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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和亲(中)(修改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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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色仍然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上朝理事,不可懈怠。
仁承帝端坐在髹金雕龙木椅上,浑身霸气,九五至尊,不容侵犯。
然而,威风凛凛的皇帝此刻却紧抿薄唇,龙颜不悦。
“禀告皇上,西帝催婚了,有侵略之意,若我国不尽快派公主和亲,一场战争即将爆发。”
定国候贺隆上奏道,强硬的五官愁眉不展。
仁承帝沉默片刻,随即出语惊人。
“朕早有打算。来人,传玉雅公主上朝。”
蓝大人连忙抱拳道:“皇上万万不可!玉雅公主并非司寇氏啊!”
他额冒冷汗,瘦削的身躯剧烈颤抖,脸色因恐慌而苍白。
仁承帝不耐地眯眼,一挑眉,“玉雅乃本朝公主,西国亦没要求公主需是司寇氏,朕不明蓝卿家有何顾忌。”
“微臣……”蓝大人口张了张,却失了声。
“玉雅公主驾到!”
柔姬装扮性感,难掩春光,迈着莲步,薄如蝉翼的轻纱裙飘逸,最终在大殿中央停下。
“臣妹参见皇上!”她风情万种地向仁承帝行礼,微微一鞠躬之间,雪白的□□呼之欲出。
朝中大臣猛地一吸气,惊愕于她的大胆。
“平身。”仁承帝对美色视若无睹,语气波澜不惊。
“谢皇上!”
“公主对西国可否理解?”仁承帝的笑意狡狯。
“臣妹见识不广,如同井底之蛙,未曾踏出井口,不知井外天地。”
柔姬虽不明所以,但仍然回答得谨慎。
皇帝的笑容令她隐约察觉这对她来说未必是好事,
仁承帝状似恍然大悟,道:“朕知道了,自有安排,公主稍安勿躁。接下来的时日,朕会让皇后给公主细说西国的民风,习俗,生活,习惯,等。一来可让公主多学宫廷礼仪,二来可熟悉西国背景,日后和亲,亦不会方寸大乱,可谓一石二鸟。”
柔姬一惊,连忙说:“臣妹怕是难当重任。臣妹并非国色天香之姿,且目不识字,不擅言语,琴棋书画无一精通,乃粗人一个。恐怕有失我国体面,敬请皇上三思!”
她暗自祈求皇帝会放过她。
只恨她当时并不知道,所谓的日后,实乃一个月之后。
“公主谦虚了。沉鱼落雁之貌非天下女子能一同拥有的,相貌耐看已足够。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公主无需饱读圣贤书。言多错多,不喜多言乃优点。至于才华,朕相信满朝文武有目共睹公主优美的舞姿。公主能歌善舞,容貌秀丽,善解人意,朕认为是再好不过的和亲人选。”
仁承帝笑得如同一只偷腥的猫,眼力闪着算计,如此奸诈。
“臣妹只想在皇兄身边照顾皇兄一辈子。”
说及此,柔姬默然。既然无望成为他妻,她甘愿当他名义上的妹妹,难道他这也不让么?
“朕有皇后了,她仁德兼并,具有母仪天下之气度。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公主无需推辞,朕的立场坚定,不容动摇。”
“既然如此,臣妹只好承诺,定为天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柔姬凄然地冷笑,皇上的心中由始至终只能容纳一人,他亦只愿有她的身影,曾以为是因她是他的皇后,但如今才知道,皇上眼中对她的眷恋竟是如此浓郁。
所以,她认输了。
既然不能与他共老,她愿意把她的所有奉献。
闻言,龙椅上的仁承帝满意地勾起唇角。
此棋已下,局势已定。不可轻率,功亏一篑。
慎防严攻,步步为营。三思后行,志在必得。
“众卿家,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朝上鸦雀无声。
仁承帝瞥了一眼身旁的太监,公公会意,扯声道:“退朝!”
众臣跪拜,高呼:“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仁承帝离去前在太监耳边嘀咕了一两句。
“公主,皇上有请。”
太监刺耳的尖声惊醒了沉入思绪的柔姬。
柔姬连忙跟了上去,无奈,仁承帝的身影已消失,只能不顾仪态地微微拉起裙裾小跑。
“皇上!请……请……稍等……”
她气喘喘的呼喊,与某人的默默不语简直是天壤之别。脑海中浮现她体贴的美颜,他心底滑过一股暖流。他是真的想念她了,一日不见,如隔三朝。
“皇上,臣妹……”
终于追上他了,柔姬拍着心口大大地急喘,脸颊因奔跑而粉红。
仁承帝没有再多看她一眼,冷声道:“随朕去长宁宫。”
“是。”见他不愿多说,柔姬委屈地狠咬朱唇,血腥味顿时弥漫在口腔,她向来不喜欢这腥味,恶心涌上喉间,却只能压下作呕之感。
她首次觉得御走廊漫长,永不见终点。或许是因为皇帝保持沉默,而她自己也因自尊不愿主动开口。她暗自讽刺,这自尊心,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
终于,仁承帝在长宁宫前停下脚步,不再前进。
柔姬不禁松了口气,同时亦纳闷。皇帝为何驻足不动?
“公主自个儿进去吧,朕还有奏章需批阅,过一会儿再来。”仁承帝打破了苏肃静,目光带有一丝暖意,“不要让皇后太过操劳,她这几天身子不太舒适。”
“臣妹知道。”
柔姬眼眶泛红。原来,他也可以如此温柔。
柔姬愣愣地屹立在长宁宫前,如同一尊石像。
转身寻找仁承帝的踪影,身后无人,原来皇帝不知何时已离去了。她只好深呼吸,硬着头皮进去了。
挥手不让宫女们传话,她独自推门而入。
“参见皇后娘娘,臣妹冒昧打扰了。”
仁德后正卧在软榻上看书,抬头见是她,浅笑,“无妨,先坐下吧。本宫泡了一壶金盏花,公主一同品茶吧。气顺了再说,本宫有的是时间。”
柔姬接过宫女端给她的茶杯,喝之无味。
仁德后放下书,视线打量着她,了然地叹气,“公主,是否皇上让你来的?可是为了和亲一事?”
“皇后早便得知,何必多问。”
因心情不好,柔姬的语气很不友善。
“公主可是在怨本宫?”
“怨?臣妹只是在怨命罢了。对于皇后娘娘,臣妹是羡慕,是嫉妒。一国之君钟情于您,娘娘很幸福。”
柔姬只觉双眼刺痛,一眨眼,泪如雨下。
“不知公主是否愿意听本宫一言?”仁德后把手帕塞到她手里,和颜悦色道。
擦了擦眼泪,柔姬的情绪稳定了些许,“臣妹洗耳恭听。”
“天下为家,百姓为心。吾乃君臣,亦是其妻。公主他日远嫁西国为妃,切要紧记此言。”
做妻子难,做皇帝的结发之妻更难。
太愚笨是包袱,太聪明是威胁。
得其爱是福,得不到也只能说是命了。
“臣妹不如皇后娘娘贤德。”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本宫相信,若臣妹愿意,不成问题。”
“但愿如此。”
仁德后识趣地转移话题,“呵呵,既然皇上这么看好本宫,受之重任,本宫就开始讲西国宫规,教育公主如何随机应变,先从礼仪下手吧。”
“本宫尚在民间时,曾阅读一书,名《女诫》。书中七章,令本宫受益匪浅。卑弱第一,夫妇第二,敬慎第三,妇行第四,专心第五,曲从第六和叔妹第七,务必紧记。”
仁德后嗓音如沐清风,似低吟浅唱。
她特意把《女诫》简略化,听者易懂。
不知不觉间,已喝了三壶茗茶,青花烛台上的蜡烛已被更换余次。
接下来的日子,天天如此。
仁德后从《女诫》说到《内训》,又从《内训》讲到《西国五礼》。
但是否入柔姬耳,就只有她自己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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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红颜,仁德天下。
金枝玉葉,骄纵善妒。
蓝家有女,姿容端丽。
温婉贤淑,受封公主。
青竹蛇口,黄蜂尾针。
心怀愤恨,玉雅嫁之。
仁承八年三月初春,西国蠢蠢欲动,对南国边境造成威胁。皇帝下旨封玉雅公主,蓝雨焉,为和亲公主。她是天朝历代唯一并非司寇氏的和亲公主。
传言仁德皇后自恃得寵,看不得玉雅公主这我见犹怜的绝代美人,有意教唆及提议玉雅公主远嫁他方。
亥时,夜静更阑,月满花香。
长宁宫的檐角屋脊上蹲着七尊吉祥兽,红线牵着的一对精致的铃铛,不知何时被挂在最前面的鸱吻上。
冷风吹拂,漫天尘埃,风铃轻吟。
已到夜深时分,长宁宫却依然点着灯火。
纸窗被房内的蜡烛照得橙黄,柔和的火光犹如夜空高挂的星辰。
透过油纸,隐约能见两个一站一坐的黑影。
“皇后恐怕是被冠上怨妇之名了。”
仁承帝手持茶盏,细品佳人特意为他冲泡的菩提子花茶,难得轻松惬意。
仁德后嫣然一笑,小手继续给他锤骨,道:“臣妾的名声本就不佳,无须介怀。”
他这些时日喜爱让她按摩,她无心亦无空余的时间听别人嚼舌根。现时,她需要练好内力。为他按摩时,她总是细心地给他输内力,消耗了不少。这段时间常常头重脚轻,恐怕是因长时间没有练功,加上刚好月事,气虚也。
“是,是,是。女子无才便是德。既无德,何须仁。”
仁德后听言,哭笑不得,啼笑皆非。她的夫君是在怪罪她太聪明了,还是在赞扬她有远见?
“皇后,今天累了吧?”
仁德后明白他说什么,婉转地回答:“公主她天资聪明。”
“即便如此,时间不多,还是稍嫌紧凑。”
“臣妾不觉得累,皇上不用担心。”
“朕是怕她刁难你了。她性子好强,想要的便一定要得到,不然定毁之。朕都不知朕这抉择,是好是坏。或许,朕不应该让皇后来教她。这宫中虽众多女眷,可礼仪万千,知书达礼,胸襟广阔的就只有皇后一人。”
“皇上是说臣妾鹤立鸡群么?”仁德后打趣道。
仁承帝爽朗大笑,转身抱起她,轻放在床榻上,然后脱下龙袍在她身旁躺下,把她再次拉入怀里。
“皇后若不想明天下不了床,便乖乖地早些入眠。若你继续瞪大美目含情脉脉地看着朕,朕不能担保会不会失控。”
仁德后哑然失笑,无奈地摇头,他啊……
她闭上眼帘,与他十只扣紧,朱唇微弯地沉入香梦。
这一刹那,她想起了柔姬那句话。
她的确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