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百合香》烈驹

1、村上助代篇

　　沐浴啊，这丽人的春！

　　用琉璃梳子，

　　抚摸她的发，她的丝！

　　是谁揭开

　　她娇艳的面纱？

　　我——

　　这个刹帝利的儿子啊！

　　只想追逐这夺目的春神，

　　用五色的花朵，

　　装扮她绢丝般的发。

　　我的爱神啊！

　　你不见踪影，只将我这个武士神魂颠倒！

　　我听见溪水潺潺

　　只发现她的微笑，听不到她的歌声。

　　倘使——

　　爱情能用金子换取，

　　真诚被邪佞——

　　掉包。

　　那我便不再

　　坠入苦海。

　　红色的云，红色的天空。飞舞呀飞舞，红色的飘带柔软地扑到我的脸上，如同空中飘扬的羽毛。幽幽的百合香飘进我的鼻子里，我感到一种魔力在呼唤，呼唤被幽情窒息的情人。

　　我手握着飘摆的舞带，甘受风的引诱，慢慢逼近香气的发源体。啊！眼前美貌绝伦的仙女莫不是沙恭达罗？鸟儿悦耳的浅吟和着潺潺的溪水声开出硕大洁白的百合。她挥舞着绸带，扬起幸福的花朵，一只象牙般的嫩足腾空升起，划出完美的弧度，继而轻踏着茸茸的鲜草旋转，柔软的腰枝好像婆娑的杨柳扭动着，时而像空中的满月，带着旷野的呼唤，将极至的灵感赋予漂泊的诗人；时而又如袅娜的雨丝抚弄着蕴藻着的麝黁，教唆浓香与清新的结合，于是一股浓韵释放心底——化了！

　　全身像注入愉悦的凉爽惊喜不已。她手足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叮当，叮当！多少回拨开那迷人眼的雾霭引导着我走出迷途者路途的敦导师正是赋有清醒蕴义的响铃。

　　沙恭达罗全身沐浴在耀眼的红光之中，身上的莎丽与空气结合，迷人地让人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噢！沙恭达罗……她像天空飘洒着的雪花。她脚边吉祥的百兽和她一样翩翩起舞，我情不自禁走出隐藏我的树丛，去追逐我的沙恭达罗……沙恭达罗，我美丽的神之女！

　　她看到我了，她看到我了，看到我这个刹帝利的儿子啦！她停止了她可爱的舞蹈……她在打量我，久久地……然后……宛如受惊的小鹿，她逃跑了，跑了。

　　“别跑！我的女神！”我大声疾呼，伸手抓住她身上芳香的莎丽，沙恭达罗回头惊恐地凝视我丑陋的脸，身躯像晶莹的雪花融化了……

　　沙恭达罗？她的脸好像神宫寺丽嘉。

　　神宫寺……百合一样的人，在我的梦里……抱着一叠书，迈着雪花般空盈的脚步缓缓向我走来的沙恭达罗，春风般荡开的梨涡般的笑靥，一层逐着一层奔向明亮的湖心。鸟儿一样灵活的眼睛让香的嫩蕊盘据，明媚的和风吹开妩媚的朝阳，鬈曲的长发挤破时光的围墙，让生命之花递放在她诱人的额上。光亮而洁白的额头犹如汉白玉般光鲜，贞洁的光彩点燃清津的火，青春的萌动挥舞羽翼的纱裙，多情地使清醇的白，填满苍老的空白。

　　我的目光被她竹子般清瘦的倩影紧栓，浊污的世界哪能遮蔽百合的高贵？优雅的，我的温柔，我倾诉着的爱人，花朵。心焰不止一次地燃烧，窜出。上天美满的恩宠比不上我爱的秀容，焦渴的等待曾几次敷衍疲乏的躯干，陈词在吟唱人的嘴里不会老去，枯燥的滥调玩弄的阴谋仿佛皇帝的宝座——至高无上，仪表的辉煌乘载甜蜜的谎言，谁能揭穿它的阴陋？初生的玫瑰交予这卑劣的嘴脸，和想象定情，可怜得遭受魔王的蹂躏。只有纯洁的沙恭达罗，无暇得令我惭愧心灵的狭小。

　　我抚摩自己遭受睡神侵扰的头颅，满怀谦卑地爬到洗舆室望着镜子里映出的脸：粗大的脸庞上鼓着两条毛毛虫般碳黑的眉毛，凶神恶煞的双眼贴在宽大地可以容纳地中海的鼻子之间。眉骨不经意地深锁，使人乍看之下以为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尽管我很想使人看起来很年轻，可是诸多的努力总是失败的结局。

　　丑陋使我憔悴，不便的后果让我尝受失败的苦果。别人评价我的外貌犹如恶徒的讥诮，对！我是一头忘了用镀金的王冠装潢的野兽。寡言易于害羞的外相，不能遮埋我淑良的本性。不说，并不能代表一个人完整的交流。篮球，我心中的热情得以释放，郁结的情感像潮水般涌出决口。加入篮球部后，我有了推心的朋友，因为同样的兴趣。我的队友大多有了交往对象，只有我至今没有入伍。那种迷迭的心情，我只对一个女生有过……神宫寺丽嘉！尽管我知道我和她之间不可能结出希望的果实，我也明白美女爱上野兽的童话只是书上的把戏：她只把我当成她最要好的朋友——信赖着。可我仍然情不自禁地喜欢她。只要能默默地看着她，守护她我就很幸福了！

　　清风悠着叶儿在头顶唱歌，虚幻的韵律吐出的千缕陶醉为凡人搔首弄姿，新绿的叶间漏掉星点的余晖，照亮我灰暗的脸孔。丽嘉神色激动地坐在我身旁，鬈曲、蓬松的栗色长发浓密地滑过她颀长洁白的颈项，搭在她柔滑的双肩上，乌黑的杏仁大眼快活地转动着，诱发着青春气息的萌动。她绝美的瓜子脸明亮柔媚的辉光，削直的鼻笋下鲜红、丰满的樱唇挂着还未隐去的雪莲似的笑纹。从认识神宫寺到现在已过去了四个春秋，四个春秋开出的花儿，结出的果实不胜枚举，却不曾见过她慌乱地将腿脚不知如何摆放。

　　“我恋爱了！”丽嘉大声而又颤抖地宣告，“恋爱了！是的，村上君。我恋爱了！”

　　不安！我的心剧烈地撞动，我恐惧听到这不祥的消息，挣扎啊！灾难咬掉温心的徒表，荒芜的田野失去雨露的滋润，空灵的思想飘无定所，柳絮的话你何时相信？杀死我吧，湿婆！不要让来临的不幸诅咒。

　　丽嘉快乐地将双手叠在一块：“这真像一场梦，一场甜蜜的梦！你知道吗？我暗恋棒球部的及川龙史很久了，但没想到昨天上午，及川君问我是否愿意和他交往……你为我感到高兴吗，村上君？”

　　“噢……”我嘤咛着垂下勇武的脑袋，一道无情的闪电划破平静的苍穹，破败的景象戳破光鲜的“雨季”——17岁不存在了。

　　苦胆渗透心灵，悲怆遮住双眼，神经被毒汁麻痹。心中的太阳废弃了辉煌，王冠上的钻石不再璀璨，雾夕盖住憧憬的森林，还有什么比钟爱的人承认心有他属更令人凄恻。假若谎言蒙蔽双眼，羞怯变成勇气，我也可以向我温婉的姑娘告白。但是……我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呢？我只有自叹自哀。我陷入自己编织的哀痛心网中，久久不愿回答丽嘉的话。

　　“怎么了，村上君？不舒服吗？”说着，丽嘉素手软软地贴在我的额上，“没有发热呀？”

　　我抬头正好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多么好的女孩啊！这么高尚、善良，连神灵见了也会羞愧的人，又有谁像她那般出色？我并不敢奢望，我在她心中有多大的位置。我只希冀她能获得幸福：我喜欢看她的笑容，无拘无束的笑颜。我不愿她遭受邪恶的中伤，别有用意的摧毁。我不想看到满是泪水的丽嘉，那样我会更痛苦。

　　我是神宫寺丽嘉的守护神！我决不允许有人伤害丽嘉！这个誓言我何曾忘却。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丽嘉柔美的声音在我耳旁荡漾。

　　记得！我怎么会忘掉呢？

　　四年前昏黄的傍晚，我作完体能训练好不容易从魔鬼教练莆田手里逃脱，超重的训练搅得我浑身无力，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手贴在墙上直喘气。“他妈的！真想放弃不干了。”我想。这时神宫寺丽嘉出现了，她微笑着递给我洁净的手绢，幽幽百合香驱走汗珠带来困厄。

　　“你好！我是神宫寺丽嘉，我很喜欢看你打球！你的球技真得很棒！”她的嘴角绽出纯真的笑容向我礼貌地行礼。

　　我不敢置信眼前这个绝伦的女孩是跟我问候……

　　“‘黑云’——当你跳起来抢篮板时，整个天空因你的身躯而战栗，仿佛黑云挤压有限的空间，懦弱的敌人沮丧地哀号幻化激励的进行曲，场内充彻疯狂的欢呼，眼泪、鲜花、掌声，都没有内心的骄傲真挚。对抗育和国中的那场比赛，我也在场——至始至终我都守在观众席上。那种躁动搅动的快乐我至今没忘！‘黑云’！我记下了你的绰号，鼓足勇气和你结识：我……崇拜你！……很久了，都过去很久了。现在你是我要好的朋友，我真高兴！”

　　我仰望突兀的高楼，像展翅的雄鹰，消失在云霄中。魔神的恶作剧让我的记忆混乱地跑步：前进或者后退。丽嘉的云雾似的声音缭绕着，我紧紧抓住空气渴望着她的声音地输入。

　　“你是我的最信赖的朋友，我依靠你，喜欢向你倾诉。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全身好像沐浴在春风里。”

　　曾经的话语镌刻在岁月的额头，见证它的忠诚。甜蜜的回忆不论如何破损，只使回溯的历史贴心地修补，让我通晓婴孩的出生肩负的巨辛。艳色公然的对抗炙热美好的摇篮，轻哼的催眠曲抚平记忆的伤口，不让恶意的利剑接触愈合的痂疮。

　　久一点！让阎摩罗阇拖走繁累的悲哀吧！

　　“想笑就笑！大点声！否则你就感觉不到愉快在你身旁！”丽嘉呀，只有这个不知忧愁的女孩才会酝酿这类醇香的话，“想哭就哭吧！自由地表达心中的感觉，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篮球从我手里滑过，在半空划出一道流星的轨道，漫长地坠入篮筐。天空已经消沉，体育馆内没有了嘈杂的人声，幽明的灯火不能真实地反映景物的身份，我望着脚边零乱的篮球，不由想：丽嘉可能回家了吧？

　　“砰”！球进了……

　　真安静啊！

　　“你果然还在！”活泼的女子声打破无聊的沉寂。

　　丽嘉！一阵不知所措地幸福像闪电般激荡我的全身。

　　“还没吃饭吧！我就知道。看！我叫了什么——你爱吃的三文鱼，还有炒面。”丽嘉很自然地把我拉出体育馆。

　　我坐在台阶上，接过丽嘉递给我的饭盒。

　　“你为什么没和及川一起回家？”我望着坐下的丽嘉。

　　她双腿交叉伸直，甜丝丝地笑着：“我不放心你呀……骗你的！表情不用这么夸张！今天我们排练《美女和野兽》，所以很晚。不过，有一半是真的，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啊！”

　　我看着她搅拌着面的可爱劲，想到自己仅是她的“朋友”不禁黯然神伤。

　　“看！星星！好漂亮啊！”丽嘉伸手指向黑绒的天空。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红点一闪一闪地亮着，慢慢移动。我忍不住大笑：“那不是星星，是飞机呀！”

　　“是飞机吗？……讨厌！不许笑我。”丽嘉佯装生气背过脸。

　　丽嘉纤细的背影投入柔和的灯光，一团绯红躺在安详的校裙上做着各种甜蜜的美梦。白莲的霁颜爬上粉红缎带，系着的公主发，靓丽得颠倒黑夜与白昼……愚拙的赞美也显多余，她妖冶的容颜已为神所景仰。

　　“我走了……要回家了。”我故意说。

　　“你不可能真的丢下我吧？”丽嘉天真地问。

　　时间从她柔软、鲜嫩的樱唇上流过……

　　这就是丽嘉的可爱之处。

　　不论什么时候丽嘉最先想到的总是我，她已经习惯和我同悲同乐……

　　这样子我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