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乐园》千秋墨

9、第肆章 前往梦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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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欣喜过后，两人站起来，牵着手前后走进倾斜的山洞里。
　　起初还能行走，但没几步便被湿滑的泥土带动着往下滑。滑了一段距离，泥土的洞壁变成了平滑的大理石。
　　两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同时闭上因为从洞中的阴暗突然转为光亮而不适应的眼睛。等他们睁开来时，脚下也已经停止了滑行。
　　只见任珈弋站在他们的前面微笑，四周是一片杂草中的荒废游乐园。而他们则是由山洞中滑出，直接落到一道滑梯上滑下来。
　　夏之恺起身，同时把苏滟也扶起来。
　　三人相互看看彼此一身黄泥的滑稽样子，不约而同地大笑出声。
　　笑够了，替苏滟稍微整理了一下，夏之恺重新背上背囊，环顾四周。
　　他们站着的位置是游乐园里的滑翔园，四周都是陈旧的各种各样的滑梯。而其中一些滑梯已经被山泥草蔓覆盖，他们刚才滑落的那道滑梯就被堆埋至中间。
　　“我们真的来到梦华乐园？”
　　苏滟不敢置信地问道，带着惊疑的目光四下看着。
　　“别理这么多，赶紧找人吧！要赶在天黑之前出去！”
　　夏之恺再度牵上她的手，转头向任珈弋示意要离开。
　　他们一起走出这个园子，向左右张望。右边有一块腐朽的木头路标，指示着大门的方向。而左边则是又一个围着木栅栏的园子，用圆形的铁片写着“长沙园”。
　　“长沙园！”苏滟一声惊叫，欣悦地看着夏之恺，微仰着头问：“是‘不敢恨长沙’这句吗？”
　　“应该是！”夏之恺点点头，脱下背囊的一条肩带，从里面拿出一个档案夹。苏滟和任珈弋同时靠近，看着他打开的档案夹里的图片。
　　夏之恺把梦华网站里的照片都打印了出来。此时，他拿出其中一张照片，对照着面前的“长沙园”。一样的快要枯朽的木栅栏，一样的布满铁锈的“长沙园”牌子，里面皆是各种各样的沙雕、沙堡等设施。
　　“那么，我们走左边吧。”
　　夏之恺合上档案夹，沿着脚下的鹅卵石小路一直往左边看过去。
　　苏滟和任珈弋同时点点头表示赞同。
　　夏之恺走在前面，苏滟和任珈弋紧跟其后。小路上布着的灰尘似乎被人行走过而擦去，再加上连日大雨，鹅卵石被擦拭得更为干净通透。
　　沿路走来，他们经过了不少像“长沙园”那样一区一区分隔开来的园子。都是木作的栅栏，锈迹斑斑的游乐设施，显示着这个乐园荒废多时，无人问津的荒凉。
　　走过那些园子，他们在鹅卵石的尽头停下脚步。
　　在他们面前是三条分岔路，路标早已腐朽得看不清写着什么。不同于前面的鹅卵石小路，这三条路似乎是柏油路，每条路上都有一些像是烧铸出来的脚印，深深地烙在路面上。
　　三个人站在路口，不知何去何从。
　　苏滟走到中间的那条路的路标前，努力地想要辨认上面的字迹。
　　“之恺，你过来看看！”
　　苏滟喊道，招手让夏之恺走过去。
　　“这上面是翠华林吗？”
　　苏滟把朽木擦了擦，让他看得更清楚一点。
　　“第一个字上面明显是‘羽’字，第二个有个‘十’字底，该是翠华吧？”夏之恺凑近去细看，说道。
　　任珈弋也靠上来看了看，随后又伸手抚摸那块路标。
　　“字是凹下去的！应该是刻在木牌上再涂上墨的。”
　　任珈弋惊喜地道，然后顺着三个字的笔画摸下去。
　　过了一会儿，任珈弋肯定地说道:“确实是‘翠华林’三个字！”
　　苏滟一拍手，笑道：“‘端门方喜翠华临’就是指这了！我们还等什么？走吧！”
　　任珈弋和夏之恺同时点点头，三人一起往中间的路走去。
　　走了一段路，前面出现了一片林子。三人再也不踌躇，勇往直前。
　　过了这一大片栽种着各类树木的林子，三人又迎来一大片半人高的杂草。但面前这片杂草显然是早就被人走过，中间开出了一条路。三人再也管不了那么多，毫无迟疑地一起踏了上去。
　　走过这片杂草并没有之前那么轻松。草堆里藏着许多飞蝇走虫，稍微一动就有一大群嗡嗡地迎面飞来。
　　苏滟吓得连连大叫，双手拼命地挥舞，想要赶走它们。
　　两个男生急忙拿手中可用的东西挥开那些虫子，护着苏滟一直往前冲。
　　等到他们过了这片杂草，三人虽然没有被虫子咬到，但却被杂草割到脸和手。
　　“怎么样？”夏之恺顾不了自己，只急着检查苏滟的伤势。看到她只是手上有两道割伤，便马上放下心来。
　　“你的脸划破了！”苏滟担忧地说道，从背囊里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血迹。
　　在旁边的任珈弋看着他们给彼此清理伤口，便蹙着眉走到旁边去。他放开一直捂住的左手，上面鲜血淋漓,蜿蜒成一条小河,右手也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刚才替苏滟赶走那些虫子时他的左手被杂草中挂着的一块铁片划开一道很长的口子，但他一直藏在背后，走出杂草丛后又用右手捂住，所以没有被他们看见。
　　此时，任珈弋随意地坐到地上，翻出背囊中的小药箱，咬着牙用右手给自己清理伤口。
　　任珈弋手中的棉签突然被夺走，抬头看到苏滟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
　　苏滟蹲在他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帮他给伤口消毒。在她身边的夏之恺则从药箱中翻出需要用到的物品递给她。
　　任珈弋呆呆地看着两人默契地给他清理伤口，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脸上还有。”
　　替他手上的伤口绑上绷带，苏滟抬头看着他的脸说道，随后又开始清理他脸上的伤。
　　“两个帅哥都毁容了。”
　　苏滟看看两个脸上都贴着创可贴的男生，不由得笑着打趣道。
　　“男生有伤疤还显得更酷呢。”
　　夏之恺替任珈弋收拾好药箱，放回他的背囊中，回道。
　　苏滟皱了皱鼻子，刚想要开口，却在一刹那仿佛被雷劈中一样目瞪口呆地定在原地。
　　“怎么了？”
　　任珈弋首先注意到她那震惊的表情，与夏之恺对看一眼，担心地问道。
　　“红花！”苏滟喃喃道，声音有点颤抖。
　　夏之恺和任珈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在他们的前方有一个被草蔓缠绕的喷水池，旁边有一大片开得哀艳痴狂的红色花朵。
　　在这里竟然有这么一抹艳丽的色彩！
　　夏之恺首先从面前的红花中回过神，转回视线看在他身边的苏滟。
　　“苏滟！”夏之恺惊呼一声，接住苏滟因晕眩过去而往后倒的身体。
　　任珈弋回过头来，只看到苏滟软绵绵地倒在夏之恺的怀中，脸色孱白得可怕，甚至还有一点极度惊恐而致的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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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滟。”
　　苏滟听到叫唤，慢慢地睁来眼睛，看到面前是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年。苏滟张张口，但却发不出声音。
　　“阿滟。”少年低低地喊了她一声，动作轻柔地把她搂入怀中。
　　“你知不知道？我爱你！”少年的声音有点沙哑，吸了吸鼻子，压抑不住的泪落在苏滟的长发上。
　　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苏滟只能在他的怀中拼命地点头。
　　“回去，别在这里。”少年突然推开她，双手抓住她的肩膀，认真地说：“马上回去！”
　　苏滟拼命地摇头，双手想要抓住少年的手，但是她的手竟然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苏滟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
　　少年还在继续说道：“回去，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快回去啊！”
　　苏滟拼命地摇头，但少年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地淡化，最后消失在空气中，只有他的话一直飘荡在空气中：“阿滟，快回去！”
　　“哥哥，哥哥！”
　　苏滟着急地大喊，猛地睁开眼睛，看到面前两张关切的脸。
　　“怎么了？”夏之恺轻声问道。
　　苏滟看了他们半晌才想起身在何地，只好在他们两人的搀扶下坐起来。
　　“没事，做梦了。”
　　苏滟双手抹了一把脸，说话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深深的疲倦。
　　夏之恺和任珈弋对看一眼，都默不作声。
　　抬头看看开始阴暗的天空，苏滟看着夏之恺问道：“我晕了很久了吗？现在什么时候了？”
　　夏之恺掏出手机看了看，又放回裤兜里，说：“快下午四点了。”
　　“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任珈弋把一个面包和一瓶水递到她面前。
　　苏滟道了谢，接过来开始吃。
　　他们把她安置在杂草丛旁的一处草地上，远离了那片红花。但她还是一直背对着那片红花坐着，不敢再多看一眼。
　　不知为什么，看到那片红彤彤的花朵她就心惊胆战，想起那个出现了这片红花的梦。但梦中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她又记不起来，只知道看到那片花朵她就心生了惊恐，意识逐渐模糊。
　　夏之恺在苏滟的身边守着她，任珈弋起身走向那片娇艳欲滴的花丛。在苏滟晕倒的时间里，虽然他和夏之恺都对那片花朵心生好奇，但都不敢前往，一直守候在苏滟的身边。
　　“臣晨！”任珈弋突然大喊一声，快速跑向喷水池那边。
　　夏之恺与苏滟闻声转头看过去，只见任珈弋从喷水池的另一边的杂草堆里抱起一个红色衣裳的人。
　　苏滟与夏之恺对看一眼，都喜不自禁。
　　任珈弋抱着臣晨飞快地跑回来，苏滟连忙整理了一下背囊，捡了一下草地上的石子。任珈弋小心地把臣晨放到地上，让她的头枕在背囊上。
　　臣晨虽然闭着眼，但微微起伏的胸口表示她还活着。
　　苏滟喜极而泣，但还是马上用手中的水小心地灌进臣晨的口中。灌了几口，水都流了出来，直到一瓶水差不多倒完时臣晨才可以把水咽下去。苏滟接过夏之恺递来的另一瓶水，继续喂给臣晨。
　　喝了水，臣晨的气息有了明显的增强。
　　苏滟看看夏之恺，又看看任珈弋，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簌簌掉落，但笑靥也在同时绽放。
　　夏之恺和任珈弋击了一下掌，掌声清脆，脸上都洋溢着欣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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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我们要赶紧把她救出去！”
　　夏之恺欣悦之余仍然冷静地说道。
　　苏滟点点头，擦干泪水，开始收拾东西。
　　任珈弋抱着昏迷的臣晨走在中间，夏之恺拿了两个背囊走在前面，苏滟背着一个跟在后面。夏之恺拿一个档案夹，苏滟拿几张图纸，同时驱赶杂草丛里的蝇虫。
　　三人艰难地过了杂草丛，没有再理会新添的割伤，又马不停蹄地往前面的林子赶去。
　　一直按原路走回到“滑翔园”，任珈弋才把臣晨放到地上稍作歇息。
　　夏之恺把背囊放到地上，走到滑落下来的滑梯往上看看，回头对苏滟两人说：“我先上去，把藤蔓放下来，你们再上。”
　　苏滟和任珈弋对看一眼，只得点点头。
　　夏之恺向苏滟眨眨眼，给了她一个笑容，转身爬上滑梯，钻进山洞里。
　　等了很久，夏之恺才把藤蔓一条一条地续好放下来。
　　苏滟把三个背囊绑在藤蔓上，让夏之恺先把它们提上去。然后把藤蔓绑在臣晨的腰间，任珈弋背着她先上去。
　　上滑梯时任珈弋脚下一滑，直直地摔在滑梯上，下巴抵在大理石面上，痛得他呲牙咧嘴。苏滟在旁边看得也是心惊肉跳。
　　最后还是把臣晨放到滑梯上，由夏之恺在上面拉上去。任珈弋紧跟其后，到洞口时再把她背上，一起进了山洞。
　　洞壁是湿滑的泥土，一个人爬上去还挺吃力，更何况背着一个人？
　　几经艰辛，任珈弋终于和臣晨一起上去了。随后，苏滟拉着藤蔓，也离开了梦华乐园，重回曼芙山中。
　　三个人靠着树干休息了一会，继续启程。
　　幸好来时走过一趟，泥土被他们踏实了，沿路回去时没有了泥土坍塌的现象。但是崎岖不平的泥石还是让他们走得摇摇晃晃，险象横生。
　　等到出了曼芙山路，三人更是争分夺妙地冲向夏之恺的白色跑车。
　　与此同时，一道闪电自他们的身后快速划向前方，四分五裂的光痕转瞬即逝。轰隆隆的声音随后就从天边滚来。顿时，电闪雷鸣，乌云密布，四下阴暗了下来。
　　三人护着臣晨坐到车上，夏之恺发动车子，熟练地打着方向盘。白色跑车掉了个头，往山下疾驰而去。
　　再次给臣晨喂了几口水，苏滟才疲惫地靠向椅背。
　　“四人都平安回来！”
　　脑海里浮现着老妇人的话，苏滟愉悦地笑着，渐渐睡着了。
　　回头看了一眼后座的两个女生，任珈弋在看向全神贯注地开车的夏之恺，只见他的嘴角欣喜地上扬。任珈弋也笑了，靠着椅背看向前方。
　　一道闪电横亘而过，前方的天幕霎时一片明晃晃的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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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是第二天了。
　　苏滟坐在病床边，呆呆地看着床上一直闭着眼睛的臣晨。
　　把她救回来后，她一直都没有醒过。医生说她除了缺水晕眩外，她的血液中检验出一种不知名的毒素，令她一直昏迷不醒。而且，对于这个特殊的病例，医生们都束手无策。
　　“臣晨，”苏滟拉着她的手，轻轻地说：“你醒醒好不好？我求你，醒醒好不好？别去找哥哥们了，醒来好不好？”
　　替她把头发往后拢了拢，苏滟强行压回眸子里的泪水，微微一笑，继续说：“你不是说过想去环游全国？等你醒了，我们不高考，一起去旅行好不好？你要快点醒来啊！”
　　点滴液顺着输液管一点一点地流进臣晨的静脉，旁边的医用仪器发出细微的嘀嘀声。
　　苏滟就坐在臣晨的床边，小声地和她说着话。
　　突然，嘀嘀的声音大作，医用仪器的屏幕发出红色警告信号。
　　苏滟一惊，连忙按响床头的呼叫器。
　　屏幕上的频率图越跳越缓，渐趋直线。
　　“臣晨，臣晨！”苏滟着急的大喊，抓紧她的手。“臣晨，别睡，醒醒！臣晨，醒醒！”
　　病房门被打开，医生和护士急步走进来。
　　“苏滟！”
　　任珈弋紧跟着走进来，看到这样的情形也不禁吓了一跳。
　　医生们忙着给臣晨急救，苏滟马上退到一边。
　　急救工作紧凑而有序，医生和护士紧急地给臣晨进行各项急救工作。然而，臣晨的心律却一直平缓。
　　苏滟和任珈弋在旁边看着揪紧了心。
　　苏滟双手不断的绞紧，放开，再绞紧，心里急得一团糟。任珈弋一直盯紧医生护士忙碌的身影，在心里暗暗的祈祷。
　　“怎么回事？”
　　臣晨的妈妈昨晚一直守着她，早上才回家休息，现在来到却看到医生们给她进行紧急抢救和仪器的屏幕上显示臣晨越来越弱的心律，急得直掉泪。
　　臣晨的爸爸连忙拉住妻子，不让她冲进去。
　　四人便站在门口，担心着臣晨的状况。
　　“不行了！准备进手术室！”
　　一个医生抹了一下额上的汗，吩咐身边的护士，然后急急地转身先去准备。
　　护士们和另外一位医生利落地收拾好仪器，把臣晨抬到活动病床，开始推向手术室。
　　“啊！”
　　臣晨猛地睁开眼睛，尖叫一声。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大跳。护士们惊吓得停了停脚步，活动床就停在了门口。
　　臣晨一直圆瞪着眼，面容惊恐扭曲。突然，她大叫一声，伸手抓了就在她旁边的任珈弋的手张大口就咬下去。
　　“啊！”
　　任珈弋痛呼一声，咬紧牙关。
　　等到大家手忙脚乱地把任珈弋的手从臣晨的口中拔出来，任珈弋的手已经被臣晨咬得深可见骨。任珈弋痛得下唇都被咬出血，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大汗淋漓。
　　臣晨的口中全是任珈弋的血，但她的双瞳渐渐散涣，意识开始模糊。
　　“苏滟，小心……”
　　濒临昏厥的臣晨看到就站在床尾的苏滟，虚弱地喊了她一声，想要对她说什么，但臣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双眼一翻，再度晕眩过去。
　　护士们急忙加快脚步，向手术室的方向推动活动病床。臣晨的父母向任珈弋道了歉，跟上护士们。
　　“任珈弋！”
　　苏滟把臣晨刚才的话抛开，急忙过来扶着任珈弋去包扎伤口。
　　等到任珈弋包扎好伤口，留在休息区等候，苏滟便急匆匆地赶向手术室。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当苏滟赶到手术室时，只看到医生对臣晨的父母这样说。
　　臣晨的母亲接受不了，顿时晕眩过去。臣晨的父亲急忙把妻子扶到一边的休息椅去。
　　苏滟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刚好赶来的夏之恺看到臣晨的父母悲痛的表情心里凉了一截。他走到苏滟的身后，右手搭在她的肩上。
　　夏之恺这一举动仿佛打开了苏滟隐忍的泪水的开关，让她的泪在那一瞬间簌簌而落。
　　夏之恺看到这一幕也为之不忍，别过头去，不知该说什么。
　　“啊！”
　　突然，手术室内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叫。
　　所有的人同时一惊，皆是恐惧地看着手术室那一道白色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