。
塌上多了张条,她认得那字迹,分明是魔头的。
上边书:“今夜廊前,塘边月下,为兄静候卿卿下回,不见不散。”
我呸!
桃子揉了那字条成一团,往床里头忿忿然一丢,出屋跟着六儿走了。
他不让去的地儿,她还非去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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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尚在路上,在离王府不远的京城添香楼的某雅间,俩桃花眼此刻刚坐下饮茶叙话。
项宝用个茶碗盖拨弄着碗里茶叶,道:“你倒是为什么不让人家来,要让她知道了你大白天就心急火燎同我来这地方,就算跳进我府上池塘,你也洗不清。”
侯遇冷笑:“怎办,我洗不清的事还少了么?就你那池子,也未见得多干净。”
项宝茶杯盖一拍:“嘿,你少当没事人,心里着急往后有种也别在我面上露。告诉你,人我刚可差六儿带来了,这会儿都快到了。你得自个儿瞧着办,哼,人不能老指望我替你哄罢,又不是我媳妇儿。要不,让给我?我可喜欢的紧哈。”
侯遇怒道:“我那么说,你怎么还是张罗她来?”
项宝有些慌:“那又怎样?噢,刚帮你修补起来点儿,您说话就要亲手毁了?你倒是比我舍得。”
侯遇一摔碗盖:“你自个儿上隔壁瞄眼。”
项宝正要去瞧,侯遇又给拦了:“回来,你也不认得他。”
项宝问:“不认得谁?”
侯遇瞪了他眼,项宝猛冲出去,片刻闪回来了,坐下,恍然大悟:“难道这小子就是……他。你早不说!你昨儿见着的?怪道这手憋了三年不下,昨夜下了呢,怎样,我早说什么了,她心里头要是没你,哪能让你呆到大早上。你唉,早干什么去了。”
侯遇再瞪他一眼。
思量起桃子分明是假情假意的样,然而那泪珠子,却又颗颗是咸的。
就当他自恋,想起来桃子待他,多少有些惦念吧,至少亲吻的时候,她是满心贪图着的。
项宝蹭到他身边:“喂,就为这个不让人来?忒不自信了罢,都那么多年了,你哪点不如那小子?再说了,她一旦见着了,你不就洗白了,多好的事儿。”
侯遇不吱声。
项宝又撞他一肩膀,摇开扇子,不羁道:“喂,你这是掩耳盗铃,你不让人见,你当那臭小子不会自个儿找她去?”
侯遇胳膊一撩,把项宝撞开了:“胡说八道什么,现如今你倒是告诉我,当着她,这手我要如何下。要我当她面办了他,索性把那罪名坐实了算?”
项宝拍拍手里扇子:“哎哟哟,哥哟,您可别扯上小桃子就一惊一乍的成不成,说办谁还为时尚早呐,今儿是让您来当刺客的么?你昨一早不就说好了,咱们今儿的活又不重,不过是要亮了家伙,好让那小子回去同他上头的报信。谁让他家主子,老把咱当空气来着?人自然是要留着的,还得揪了人到她跟前,为您洗白呐。”
侯遇瞥了项宝一眼:“那万一今儿伤到他了呢?”
项宝一拍桌:“你老奸巨滑以为我人傻没瞧出来怎么的?得了我来,一会儿什么都我来办,您就喝茶磕瓜子一边请好,伤到他算我的,什么错我也都兜了,成了么?”
侯遇抿了口茶,不置可否。
项宝挠头:“我说侯大侠,您今儿心情照理应该不错呀,按说该请我吃杯谢媒酒才对,倒寻起我的不痛快来了。哼,过河拆桥。”
侯遇冷哼:“是你自己有错在先。”
项宝八卦低问:“喂,昨晚,事没成?”
侯遇倒老实,摇摇头,扯个嘴角笑了笑:“若是你说的那事,便没成。”
项宝继而八卦:“哟,一晚上呐,光打雷不下雨了?不是罢,你……不会还是不敢?”
侯遇不耐抬头:“你守了一晚怎么的,瞎操心。”
项宝还问:“你不急?”
侯遇讪笑:“这事急得么?同你说不明白。”
项宝挨了脑袋过去,干脆,揪了侯遇耳朵低语数句,才松开敲了两下侯遇胸脯:“侯大侠,你道天下的姑娘家都扭扭捏捏憋着和您洞房花烛呐?别太小瞧人,您也老大不小,倒是抓点儿紧,总让别人替你操心算怎么回事儿。”
侯遇面色微红:“这话轮得到你说。”
项宝悄往门外去:“得,趁她没到,我先去把事办得了算。省得教她撞见了,我在她面上还落个不是,不定人家悔了,瞧不上你一脸死相,反瞧上本王的俊皮相了呢。横竖大把的光阴给你,你也成不了事。”
侯遇眉头一锁,未及骂,人家已然潜出去了。
只待了须臾,项宝又折回来了,抹着汗:“办得了办得了。”
侯遇不置信:“那么快?”
项宝一屁股坐下,挨过去一臂搂了侯遇肩膀:“我说你怎么就那么不信我呐。我就因为没能耐才请的你来?想你了不成?”
侯遇想躲躲不开:“恶心话少说。”
项宝从怀里摸把摸把,掏出一大枚玉玺来,掂两掂:“重死我了。”
侯遇狐疑问:“你揣这玩意儿做什么?”
项宝嘿笑:“你昨晨不是说,要想法子让他主子知道么,本王本事,人虽没亮相,不过干脆,往他脸上盖个本王的戳子。这下,他主子不知道也得知道了?唉,挑明了算。”
侯遇挑眉:“亏你想得出来。”
项宝又道:“这不是顺道为你报仇么,一个黑锅,这小子让你一背仨年,损不损呐。祸害遗千年,我早料到他没死。我道你瞎担心什么,你也忒木,她哪可能喜欢这小子,小子也不可能是你对手。不过我一早就没打算让你动手,谁知道你晚上做了些什么,还有没有心思办事?不过还是漏算了一出,我就猜你多半腻腻歪歪半天才入港,不想压根没入,唉,大好的良辰,被你活活辜负了。”
侯遇皱着眉头笑:“谁同你似的。”
项宝正勾了侯遇的肩说:“我就不像你那么让人操心,我的姑娘呀……”
六儿领桃子进了屋,她仿佛没瞧见他俩,神色恍惚,面庞惨白。
侯遇见情形有异,上门前一把拉了桃子手:“怎么了?”
桃子惊魂未定,全然不曾察觉眼前人,摇摇头,自己喃喃罗嗦:“定然不是他,定然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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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大花脸,怎么能是他呢?
小八那么瘦弱一张娃娃面庞,纵然五官相似些,怎么也安不到这人身上去。
这人老大了。
况且世间相像的人本来就不少,这项小王爷,还同侯遇有三分像呢。
可她喊小八的时候,那人回头了。
回完头,顿了顿,这才匆匆走了,追不上。
回神才发现此刻执了她手的,却是一早让她又欢喜又恨简直咬牙切齿的侯遇。
许是心里对小八忒愧疚,之前才见个谁都觉着是小八。
她缓过了劲儿,死命挣开手:“别碰我。”
侯遇碍着项宝的面,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况且这青楼,也不是哄自家姑娘的好地方,只得作罢。
桃子坐下来,想起方才进屋时,项宝侯遇两人的暧昧情形,反生了玩笑的心:“你俩倒是继续,别我来了,扰了二位雅兴。”
项宝道:“继续什么呀,事都办得了,你家大师兄,那叫一个威风敏捷。”
桃子冷笑:“谁说不是呢。”
项宝又画蛇添足:“不过,再威风的人,也有受伤的时候,他受伤不轻。侯少侠啊,您吃苦了。不过,哎哟,我不细瞧,还真瞧不出来。”
侯遇皱个眉头,也只能由得项宝演。
桃子“哦”了声,不经意问:“伤哪了?”
项宝叹口气:“闪了舌头。”
桃子“噗嗤”一声,意有所指望了侯遇一眼:“那想来是添香楼的姑娘本事了得了。”又凑过去,调笑着问:“正经伤哪了?”
模样仿佛在幸灾乐祸。
她也就是是不肯承认,其实这心里头牵挂得不行,心里还嘀咕:“他都栽了,别是为的真凶险,才装模作样不让我来罢。”她不觉慢慢为他着想了,也不自知。
项宝嘿嘿低头笑:“伤哪儿了你自个儿问他去。”
侯遇知道桃子见了小八,自己心思就重上了,也不说话,也不愿意瞧她。
如此,愣是谁也不肯提侯遇的伤,桃子心里头那个难受。
桃子见他神色黯淡,比往常更寡言,吃完饭,人都没了烟,只道他真伤了。
一直磨蹭到这天半夜里,她还睡不着,摸到那一团,一看是那厮留的肉麻条儿。
她一宿都没惦记小八,只惦记着:“这厮伤了,必然不会去那池塘边了,横竖睡不着,我且随便逛一圈。”
也亏她想的出,走到回廊下,打算绕着池塘随便瞧瞧鱼。鱼好歹随心所欲的,瞧上了旁的哪条鱼,估计也不用琢磨那些个义气呀,婚约呀。
连那条鱼人品是不是不怎样,是不是条坏蛋鱼,也许都不用琢磨。
不想这黑灯瞎火的,哪里见得着鱼。
狼倒有一条。
打身后火热火热圈了她:“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要我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