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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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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发了话,外头人影子晃了晃,打窗口一跃进来,带着爽朗笑声:“我媳妇儿背着我偷情,我倒管不得了?”
经了刚才的事,这会儿桃子听这话只觉得刺耳,不觉好笑,甚而有些嫌恶:“那么些年没见,你我也都是大人了,就不会好好说话。”
小八挑把椅子坐下,跷个二郎腿,无所谓地晃荡着:“怎样,大师兄的滋味就那般好么,这么个烂人,你还能多少年放不下。”
小八变多了,面容显得比当年更为瘦削些,模样老成了,说话却还是那不正经的调调。
桃子别开脑袋:“他烂不烂的我不晓得,我只知道自己的心思。你就当我也是个烂人。”
如今是怎么了,听小八说了句侯遇不是,她心头就蹭蹭冒火。
小八站起身,绕到桃子面前:“这样你说的话,就能耍赖不算了是罢。”
桃子猛抬头:“什么话?”
小八掏了个茶杯到手上把玩:“妹妹,哥哥可亲自给自己去上过坟,你说的过话,哥哥也亲耳听过。”
桃子恨得牙痒痒,小八这个好哥们儿,活着是天大的好事。
可他居然忍心巴巴瞧着自己误会伤心,这么折腾着。大小青梅竹马的小哥哥,如今竟怎看怎觉他面目狰狞。
难道,是因为侯遇的缘故?
“你小子忒无耻,那是我以为你死了……”
小八冷笑:“话是你说的,哥若活着,便肯嫁给哥哥我。这么说来,那不过是一句蒙人的话了?”
当面不讲义气,承认说话不算,是桃子最不齿的事,她只能死命摇头。
小八得意笑了:“桃子乖,你愿跟着他,便跟他个几日也无碍。可记得莫要让他兽性大发得了便宜,等哥哥手头事情办完,便速速来娶你。”
桃子没应声,只越听越恶心,狠瞪了他眼。
相亲相爱的小伙伴,竟能变得同心目中的人面目全非,她是始料未及。
小八倚着椅背:“小桃子,你不想知道,哥哥当年出走的故事么?”
其实桃子最想知道的是,侯遇当年,究竟扮了什么角色?
小八似识破桃子心事,哈哈笑:“谁个少女不怀春,你莫不是,一心想我说的话,能为你的心上人洗白不成?”
桃子不吭气,洗耳听着。
小八冷冷道:“你不是一心为哥哥报仇?当真逮不到机会么,我瞧着,是下不去手罢?”
他的样子,桃子几乎寒了心,此刻绷个脸直点头:“没甚好瞒,对,我就是下不去手,我舍不得。事实证明没下手也是对的,他又不曾害你。”
思想起才离了片刻的侯遇,心里又伤心,又稍暖和些。
小八又道:“当年他眼瞧就能够着那掌门之位了,你道我平日里不观察,你眼里的他再坏,望着他,还是那傻呵呵一片痴心的模样。哥哥我心里边那个揪痛,当同你见他同月钩调情时,没两样罢?”
桃子轻笑,她不过惦记的年份有些长,视大师兄,总同别个不同些;大师兄虽凶,可他煮的宵夜,也一向可以让她吃饱。
痴心一片,如今或有,当年还真没有。小八言重了,可这同他离开,又有什么关系。
“是,他是不曾害我,可他害我七姐还少了么?我若一辈子窝在武当,有他挡在前头,我当一辈子出不得头,也娶不到你了。”
桃子好笑道:“你就为的这个?忒小家子气了罢。嘿嘿,武当成不成掌门师兄的人除他漫山都是,人家要个个同你似的,还活不活了?至于我,我想嫁谁嫁谁,便是一辈子不嫁人,与你也没多大干系罢?”
小八一把拽了桃子手:“我都舍不得摸一摸的手,让人捷足先登,哥哥不计较。可咱俩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任谁都别想破了。谁要这么盘算着,指望把你夺了,哥哥我便要他付出代价!”
这厮许是疯了,桃子惊吓地挣出手来:“小八,你如今真可怕。”
小八笑得有些可怖:“那年大雪,我约他到山顶打架,我承认那家伙没下重手,那必也是看在我七姐的情面,手上留了情。打完我再不抱幻想,我刚认了新师父,正好下山拜师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桃子不说,心里却晓得,师兄在十六岁上,背上受过寒。
甭管内力多了得,不能上雪里头折腾,却是他的硬伤。
这事小八哪能不知道,故意忽略说罢了。
新师父……桃子急急问:“于是?”
小八冷笑:“急了?于是我在山顶上辞别侯遇,骗他说我得了一种病,要死的病,必须离开。我说我不想你知道,不想让你见着我的惨相,你若知道了,便会伤心,便会四处想法寻到我,会伴我四海遍访名医。”
小八忽问:“若我真得了那样的病,桃子你会不会?”
桃子诚恳顿顿首:“自然会。可他说什么?”
小八淡淡笑:“瞧,你还是更惦记这个,他能说什么,自然假正经地答应为我保守秘密。我知这厮的嘴脸,他可绝非义气,他是怕你跑了,从此山上少了个可哄可折磨的姑娘。嘿,他肯保密,于我倒是正中下怀,你恨了他那么些年,我统统瞧在眼里。便是如今他乘虚得了手,哼,有我在,他又哪里得得长久。”
桃子撇嘴挤出丝笑,手里的拳头死死握紧了。
小八这话若早两年说,她多半全信。
可如今眼前的事实是,小八这城府心计忒可怕,为点儿私欲,连她都骗了;而大师兄,却多半不过为了蠢守那个义字,上了小八的套。
就凭侯遇那光打雷不下雨的劲儿,她早清楚了。若不是她今儿存了心的勾引,两人绝到不了刚才那份上。
哼,那混球虽说多情了些,面儿上是道貌岸然,心底里,其实也是怪一本正经没意思的。
至于这几日的俩人的痴缠劲头,刚都那样了,桃子一点自信还是有,侯遇此番多半儿,也是动了真情。
小八摇着桃子胳膊:“桃子桃子,就不能谅解回哥哥么?前两日若知是你,我怎能那样唐突。我这么拼命,还不是只为着熬个出头之日,好来娶你。”
桃子暗悲暗喜地琢磨半晌,敷衍道:“噢,那倒没什么。”
她悲的喜的,哪里是这些。
那三年失去小八的疯癫、悲伤和孤寂,比起如今缓缓得救的心境来,仿佛不过一碟子小菜。
小八办的这就不叫人事,坑了侯遇坑了她,耽误了多少。
就算她没义气好了,横竖也是小八没义气在先。
小八喜道:“桃子,我就知道,你迟早会谅解我。”这个疯子。
桃子轻描淡写望窗外:“哦,你自己选的,我管得着么?”
小八走到窗前:“那成,我走了,此番便按了约定,完事就来娶你哈。”
桃子怒骂:“你小子骗我三年,还指望我对座空坟说的话能兑现?我可不是什么君子,我就认死理了怎的,他就是再坏、再烂、再花心、再坑死过姑娘,我就铁了心往火坑里跳了又关你什么事儿?”
小八笑得轻松:“得了得了,真心话全出来了,可惜事主不在这儿,要在这儿,不定怎么心花怒放。刚都逗你来着,谁要你嫁了,心不安我这儿的,我还不肯要你。”
他刚的模样,可不像在逗她。
可他招招手:“桃子过来。”
桃子见他的神情确是轻松了好些,小心走近。
小八一把揽过人:“傻丫头,哥哥抱回。我活着不好么。”
这怀抱总算是温暖的,桃子在里头闷闷道:“好。”这个王八蛋。
小八骂:“我瞧你巴不得我爬回坟去。”
桃子也骂:“臭小子,吓唬半天人,这会儿又诬赖我。”
小八笑:“那你肯嫁我?”
桃子不说话。小八道:“还是的。桃子,我说我不想娶你,说实话,那肯定是骗人的,可我也没辙,我认栽,我认输。”
撒开手,翻出窗。
桃子隔窗同他挥了挥手,小八笑道:“有空还来瞧你。”
桃子把头点点,眼看人消失在夜色里,想喊声:“可别再不请自来。”坏了她的好事。
可想来,人已经走得老远。
夜里的空气干净清透,桃子心底里本该澄明一片,却又充满怨恨。
小八办的不是人事好原谅,横竖自家兄弟,就算关系不比从前,还是一笑泯恩仇了算。
谅解不了的却是侯遇,既然口口声声要她信他,早干嘛不说明白;既有心勾搭她,何不早早下了手,要她这么难受苦熬的,他也算个人?
按捺不住地夺门就往侯遇门前去。
欲敲门时,想着他走前说的那些宽心话,又犹豫不忍了。
抽手转身,心里咬牙切齿盘算:“看我明儿怎么收拾你这混蛋。”
纵是桃子再没心没肺,这一夜依旧没法平静。
心里边层层浪涌,明明人就在不远,又是牵挂,又是思念,又是恨。
桃子头回晓得,自己也能矫情成这德性。
就这么几层咸水,几层蜜的翻滚,辗转来去,到天亮才眯了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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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想得简单,把人都扒到那程度又一瓢凉水打发回了,这大师兄要能安眠,他就是个神人。
就算他有那装模作样的心,人项宝不还在房里呢么。
项宝压根就没醉,他是难得识回趣不打算耽误人家,这才猫到屋子里去躲着。
眼看夜色深沉,侯遇迟迟不归,他躺着胡思乱想,摸下巴正思量:“侯遇小子跟我口是心非嘿。”
不料人家推门进来了。
项宝坐起身打量:“哟哟哟,衣服都快撕破了,还给我装。咦,不对啊,怎么那么快。”
侯遇没好气:“就你懂得多。”想到桃子问他那话,懂的似也不少,更绷了脸。
项宝戳戳侯遇衣襟:“我就说桃子不同你似的,怎么了,我猜猜,是不是教人家吃干抹净了,自己什么都没捞着?”
侯遇没正眼瞧他,一头倒在床头:“别问了,明儿赶路要紧。”
练功那么些年,他还真头回知道什么才是个累字,仿佛终点眼看要到时,颇有些心力疲乏。
项宝听出点端倪,却不饶他:“出了什么事?跟我说说呗?”
侯遇苦水没处倒,项宝倒愿意接,便干脆同他道了。
项宝怒拍桌:“我寻桃子去,欺负人么她这不是。这灭了灯都能闹出的妖娥子,她要惦记着那谁,就不该勾搭你。”
侯遇一把拦了,憋不住笑了:“胡闹!她几时勾搭的我,不还是我自个儿巴巴送去的。你俩倒好,一个担心我挨你欺负,一个觉着我挨她欺负了。敢情哥哥我,没事总被人欺负着过的。”
项宝指指侯遇脸:“一说起你小师妹,脸上简直开了花,一门心思替她说话,也不想想刚丢人的是谁。”
侯遇倒明白:“什么丢人不丢人,你道我事事占着理?明儿你瞧她还理我不理。”
项宝晃晃脑袋,跑到桌旁提了酒壶就斟:“喝酒喝酒,咱哥俩连心,这桃花劫,遭起来也是差不离。”
说完,蔫头耷脑把紫苏对他始乱终弃的事诉了遍。
差点没把侯遇笑岔气:“少扯上我,咱可不一样。”
他着实没想到,项宝如此女人缘,摊了心上的人,竟不得不窝囊成这样。
桃子好歹知道心疼他两句,哪怕是敷衍的,也得丫头自己愿意敷衍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