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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雀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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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姨娘被发配宁古塔的消息很快便被雀儿打听到,并且极力的宣传着,珍格儿还没进自己的院子便在院门口看见府里的其他几个丫头小厮正围着雀儿说话,只见雀儿眉飞色舞的说那林姨娘不知好歹,在府里有吃有喝还敢去外头偷汉子,雀儿说完围着的人中有一个丫头反问说:“哪里是这么回事?分明是林姨娘勾结外人,拿了府里的东西去卖!”雀儿听了一手叉腰一手连连摇摆,说:“不是那么回事,不是那么回事,昨儿个晚去找人的小厮中有人就告诉我了,根本就是捉奸在床,衙门里的人为顾及……”雀儿刚说到这儿里头纳苏便端了一碗糯米粉到了门口,冲着众人大喝道:“你们可都闲着无聊?放着事情不做竟到这儿来听这多嘴婆瞎嚼嘴皮子!你们这些人,想在这府里头呆长久的就给我闭紧嘴巴,少说话多做事,日后出了什么事情别说没人提点你们!”
纳苏是这府里较为体面的奴才,她的话多数是管用的,众人见纳苏发大脾气便马上散了,雀儿知道自己又免不得一顿骂,立时捂住了耳朵从纳苏身边溜过冲到院子里头去,纳苏本想捉着她打两下,瞅见珍格儿正走来便暂且放过她,想着过会子亲自去回了冯氏,这样的丫头留在府里迟早惹事,早点打发了的好!
“婶子碗里的是什么?”纳苏端着碗出来接她,珍格儿瞅眼碗中的粉末问。
“糯米粉,怡宁嬷嬷在宫里头呆过,会几样御膳房的糕点,奴婢趁今儿个有空向她学学!”
“那婶子做好了定要给我尝尝!”纳苏笑说好,送了珍格儿回房便去找怡宁求教去了,珍格儿因为在佟太医府邸玩得有点乏了,冯氏便说今儿个下午的功课免了,从明日开始再继续学习。
接下来的几日残暑渐去,较之前些日子温度少说降了五六度,风儿也跟着大了,珍格儿坐在院子中央无聊望天时还偶尔能瞅见远方天空黄尘迷蒙,应是沙尘暴吧,珍格儿以前从未看到过的。
院子里的那些树这几日似乎骤然老去,叶子黄得像金条,风过后一片片都掉下来,铺天盖地,势不可挡。雎儿雀儿每日里除了原先的活计外还要顾着打扫院子里的落叶,偏这些落叶又不是一次性掉光,风过就落,风走就停,雎儿性情好,多扫几次倒不觉得什么,只是害苦了一向不耐烦的雀儿。
“这样扫不是个办法,反正都是要落的,干脆我爬了上去,把那些个叶子都抖落下来得了!省得我们受罪!”雀儿摸着扫帚仰头望树,雀儿这话是说给旁边低头扫落叶的雎儿听的,雎儿听见了却没理会她,换了个地方,不与她在一块儿扫。
雀儿看眼雎儿,手一松,扫帚倒在地上,走至一树旁,挽起了袖子,在掌心吐了口口水,双手合在一起搓了两下后雀儿便大显身手,费劲的往树上爬去,树上叶子多,雀儿摇晃几下后没能全部抖落下来,便干脆折了根长枝,一下下的将那些叶子都打落。雀儿打得开心,底下站在门口看着她的纳苏却皱着眉直摇头,过了会子后便低头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出了院子。
雀儿将叶子都打落,雎儿一句话也没说,只跟着将叶子都清理走,两人将院子都打扫干净后珍格儿刚好完成了上午的课业,与怡宁嬷嬷到了院子中央的石桌旁坐着歇息。雎儿端来茶果糕点给两人吃,珍格儿抓了把花生米,看看头顶上光秃秃的树枝,又看看其他几棵,便忍不住咯咯的笑了。怡宁笑看珍格儿一眼,往糕点盘里摸了个绿豆糕,斯斯文文的吃几口,无话。
雎儿从石桌旁退下去时雀儿正端了盆热水出来,放之前端出来的三脚凳上摆了,随即又弯腰解开头发,将一头黑压压的发丝浸到热水里,珍格儿坐在那里看着雀儿洗头,她从来不知雀儿的头发有这么多。
站到雀儿身旁,珍格儿正好与洗头的雀儿同高。“你的头发好多!”
雀儿拿手抹了抹眼角的水,甚是自豪的说:“我的头发不止多,还很黑,人家都说我的头发能发光呢!”
“能发光吗?”人家是说你的头发乌黑光亮吧!珍格儿好想笑,却不得不忍笑装好奇状。伸手在她湿漉漉的发丝上摸了下,湿的,珍格儿摸不出她发质有多好。
“别人是这么说的,我倒是没见到过,不过应该不假,我相信的。”真不愧是雀儿呀,珍格儿在旁忍不住了,咯咯的笑了两声,又正了神色问:“那为什么你的头发能发光呢?”
这时门口有人替雀儿回道:“在府里吃得好,事儿做得少,事情也想得少,气血充沛,毛发自然就乌黑油亮了!”珍格儿回头笑看着纳苏,“婶子去哪里了?”
纳苏看了洗头的雀儿一眼,笑回说:“奴婢去见了夫人。”又往石桌旁走去,对着怡宁笑福了一礼,说:“夫人要我向嬷嬷问个事儿。”怡宁已经起了身,抿嘴示意纳苏说。
“如今基本的礼仪格格已经学了些时日,夫人是想问问嬷嬷,格格可否进一步学习其他出厅入堂,接人待物的规矩了?”纳苏怕怡宁误会冯氏的意思忙又笑着加了句道:“嬷嬷施教有方,夫人是知道的,夫人只是望女成凤太过迫切了,想知道格格如今的进展如何,并无其他意思呢。”
怡宁又抿了抿嘴,开口说:“格格学得甚好,我本想等下午的一个时辰教了就去与夫人商榷,不想夫人先要你来传话了!”
纳苏微微觉得尴尬,只得笑说:“看来夫人与嬷嬷都想到一块儿去了,这样就好,我也就不必急着去回话了,等嬷嬷下午过去时亲自与夫人说吧,想来嬷嬷还会有其他具体的事情要与夫人商榷的。”纳苏也学着怡宁说“商榷”,虽然纳苏并不知道商榷两个字如何写,也很少听身边的人如此说起,但是纳苏想从怡宁嘴里出来的定然是文雅的好词。
怡宁微笑着说好,纳苏便又瞅了眼雀儿,回了自己屋里。雀儿洗头到半途,忽然从水里捞出一大把的落发,大声叫不得了,自己的身体一定是出了状况了,怡宁看着大惊小怪的雀儿无了语,起身回了自己屋里,刚刚进到里头的纳苏这时只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匆匆忙忙的又从屋里出来,弄清楚了状况后将眼睛一横,白了雀儿一眼,说:“做什么鬼吼鬼叫的?不过是掉了几根头发,你这头上这么厚,多掉些又如何了?”
“不是的不是的,以前也掉,可没有哪一次会掉这么多,婶子,我是不是要死了?”雀儿哭丧着脸,一头的湿发由左手拽着,高高搭落在半空。
“死你个鬼打的!秋天叶落,人也跟着多掉些头发,这是常有的事,你这个样子,外头人只以为我们这院子出了什么事情了!”纳苏说了不再理会雀儿,过去拉了珍格儿说:“格格回屋里去吧,这院子留给她继续疯癫去!”
珍格儿由纳苏牵着往屋里去,珍格儿有时候觉得,雀儿真是一大活宝,在这枯闷的大院里只她能带来点可以开怀一笑的东西,虽然她的确很不懂事,很不守规矩。
又是几日过去,秋凉如水了,珍格儿不呆在屋里时,小小的肩膀上都会披上孩子特用的披风,淡粉淡粉的,如同洒落了一身的桃花。这日用过午饭后不久,珍格儿正蹲在小笨的笼子前想着天气转凉,要不要给小笨移个地盘,要不要在笼底垫些什么破布之类的,门口便有雀儿双手捂着脸庞,嚎哭着往里头来。
珍格儿起身,望着雀儿进到院子里头,又扭头望着雀儿一脚踢开她的房门,趴到桌子上大哭,珍格儿惊诧不已!雀儿怎么会哭?雀儿从来都是个开心的,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她从外头一路这样高调的哭着到这里?
厨房里一同择菜的两人轻轻说着,雎儿道:“只怕是婶子提的事定下来了。”
纳苏摇了摇头:“不会这么快,这事儿夫人还要与我家老马商榷商榷,他如今还没回,庄子里要不要人还不清楚,且我又不是将她说得多么的不好,只是跟夫人说她自己有意往庄子里去历练历练,夫人虽早先就有换掉她的意思,但是如今合适的人还没物到,不会就此换了她,再说了,就算是今日真的就让她去了庄子里,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哪里会哭成这样子?”
雎儿听了点点头,又道:“若真去了庄子,雀儿倒是欠了婶子一个恩情!”
纳苏轻笑一声,又叹声气,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我哪里指望她能记着这些?她那样的糊涂虫子,若知道了是我在夫人面前说的,只怕会恨我恨到骨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