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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离开冒沙井时,阿婶让我再三保证今年年夜饭要回家吃,我用力点头说一定回家!阿叔借了辆拖拉机送我们到镇上,这天镇上有集会,道路两边摆满摊贩,卖衣裳的卖杂货的,耍猴的唱戏的,热闹非凡。我给阿婶买了瓶雪花膏和方头巾,还给阿叔买了两件短袖衫,起初阿叔坚持不收,我说这是我和起灵的一点心意,长这么大了还一直惹你们操心,是不孝啊,您要是不收,老天爷都会看不惯我们的。阿叔不得已这才勉强收下。

      回到长沙,我们在二叔那里住了一宿,那天晚上二叔一边啜着茶对我们说,在外面不是那么好闯的,什么时候累了就回来吧,二叔的生意虽然不算太大,但还是能养得起你们的。

      我说,二叔,我们都长大了,以后就让我们养你吧。

      二叔哈哈笑道,你们再大也是我侄子,二叔还没老,还不需要你们费心思。

      五十知天命,二叔确实老了,鬓边斑白犹显,眉宇间年轻时的严厉与不羁也被岁月磨平,取而代之的则是几分慈祥与恬然。

      后来我和二叔下了几盘象棋,结果全盘被将,二叔嫌我棋技太臭,拉着闷油瓶说要替换队员,我技不如人只能当看客,

      看着他们“打打杀杀”,我渐觉眼饧骨软,看看看着就睡着了。

      两天后,我和闷油瓶回到了杭州化肥厂宿舍的“家”。三十多小时的车程,熬的我一进门我便躺在床上不想动弹半分,闷油瓶倒是铁人似的不显疲惫,煤炉子灭了,他便拿着火钳夹了个煤球说要到伙房引火。

      “拿几个新牙刷给齐大爷吧,顺便要壶开水,回来我做饭。”我趴在床上懒懒懒地说。

      齐大爷是厂里伙房的老师傅,工厂虽搬迁了,但伙房仍有继续供应伙食,毕竟那些退休的老员工也要吃饭过活,当然,这不是免费伙食,是要菜票的。

      闷油瓶“嗯”了声应道。然后从床下拖出一个箱子,呲呲啦啦撕开胶带,问我拿几支?

      我说随便拿吧,反正那么多,卖不完也用不完。

      结果闷油瓶直接拎了一盒出去了。

      我躺在床上暗暗为那堆牙刷犯愁,觉得当初的想法确实太过于乐观,本地商品自产自销本来就困难,东西永远是别人家的最好,很多人宁可多扔给别人几块钱,也不愿消费自家产品,更何况还是地摊货,估计没人会买……

      不过多想也是无用,明天不妨先去试试,不行就寄回长沙给二叔处理,扔了卖了用了都好。

      闷油瓶似乎去了挺久,我等得有些不耐,干脆闭上眼小憩了会儿,不料这一憩居然睡得死沉,后来迷迷糊糊的听到闷油瓶喊我起床,待我起床一看,那老闷竟然连饭菜都准备好了。

      ——小方桌上放着两碗米粥,一盘扁豆,两张油饼和几个咸鸡蛋。

      “你做的?”应该不是,家里没有烙饼的鏊子。

      “鸡蛋和粥是,其他是伙房的。”闷油瓶磕了一个咸鸡蛋,正仔细地剥蛋壳——这种家里土方法腌制的鸡蛋很难剥壳。

      “哦,对了,明天我们去夜市摆摊吧,找个硬纸板写上‘5毛一支’,看那些牙刷能不能卖出去些。”

      闷油瓶略微思索了下说:“齐大爷介绍了一份工作,让明天去应聘。”

      “工作?什么工作?”

      闷油瓶将剥好的鸡蛋放进我碗里,不慌不忙道:“做电容的,工厂离这里很近。”

      那间工厂我知道,厂房就设在城北物资局的大院里,离这里大概十多分钟的脚程,物资局的建筑房是七十年代所盖的蓝砖瓦房,近年来改革开放,物资局改建,其中一部分瓦房已改建成城市新村的双层楼房,剩下的也已人去楼空,列入了预拆迁行列,整个院落乍一看十分萧索,将工厂设在那种地方,总给人一种毫无保障的疏离感。

      不过眼下我和闷油瓶都没了工作,也不能太过挑剔,拣得篮里的便是菜,明天还是先去看看情况,说不定人家还不愿收我们呢。

      傍晚,我到街上卤肉铺买了只卤鸡和几斤橘子给齐大爷送去,齐大爷不好酒,烟也很少抽,论起来还是送些南货斋果比较实惠。

      齐大爷正在伙房烧菜,炒了一大锅的土豆肉丝,见我们进来,便关了鼓风机,将菜起锅,又乐呵呵的拖过来一条长木凳给我们坐。

      “小吴同意了?”齐大爷在水裙上擦了擦手,坐到另一边的竹椅上。

      “嗯,谢谢齐大爷。”

      “唉,谢什么呢,年轻人在外面打拼也不容易,不过那厂子规模挺小,只要你们不嫌工资低就行。”

      “不会,对我们来说有份工作就已经不错了。”

      是啊,有工作就行,有工作就能赚钱。我自认为不是一个嗜钱如命的人,但也绝非超尘拔俗到视金钱如粪土,我需要靠自己能力攒钱,等攒够了,就和闷油瓶回长沙,开间铺子,卖什么都可以,然后给二叔养老。的确,理想并算不宏大,但却是足以支撑我走下去的唯一信念。

      回去的时候,齐大爷执意让我把卤鸡和橘子提回去,结果推让了半天,无奈之下,我只得将橘子提回。

      晚饭我没吃,也不想吃,心里很忐忑——也许明天又要换新环境工作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我坐在床上剥了只橘子,橘子很甜,我掰了一半给闷油瓶,他接过去一瓣一瓣吃得很慢,很斯文,就像一只优雅的猫。我也闲得无聊,于是偷偷藏了块橘子皮,然后若无其事的凑到他旁边,等他抬眼看我的一瞬间,又迅速将橘子皮水挤向他眼睛,闷油瓶眨着眼睛用手揉,我笑得前仰后合,因为我终于看到他淡如止水的脸上多出一种叫做不爽的表情。

      不过闷油瓶并没有给我太多时间去得意,就像小时候打闹一般,捞起我一翻,把我按在床上,我还在痴癫的笑着挣扎,只是视线掠过他眼睛时,我便再也笑不出来,他的眼睛有些微红,眸子却是黑如浓墨,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怂恿你跳下去,跳下去,你被它吸引,被它蛊惑,然后义无反顾的跳进去。

      我怔怔的看着他,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心和魂都不知飞去了哪里,那种感觉很让人不知所措,明明想要靠近,却又如临深渊,向前一步便是万劫不复,我踯躅而立,因为我们都没有跨出那一步的勇气。

      最后,闷油瓶只是扬起手擦掉我粘到嘴角的橘络,说了句,睡吧。

      如华月光,倾洒一片皎白,我隔着空气用手指描摹着他背影的轮廓,我第一次感到了不安——我们可以在一起多久?我似乎从来未曾认真考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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