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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皇的后(修改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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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于红木高脚几上的青铜雕花炉中燃着薰,溢出袅袅香烟,似是欲离,似是眷恋,又似是难舍,终是授之天命地融入空气,只有香如故。
高脚几的左侧摆设了一个黄花梨书桌,嵌饰的牡丹与桌前女子身穿的罗衫上的刺绣相似。女子手执毛笔,在宣纸上练字,手因不习惯而微抖。
宫装少女向女子叩头行礼,传话:“皇后娘娘,温丞相求见。”
女子握笔的动作稍微停顿,沉思片刻,叹了口气,道:“召见。”
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者似乎怕惊扰到里面的人,来到门前时有意放慢步。不久,一身披官服的男子推门而进,如刚才那宫女,向女子深深一鞠躬。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丞相,无需多礼。”祸水把温咏扶起,冷漠的娇颜柔和了些许。
“丞相,怎么有时间来探望?” 她噙着微笑,如此问道,眸子里闪过慧黠,有一丝了然,仿佛她早便预知。
“这……”温咏往一旁的宫女瞄了眼,欲言又止。
祸水会意,随即挥手命令道:“水灵。撤退所有人,你也回避一下吧。本宫有需要会喊你。”
“是,娘娘。”
宫女一鞠躬,退了下去。
待她听到宫女轻轻掩上木门时,祸水才再度开口。
“哥,说吧。”
“小妹,这如何是好?”温咏的语气很是焦急。
自从寿筵后他便忐忑不安,欲要与她细谈,怎知皇上寿筵后便一直在长宁宫。拖延了好几天他才好不容易等到皇上需与定国候谈论边境隐患的今天。
或许得皇上如此宠幸对他人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对她却不然。当初她嫁给帝王时,他暗自祈求她不得宠,只求一生安稳。可自从那晚一见她如此讨帝王欢心后,他便开始了他的无眠之夜。
她虽是毫无造反之意,可帝王天性多疑。只怕皇上终究是不放心,不愿放过司寇氏遗忘的这支血脉。
不想水灾,便需截了水流。
“哥,我自有分寸。”祸水紧盯窗外一处景象,声音悠悠。
她深知他的顾虑,亦并非未曾担忧过。但一踏进皇宫,她的一生已无太多选择。明白这点,她认命了。
“小妹,哥看着你长大,深知的你性子。可哥做不到视而不见,也不能不在乎。”
祸水目光微敛,尽是深邃,道:“哥,你还记得那天我对你说的话么?”
他的心蓦然揪紧。记得,怎能忘记?她说她进了宫,封了后,皇上便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皇,她的夫。为了她的一片天地,她会不惜一切。他怎会不明她的意。就因为心知肚明,才会心如刀割。
“哥……?”祸水轻唤他一声。她要他的承诺。
他知道她在等什么。但是……
“哥……我说过,我会不惜一切。”见他态度迟疑,祸水不得不重复她当初的誓言。
“值得么?”他直视她的双眼,望尽最深处,像是要寻找什么。
她摇头,并非否认,只是不想多说。值得与否,谁知道呢?有时候,这并不重要。
“好,我承诺。” 他垂下眼帘,一如既往,他终是揉不过她,不得不向她低头。
他低垂着头,尽管努力遮掩地玩弄腰间的调刻了麒麟的玉佩,但她还是看到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她记得,他曾经说过那是温辙前丞相给他的。
今生今世是她负了他啊。
思及此,她不禁叹息。但愿下辈子能偿还。
温咏面无表情地抱拳道:“皇后娘娘,天色已晚,微臣不作打扰了,先行告退。”
祸水看了眼窗外高挂的烈日,分明是未时而已。她了然地笑笑。他需要时间。
“水灵,恭送丞相大人。”她亦没有挽留。
温咏走后,祸水接过水灵递过来的那杯青茶,轻抿了口,含在嘴里一会儿才让温热的液体滑落喉咙。茶香略带花的芬芳,逐渐的沁入心脾,细尝之下,竟有鲜果的清甜。
“水灵,这是什么茶?”
“回娘娘的话,此乃云山碧螺春,是不久前皇上差人送过来的。”
不愧为名茶,果然如柳荀道,袭人碧萝茗,香浓并舍闻。
“皇后觉得这茗茶如何?”仁承帝不知何时进入房中。
“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无需多礼。”他从后环上祸水的柳腰,呼出热气吹拂在她的发梢。
皇帝阻止了水灵欲要为他斟茶的动作,挥手撤退众人。
“春季乃绿茶的采摘佳节,再者云山气候温和而湿润,此茶自然是极品。”
祸水给皇帝倒了一杯茶,端了一杯茶给他。
“看来,皇后对茶道甚有研究。”仁承帝啜了口,称赞道,“果真如皇后所言,浓郁甘醇,好!”
“家母喜爱品茶,臣妾自然也对茶道略有接触。”
对于他的赞赏,她不以为然,深知自己仅是略懂皮毛而已。并非她谦虚,只是她比较实际罢了。
“皇后难道不好奇么?”
“好奇什么?玉雅公主的事儿么?臣妾是女流之辈,理应安守本分,不可干涉政事。何况臣妾愚昧,不懂国家大事,不能为皇上分忧。”她冷然自持地回答,仿佛置身事外。
仁承帝对她的答复很不满地皱眉,把她紧锁在视线内,却在她脸上看不出个端倪。她是戒慎么?
“历代皇后都有权废除公主。”
皇上给与她的目光促狭,似是有意刁难。
“臣妾并非她们。”她不是任何一位皇后,她是仁德后。以德与皇帝坐拥天下,以仁待天下百姓。
“难道皇后想改变历史么?”
仁承帝闻言好奇地挑眉,她是在暗示自己与众不同么?
“臣妾不敢痴心妄想,亦不能改变历史。”因为历史的女人都是政治的牺牲品,古今皆是。况且,她只是说不敢,并没说不会。迫不得已时,她会做任何事。
“可你是皇后。”
“臣妾甚有自知之明。”君王立后犹如选臣子,一个管制后宫的臣子。她与他亦然。
“难道皇后不想流芳百世,留名青史?”
她轻笑,想啊,怎么不想。但,若不能流芳百世,为何不遗臭万年?这何尝不是留名青史?
她意料之外的笑靥另他愠恼。说不清为何,他不喜欢她言语间渗漏的不在乎,甚至可以说那末淡然另他厌烦。或许是因为他摸不清这女人的心思。
意识到这一点,他很不悦。
他不喜欢这种飘浮不定的感觉。
“不好了!贵妃娘娘她晕倒了!”
突然间,兰贵妃的宫女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打破了阴沉的气氛。在看见君王恼火的俊脸时,整个人吓僵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猛地叩头,神色惊骇,颤抖着求饶道:“奴婢……奴婢……不知皇上在此。求……求……皇上恕罪!”
祸水不禁松了口气,有些庆幸。
仁承帝灼灼的目光另她浑身不自在,冷汗直流。
“大胆!不通报便擅自闯入!来人啊!拖下去打五十大板后送出宫!”仁承帝心情本就不佳,可怜的宫女便成了他的发泄对象。
两个侍卫不懂怜香惜玉,立刻抓起她,拉了下去。
“皇后娘娘……奴婢家有幼弟啊……呜……”宫女恐慌地挣扎,大声哭喊,不断地哀求祸水。
祸水冷眼看着她被拖了下去,始终没有开口。
仁承帝哼了声,冷笑道:“仁德后可真是慈仁啊!”
他当然不希望她插手,身为皇后,她不能优柔寡断。对别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虽然如此,但她的冷静却始终出乎意料的。她竟然神色不变,甚至没有一丝怜惜。
“皇上怎知臣妾并非在为她着想呢?”
换作是待她如亲人的水灵,她一样会如此。
被送出宫的宫女会先被洗脑,然后撤返家园。用不快乐的记忆换取自由,她认为很值得。出了宫,找户平凡的老百姓好人家嫁了远远胜于在皇宫里心惊胆跳地孤独终老。
仁承帝粗鲁地抓起她的纤手,拉着她往永华宫走去。
“皇上,您不……”
仁承帝瞪了她一眼,祸水识相地把未吐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他的步伐不快,但无奈他比她高出许多,使她跟得有点吃力。他走路,她小跑。
仁承帝开始时,恶意忽略她的不便,等待她的抱怨。怎知,她竟默默不语,只是急喘着气,幸亏有武功底子才不至于令她吃不消。
“你怎么就不能像别人一样趁机向朕撒娇?”
仁承帝看不过去了,干脆一如上朝那日,打横抱起她。
“……因为我不是她们……”祸水先是惊讶,然后大胆地放任自己把头埋在他怀里。
“你说什么?”她的小动作让他一阵轻叹,心底滑过一丝不明情绪,不自觉地柔声道。
“呃……”想不到他会听到她的低喃,祸水有些不知所措,“臣妾方才只是感叹春天的美丽。”
仁承帝眯起眼,很肯定她没有说实话。这个女人没有那么无聊。不过既然她不想说,他亦不勉强,总有一天她会说的。
他会让她知道他是多么的有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