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梦貘》墨生

5、武器。

　　他的笃定，和我们一样孩子气。
　　——摘自千花日记。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千花。】

　　源源不绝的呐喊在脑海里清晰的回转，熟悉的嗓音，绝望的情绪，全都毫无保留的传达过来。颈侧有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温热的痕迹蔓延到肩膀。柔软的发丝，沉重的呼吸，还有，深深刺进皮肤的尖利牙齿……全部的触感集中起来——
　　竟然，不会觉得疼。

　　快要无法呼吸。

　　“怎样才能阻止他？……那个六芒星里，装着的，可是你的血液，不要说你不知道哦。”

　　少年的嗓音依旧轻柔，带着蛊惑，示意少女去看地上已经分辨不清的玻璃碎片。血红色洒在灰尘里早已失去色泽，却凝起点点的尘土颗粒，颗颗扎眼。

　　……原来，那便是小婴儿每月例行身体检查的根源。抽取的血液，原来是这样的用途。
　　少女眼睛里最后的热度宣告消失。
　　黑曜石般的瞳孔里映射着另一个自己的疯狂身影，然后，对方眼睛里的赤色像是传染一般出现在少女的眼中。身体变得轻松起来，冻僵的无法动弹的手脚像是突然有了自己的主张，一步一步的走向场中的，【另一半】。

　　“完整…觉醒了呢……Kufufu……”

　　拥抱来的让人猝不及防，来不及回味和回忆，牙齿切入颈侧动脉的痛觉便灭顶而来。
　　原来……如此。
　　少女缓慢的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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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可怜，明明是双生子……听说另一个虚弱的连房间都走不出呢……”
　　“据说是为了保住那孩子的命，才让她先出生的，剖腹呢，好可怕……”
　　“没办法，双生子本来就容易出现这种情况，胎儿抢夺营养什么的……”
　　“不过这也太残忍了，那孩子说是活不过今年冬天呢……”

　　形单影只的孩子躲在角落里，因为被伙伴排挤而撇下的嘴角逐渐失去了弧度，耳朵里源源不断灌进来的，是一脸唏嘘的年轻阿姨们细碎的感叹，就在刚才，她们还训斥着自己的孩子不许无礼，此刻，却在一旁说着更加残忍的话。
　　小小的牙齿紧紧的咬住嘴唇，才能忍住不哭出来。

　　“千花，才不会活不过冬天……说好，身体好了以后要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的……”
　　“千花的病……才不是我造成的……不是我……”
　　…………

　　“那当然不是千昭君的错。”

　　将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拥入怀中的，是有些陌生的身影。穿着白色的长大褂，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气味，伴随着冬天的味道，清冷的传达过来。可是，那个人的手却是非常温暖。轻轻抚在他的面颊上，抹去那些终究还是盈出的泪水，然后告诉他：

　　“那不是你的错，并且，要治好你姐姐的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哦。”

　　她微微笑着，冬日的阳光洒在她的面颊上，明亮亮的，却少了一份温度——并不像妈妈那样，总是暖的像是壁炉边缘跃动的微光，虽然那种温度，大部分都给了坐在轮椅上的千花。

　　“你说，千花的病，可以治好吗？！”

　　黑曜石般的眼睛因泪水的浸润而闪闪发光，小小的孩子扬起脑袋满脸期待，一瞬闪过的怨怼已经彻底寻不见踪迹。

　　“当然。千昭君，很喜欢姐姐吧？”那个人眯起眼睛微笑起来。
　　“才……才不是！”孩子扭过头去，看到自家阳台上鹅黄的衣角，清脆的笑声隐隐约约在风里传来，“谁会喜欢那种总是傻笑的家伙！”

　　“真是不坦率的小家伙……姐姐好起来就可以陪着千昭君玩了哦，就不用找那些讨人厌的小孩了，不是吗？”那个人侧脸指了指身后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她不屑的表情刺痛了孩子的神经，被排挤的经历瞬间复苏，他重重的点头，却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蓦然抬起来，童稚的脸上满满的抗议：
　　“不要姐姐姐姐的，她才不是我的姐姐，我们差不多一起出生呢……而且，如果不是……就是我先出生了！一定是那样的！”

　　“嗯嗯，没错……”那人抬手摸摸他的脑袋似是安抚情绪，接着她凑近来有些故作神秘的在孩子的耳边低语，“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把姐姐带过来，我会负责把姐姐治好的，当然还需要千昭君的帮忙哦。”

　　“嗯！”孩子重重点头。

　　“还有，不要告诉爸爸妈妈哦，千昭君也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吧？”

　　“……嗯。”

　　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小的孩子还是被不可抑止的快乐情绪占据了整个身体，脑海里满满的浮现着那副和妈妈如出一辙的温暖笑容，那笑容甚至满溢到他的面颊上，他伸出小指，伸到面前的女人面前：“我们约好了，一定会治好！”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接着也伸出了小指，她的表情隐在竖起的白大褂衣领中，只有眼睛眯成弯月的弧度，看起来，非常开心。
　　那看在孩子的眼睛里，能够解读的程度，也只是开心罢了。

　　…………

　　“骗小孩子，还真是会有罪恶感呢。”

　　“你的表情看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哦，搞定了？”

　　“你说呢？很快，我们的适应者，就会心甘情愿的躺在这张床上了呢……啊，真是期待……果然‘血契’，还是应该移植在更深厚的血缘者之间……Boss一定会很高兴的……”

　　“但是你不要忘了，那对夫妇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他们可是研究着更重要的东西，以那个为条件拒绝了拿自己孩子做实验的要求哦，御景枫他直接拒绝了Boss呢。”

　　“那种破匣子，更重要的研究？别开玩笑了！我就是要让他们那样自命清高总是用悲哀眼神看着我们的工作的伪君子痛不欲生！”

　　“好了好了，小心你手中的适应者，他的眼睛似乎开始慢慢融合身体了，后面不要出现反噬才好，这个‘轮回之眼’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具适应的身体。说起来，你还在恨千寻吧，恨她抢走了御景枫。”

　　“你给我闭嘴！”

　　白色的实验室里，女人拉下了领口，有些气急败坏的冲对面一脸气定神闲打趣着她的眼镜男人吼过去，合上手中的记录本，她有些头疼似的揉了揉额角，视线扫过房间里清一色的白色病床，以及那之上几乎没有生命气息的一具具，实验体，最后落到对面的一双孩子身上。有些嫌恶的移转了眼神，她朝对方的男人皱眉开口。
　　“那一对，不是已经判定失格了么？为什么还在这里？”

　　“……哼哼……在你成功之前，他们可是‘血契’最后的机会了，可不能随便扔呢。”男人熟练的翻了翻手下少年的右眼，满意的哼了一声，手心的细针随之刺入少年的颈项，“老老实实睡吧，即将迈入成功的孩子……”

　　“有必要注入那么多麻醉针么，反正他们也逃不了，不，也不会逃了……”女人细眯着眼眸看着男人的动作，不屑开口，“那么现在，那两具，可以扔了。”

　　“知道了……说起来你不知道吗，这个，”男人扬了扬手中泛着冷光的细针，“这个是有力量抑制功能的，毕竟我们研制的，那可是超超超危险武器哦……”

　　“哼……再怎样危险，他们，也不可能逃脱的，这里，就是这样的地方。”

　　她仰起脸看向天井里透进来的白色天光，那些清冷明亮的，却永远不会照到她的眼睛里。

　　…………

　　并列沉睡在一起的孩子们脸上带着纯白的笑意，完全一样的面容上分不出彼此，伸出手去握住对方的，大约便是姐姐。他们握着彼此的手，看起来像是在做着什么美好的梦。

　　“这是……多么完美的待宰羔羊。”

　　男人的眼镜上闪过雪亮的光芒，看向一边面露不豫的女人，后者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凝重的表情。“喂喂……不要告诉我你下不了手哦，他们可是带着探险般的表情来到这里的呢，可不能让他们失望哟。”

　　“我们……有多久没有看到那样的表情了，孩子该有的那种鲜活的表情……”

　　“那种东西，可不是我们应该期待的……好了，我亲爱的同僚，现在，上好的素材摆在眼前，不下手会后悔的哦。”
　　男人拿起了手术刀，冷色光芒一闪而过，其中，有一抹蓝色转瞬即逝。

　　隔壁的病床上，苍白的蓝发少年闭上了唯一的单眼，将那蓝色瞳孔里盛着的嘲讽悲哀也一并掩去，包括，那个轮椅上的孩子进来的那一瞬间，从她脸上带进来的第一缕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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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记忆？谁的？”
　　“Kufufufu……当然，是你自己的。打开记忆之门的感觉如何呢，‘镇之血’的适应者小姑娘？”
　　“我没有那样的记忆。还有，这是我的梦境，你怎么进来的？”

　　漫天的雪地上飓风骤起，面前站着的少年蓝发被吹得失了形状，他的身形却丝毫没有动摇，唇角在漫天风雪里如三月春风般绽开，他的手指拂过自己红色的眼眸，那里盛满了笑意。
　　“哦呀，自己能够清晰的感知梦境并且控制梦境呢……我费了功夫才能在你虚弱的时候进来，看起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呢。”

　　“……你到底想做什么？还有刚刚那些记忆，是千昭，还有你的吧，那个躺在隔壁病床上的孩子。”
　　少女一步步后退，雪原逐渐稳定下来，白雪安静的落下，落在少女面无表情的脸上。
　　“我和千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血契’是什么东西，千昭一激动起来就会眼睛赤红陷入疯狂也和那个有关系吗，还有——”

　　“请慢一点，小姑娘，趁犬和千种出去寻找猎物的无聊时间，我会一一给你解答，毕竟，是未来的，复仇同盟者呢。好了，先坐下来，场景似乎换一换比较好哦？”

　　少年在洁白的雪地上轻巧落座，拍了拍身边的雪地，少女却依旧固执的站在远处全身紧绷满脸戒备，单薄的身影在漫天的冰雪里看起来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
　　“我想没有那种必要，这个场景就好。”

　　“因为这是你，唯一无法参与的季节？就算因为‘镇之血’的原因，终于能够摆脱轮椅，也绝对无法走上冬天的雪地，可怜的小姑娘……”

　　“与你无关。是‘镇之血’救了我吗，以千昭的疯狂为代价。”

　　“……还真是有趣的想法。不过，也可以这么说哦，更准确一点的说法是，为了‘斗之血’弟弟君不再疯狂，‘镇之血’必须存在。附加抑制机制的杀人机器，就是‘血契’。”

　　“……是只有双生子才能匹配的血液移植？这就是我们被选上的原因？”

　　“不一定哦，在你们之前，可是死了两对双生子呢……至于原因，谁知道呢？”
　　少年轻描淡写的说着，伸手去接逐渐下的纷乱的雪花，大片小片细细密密的从天穹落下，很快他的肩上便落了一层薄薄的积雪，不远处，少女在雪地里站成一只小小的雪人。

　　“Kufufufufu……竟然让雪落到自己身上。作为梦境的主人，情绪动摇过大可不是什么好事哦……如何，很愤怒吧，那些让弟弟君变成这样的人，想要杀了他们吧……”
　　少年的声音轻柔，带着蛊惑，穿过漫天风雪清晰的传到耳际，少女双肩颤抖，蓦然抬起的脸上竟有着和少年如出一辙的嘲讽笑意。

　　“我？复仇……唯一能想的办法只有拉千昭挡我面前充当武器了吧，说到底我们还是作为武器在活着，所以还是不要开玩笑了，我是绝对不会和你同盟的。”

　　“不要拒绝的这么早……雷之彩虹婴儿的保护，能到什么程度呢？他依旧培养出了你冷锐的一面，你们是走不出地下世界的哦。”

　　少年微笑着，将诅咒般的话语，说得预言般笃定。

　　“我，等着你哦。”
　　他说着，然后像突然出现时一样，身形幻化成蓝色的雾，然后逐渐消散消失。
　　然后通体纯白的世界里，再次剩下少女一个人。
　　前所未有的空旷将她瞬间湮没，终于，梦境的世界也陷入崩塌。

　　…………

　　不断挣扎的孩子抱着大大的书本安静下来，他的面前，一对面容几乎完全相同的少年躺倒在地上，像是死去一般安静。
　　“哇哇哇……骸大人，他们死了吗？吸血鬼，不会死的吧……”

　　黄发的少年猛的后退几步跳开，凑到刚刚睁开眼睛的少年身边，满脸不可思议，“竟然真的会吸血，幸亏我跑的快！”说着他心有余悸的抹了抹脖子，斜眼看了看地上嘴角带着血迹的少年。
　　“就算犬自己送上去，他也不会要的。”
　　一如既往的平平语调送来毫不留情的话语，黄发少年瞬间炸毛，刚想冲过去，却见平日冷漠的同伴朝自己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不易觉察的担忧。

　　“骸大人，您怎么了？”少年开口。

　　“什么事都没有哦，”蓝发的少年揉了揉额角，视线扫过地上的一对身影，最后落在抱着大大的书本面露惊惶的茶发孩子脸上，唇角微微勾起，他吩咐道：
　　“把那两个放到后面去，这里等下可是会变成战场，宝贵的武器似乎受不了更重的伤了呢……至于你，”他转眼看面前连连后退的孩子，“排名风太，请把手中的排名书交给我，不会伤害你的哦……”
　　孩子抗拒着后退。然后异色的双瞳迫近。

　　新一轮的战幕就此徐徐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