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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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暖前奏，冰冷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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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曜中学并不算得上一个学习的好地方。
御景千花支着下颚坐在窗边，前排，再前排，一直往前，上课众生百象在眼前五彩缤纷的凶残上演，背后的世界，则以声音的形式排演着课堂噪音声乐剧，一切都热闹的一如往日，此后大约也会一直这样热闹下去。
要离开的时候，果然就算是这样，也会舍不得。
连空气都鲜活嘈杂的每一天，就要在今天结束了。千花看向身边空荡荡的座位，千昭去到并盛做最后的交接——在不知不觉中，他和那边的世界已经建立起某种自己掌控之外的联系，但他不说，她也并不想干涉。以六道骸事件为分水岭，双子之间开始分割出各自行走的方向，即便他们之后这一路，依旧会同行。
但很多东西，都不再一样。
最后一课。
上课铃声再响一次，这就是今天的最后一课了。姑娘坐直了身子决定好好听一次课，就算身边没有人监督，她想着，下意识往旁边看，意外的发现这个原本属于千昭的位置，不知在她发呆的哪一刻突然坐进来一个男孩子，是没见过的脸。
“你好，这堂课是两个班合上，我们班里……缺课的人太多。”男生淡淡的微笑，说着与表情完全不相符的无奈话语，他摊摊手，“就是这样，请多指教。”
他摊开课本拿起笔，修长的手指在西斜的阳光下在纸页间投下淡色的阴影，就连投注在书页间的视线也是淡淡的，隐隐约约有新奇，更多的却是——旁观者姿态，带着心血来潮的意味。有些长的刘海在傍晚的风中轻轻摇曳，然后在一个瞬间拂过他的右眼。
“六道骸。”
千花将视线移开，看向黑板，“好玩吗？”
“Kufufufufu……出乎意料的乏味呢。”少年说着也将视线投向黑板，指间夹着笔一顿一顿轻敲桌面，“一张张松懈不知世事的脸……该说真是可喜可贺。”
千花转头去看少年，他的侧脸安静平和，即便从他的口中刚刚说出带着深深嘲讽的话语，他依旧眉目温润，唇角甚至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手下微动，写下的字迹非常漂亮。
无论如何，都是一副完美的优等生姿态。
如果，他记下的笔记不是用意文而是日文就更完美了。
“要教你么？”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姑娘开口了，“日文的写法。”
毫无疑问这是个有着高智商的少年，但会说，并不代表会写，她并不认为他有更多时间去研究这些，即便，她的确真真切切看过少年坐在树下安静看书的模样。在梦里。
“哦呀？”少年挑起眉毛，“是因为要走了，小姑娘突然这么亲切可真让我不习惯。”
“那么就请你这么认为吧，”千花不在意的扬了扬眉，将自己的笔记摊过来，“看这里，”她拿笔划过去，“对应你那句意文，这一句的日文写法是这样，语序稍微有点不一样……”少女认真的侧脸离得很近，他甚至能看到她耳侧细软的戎发，略显苍白的皮肤下，血管安静的错杂排布一目了然，温软的呼吸间或扫过来，是和梦中完全不同的印象。
这个她是真实的，而他是假的。这个身体并不属于他。
但那又如何。
“比起那个，小姑娘，”少年侧过脸来单手支撑下颚，“先教我写我的名字如何？”
“嗯？”被打断的少女抬眼看过来，眼睛里茫然一闪而过，“好啊。”
“发音是Ro ku do -Mu ku ro，然后平假名ろくどう-むくろ，汉字是六道——”
“怎么了？”
姑娘中途停下来，“这个字有点复杂，”她敛下眉目，“我只写一次，所以——”
少年的手被一只略小的手握住，他怔了怔，但见姑娘手下开始动，带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写下那个字——【“骸”】。
残骸。
那是个太过悲哀的字。他自然是知道的，而交握在一起的手写出来，刺骨的冰凉竟也能沾染一丝的温暖。
终于写完，姑娘长吁一口气，手放开，那缕温暖随之而逝，少年勾了勾唇角，接下来的话语随之出口：“那么，你的名字呢？”
……以告别的名目。
“你的名字是怎么写？”他面对着少女的疑惑眼神耐心重复，“【千花】，是怎么写？”
少年咬字清晰，郑重的叫出那个名字，姑娘愣住。这个一贯以“小姑娘”称呼自己的人，她甚至没想过自己的名字在他口中说出来会是怎样，而今这一声的温柔，更是无法可想。
“Mikage Chika，这是发音的写法，然后平假名みかげ-ちか，汉字是……”
【御景千花】。它的旁边是【六道“骸”】。
两个名字并排在一起，却是三种笔触，【六道】，是少女的手笔，【御景千花】，是少年的临摹，【“骸”】上，有两个人的力度。
这大约是值得被记住的时刻，各种意义上来说。
“御景同学！以及你旁边的那位——”老师叫不出名字来，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们两个，注意课堂纪律！”
“啊……”“Kufufufufu……”
这可是相当难得的经验。少年像是偷腥的猫般笑容狡黠，像个学生一般上课，和同桌交头接耳，被老师点名呵斥，然后，和共犯面面相觑，接着迅速转头装作认真听课……
像个，真正的学生。
“你决定好了？”
拿起笔在纸上百无聊赖描画着几个刚学会的片假名，少年漫不经心的发问，埋头记笔记的少女疑惑转头，下一秒便明白少年所指，“嗯。”
“那么作为临别礼物，关于艾斯托拉涅欧，我有些忠告。”少年依旧不动声色，视线落在黑板上，注意力却不知在哪里，“把手拿过来。”
“这才是你来这里的目的么？”少女把手伸过去，看着少年将自己的手覆上去，相触的指间传来异样的感觉，“集中注意力，”少年说，下一句却突然带上了笑意，“不用闭上眼睛，只要将视线集中到一处就好……除非你想被罚站——老师似乎是这么警告的呢~……还有。”
“控制好你的情绪。”
随着最后一句带着凉意的话语擦过耳际，少女紧盯着黑板的眼睛瞬间凝聚。脑海里纷乱的画面开始旋转排序逐渐清晰，最后的定格，是灰白色毫无生机的建筑内壁，千花的身体紧绷起来，这些地方，她有印象——不如说，正是少年想让她想起来。“这里，通向实验室，”少年的声音在脑海中直接响起，“这里，是处理废弃实验体的地方，”不带一丝机质的声音只是随着画面的展开冷静解说，“这里……哦呀，这里，有一道密道，左转第五个床铺底下——我当年，可就是在这里躲过了一劫呢，这才有了充足的时间将这里彻底毁灭。”
少年的情绪出现了些微的波动，少女指间颤了颤，却被少年反压回来，脑内画面流转继续，血与火浸染了整个空间，千花睁大了眼睛，那一年，那一年……在那对身影出现在脑海的一刻，她的手指开始痉挛，少年的手冰凉下来，不容置疑的压制着，“看下去，”他说，“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你难道不想知道么？”
他们……是怎么死的？不，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那一年，当年幼的他们赶到，那一对倒在血泊中的熟悉面孔，他们是笑着的啊。就像平日那般笑着，即便再也无法开口说话，她也能听到他们想说什么。
“这个世界非常非常漂亮，千花用一辈子也看不完，所以一定要努力睁大眼睛。”
“就算是影子，也是非常可爱的，你看~”
“最暖的，不是外面的阳光，而是这里。”
倒在血泊中的女子温柔微笑，她的手放在胸口，可那里已经不再温暖。
千昭的颤抖近在咫尺，而她却在那时沦陷于逆光记忆，找不到丝毫的真实感，直至如今。
三叉戟刺入了那具熟悉的身体，妈妈她微笑着，皱了眉；三叉戟贯穿了另一具高大的身体，父亲他挑起嘴角苦笑。“他们，是我杀死的哦。”
少年的声音清清冷冷，“我杀了这里所有人。”画面中小小的少年回过头来，异色的双瞳里闪着刺骨的讽刺和仇恨，略显稚嫩的嗓音和脑海里15岁少年的声音重叠起来，冲撞着少女的大脑，“我把这里变成了废墟，你看~”
像是炫耀糖果的孩子般的语气，他轻挑着语声掀开了记忆里真实的画面，“这就是它现在的样子，非常适合一个罪恶之城的表象不是吗？不过，那些路线完全没变哦……哦呀。”
少女盯着黑板的眼睛里彻底失去光亮，一片漆黑的瞳孔保持着张大的姿态机械的转过来，两行清泪从眼角无意识的流下，少年勾起唇角安静看着，松开了手。
“Arrivederci，我勇敢的小姑娘，一路顺风。”
他是，来告别的。或者说永别更合适。少年的气息彻底消失。
回过神来的男孩子看着面前失去意识般看着自己的少女，惊讶一声喧哗起来，教室乱作一团，而这一切，再与她无关。
或许这一生，都再不会遇到这样生杀凛然的犯罪者。连隐瞒和辩解都不屑为之。
收好行李的少年靠在窗口看着缓缓睁眼的少女，她漆黑的瞳孔里看不到任何光亮。
“千昭，我还有最后一件事，”她盯紧了少年的眼睛，“非做不可。”
少年手中的行李应声落地。而心里升腾起来的狠厉随之成型。
【六道骸，我不会原谅你，绝对不会。】
当晚，被堵在餐桌上的紫发少女嗫嚅着说明了此前晚归的理由，以及，明日的战斗——做为彭格列雾之守护者六道骸的代理人身份。
少年松了口气，但马上目光再次凛冽起来。他看到坐在对面的少女脸上的决绝。
“让我看到终局的棋子落下，”她说，“千昭，很快了。”
那是一个高明的棋手，从一开始，每颗棋子该在哪里，到最后，它们又该在哪里，哪些是弃子，要怎么弃掉，他从一开始就看得清清楚楚。甚至包括，笼罩在棋局上空的气氛走向，那些过去，以及不远的未来，他甚至可以选择不动手，只看着那些弃子自取灭亡，然后自动离开他的棋局，从此楚河汉界再不相干。
那么，就让我把界限划得更加分明一些。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棋子。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