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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探病财旺 ...


  •   二十七日,珍格儿早早的就往冯氏院里去,向冯氏讨了两盆五色梅,一盆放自己院子里摆着,一盆遣人送去了王府,昨日尔容没见着五色梅,且有点不开心,今日送去,权当做是对她的补偿。尔容收到花儿,见果然是与众不同,娇艳无双,心下十分欢喜,身边嬷嬷提醒说理应送点回礼,尔容却道:“不用送回礼,我们不讲究这个。”

      珍格儿也是极喜欢这五色梅的,一朵花儿上会开出五种颜色,实属少见,自搬到了自己院子后,珍格儿便一直盯着它看。

      “格格站远点看吧,这花儿虽美,枝却不那么好,不但带着刺儿,还有点味儿。”雎儿因为腿伤在屋子里休息,如此丹桂的活计就重了一倍,这会子刚煮好了祈红,又要拿帕子开始擦桌椅。

      “有味儿么?我没闻到。”珍格儿趴在桌案上,继续盯着那花儿看,冯氏叮嘱说这花儿不耐寒,不得与外头那些盆栽一样放在风雪里,得放室内养着,于是丹桂便将它摆在了东南方的桌案上。

      “格格没闻到?之前我就有闻到,格格莫不是鼻塞了?”丹桂拿着个帕子过来问珍格儿,珍格儿身子离开桌案,站直,吸了吸鼻子,说:“哎呀,真的是的。”

      丹桂把眉头一皱,说坏了,定然是昨日去别院赏梅着了凉,说着就要去回冯氏,珍格儿叫住了她,说她没事,不用去回禀她额娘,丹桂也清楚,冯氏若知道珍格儿着凉定然会指责自己一番,见珍格儿这么说便没去上房,转角去了厨房,熬了碗热热的姜汤过来,心想小小的鼻塞,喝几碗姜汤应可以好的。

      丹桂如此想,珍格儿也是这般,心道鼻塞嘛,以前感冒都是不吃药,硬生生熬过去的,这点小事能成什么气候,喝了热姜汤后珍格儿便起身欲去里头蒙头睡一觉,恰巧此时布琛嬷嬷领了一老一少进来,说是冯氏临时给她安排的嬷嬷和丫头。

      两人各自对着珍格儿行礼,珍格儿盯着那两个人看了眼,虽然不认识,却都是眼熟的,叫他们起来,又笑问布琛:“额娘怎么还派了个嬷嬷过来?”

      布琛和蔼的笑着,说:“纳苏近段日子要告假,不会来伺候格格,夫人就把大厨房的福云嬷嬷拨了过来,福云嬷嬷厨艺很好的。”布琛说完,那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福云又对着珍格儿施了一礼,珍格儿冲她抿嘴点头,又问布琛另一丫头叫什么,那丫头回话说:“奴婢叫影儿,十一岁,之前与福云嬷嬷一道在大厨房做事的。”

      珍格儿又点点头,说好,布琛见珍格儿也还喜欢这两人便放了心,嘱咐了两人几句又与珍格儿笑说了会儿话后便欲回上房,珍格儿忙追问一句:“纳苏嬷嬷已经回去了么?”

      布琛说还没走,这会子正在与夫人说话,珍格儿便明白了,说完话回来估计就要出府去了。本想进里头睡个觉,如今却是不能,珍格儿得等着纳苏回来,纳苏此次回去定然是照顾财旺的,也不知道财旺还能熬多久。

      “婶子回来后叫我。”珍格儿对着正在与福云影儿介绍情况的丹桂说了声,随后便往里屋去,丹桂回说:“婶子回来我要婶子来找格格。”珍格儿点点头,未说话。

      坐在垫得软软的靠背椅上,珍格儿想着冯氏那边的情况,沉疴难治?纳苏会认同么?究竟是病患,还是苦疾,个人心里自有一把秤。

      “格格找奴婢?”纳苏在耳畔说话时珍格儿还神游在自己的思绪国度,回神起身,珍格儿笑笑,说:“婶子是要回家过年了么?”

      纳苏显得特别的低沉,点点头,说:“收拾下东西就走,丹桂说格格找奴婢。”

      “恩,财旺哥哥昨儿说今儿还会进府来看我。”珍格儿说道这儿便停住,仰着头看着纳苏。

      纳苏眼里一红,说:“要过年了,家里事情多,他今儿不会来。”纳苏说罢顿了顿,随后又加了句:“日后…应该…”纳苏哽咽着说不下去,珍格儿却已经彻底明了,今日不会来,只怕是冯氏发了话,时近大年,不许病怏怏的财旺总往府里跑,日后也不来,那是因为再也来不了!

      装作什么也不懂,珍格儿笑点着头,从袖筒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串手珠,说:“那婶子帮我把这个捎给财旺哥哥吧。”

      纳苏低头看着那白光闪闪的手珠,面上有了些许的神采,看向珍格儿的眼神却是不解,珍格儿笑笑,说:“送给财旺哥哥的新年礼。”

      于是纳苏哭了,抬手摸了摸珍格儿的头,转身出了屋子。

      春节很快到来,本应欢天喜地,珍格儿却觉得日子一刻比一刻沉重,沉重到似乎抬头的力气都没了,府里头热热闹闹的,白天登门拜访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夜间家宴和谐,烟花漫天,大箱子被抬着一个一个往库房里送,阿玛和珅时不时的会派人送些新鲜的玩意儿过来,刘全呼图等人也来窜门,府里上上下下,一片和乐,珍格儿跟着众人欢声笑语,趴在阿玛大腿上吃着年糕,守着岁,赏着歌舞,欢乐被厚厚的堆积在脸上,虚幻如虹,而所有本该属于她的真实通通沉入心底,只为与世相容。

      春节过后的日子还是忙碌的,年节前上门来拜访过的人如今又要携礼来拜年,于是,家里又是接连几日的摆宴,而丰绅殷德与珍格儿,一个是皇帝未来的女婿,一个是在京里小有名气的漂亮女娃,最重要的,他们是和珅的嫡子嫡女,如此,几乎每场宴席客人都会主动请和珅将两个小娃叫去,明着说什么百闻也抵不过一见,实则是想借着两个孩子拍拍和珅的马屁罢了,珍格儿听话,赴了几次宴,而后和珅再遣人来叫,珍格儿便怎样也不肯去了。

      日子很快到了正月十四,纳苏自那日离了府,至今未曾回来过,更没有财旺的消息,珍格儿想着明日是元宵,便遣人去王府给尔容送了口信,说邀她明日晚一道去赏花灯,看舞狮,在冯氏面前,珍格儿却是说邀了尔容格格明日下午一起出去,先逛逛街市,然后去赏花灯,再看舞狮,冯氏向来事情多,最近更是如此,便也没多问,照旧依了她。

      十五日中午是与和珅冯氏丰绅殷德一道吃的元宵,听说妹妹今日又可以出去,丰绅殷德心里不平了,对她额娘抗议道:“为什么每次妹妹出去额娘都依她?我就从来没有过?”

      冯氏吞下一口滑腻爽口的元宵后笑话儿子道:“那是因为妹妹每次都来请示额娘,你有吗?你都没说过要出去,额娘怎么依你?”

      丰绅殷德一下就被冯氏说得语塞,憋了憋嘴,道:“也是,我每次要玩,都是卡在师傅那里,根本就没机会和额娘请示!”

      丰绅殷德话一出,和珅,珍格儿,还有冯氏都要笑喷了,和珅拿帕子擦了擦嘴,道:“德儿,师傅对你严那是为你好,若没有师傅的严厉教导,上次你能在皇上面前表现得那么好么?”

      见儿子照旧努着嘴没吭声,和珅笑望旁边的冯氏一眼,又对着丰绅殷德说:“今儿个是元宵,德儿这半年来读书刻苦,阿玛今日就特许你,和妹妹一道出去玩玩,怎么样?”

      听了和珅这话,丰绅殷德努着的嘴一下就扬了起来,因为激动,摸着勺子的手不小心将盛着元宵的碗打翻,流了一片豆沙与汤汁,旁边伺候的丫头连忙上来收拾,冯氏与和珅在旁看了直皱眉摇头,冯氏笑嗔道:“你呀,这么大人了,还是玩性不改!”

      丰绅殷德照旧笑着,又丫头重新端上元宵,丰绅殷德接过大口大口的吃着,看样子的确是高兴得不行。

      下午出去时,因为丰绅殷德身边的来嗣来喜及其他几个丫头都跟着的,冯氏也照旧派了些年长的家丁随行,珍格儿便只在自己院子里叫了丹桂同去,雎儿本也有心出去看看热闹,奈何腿伤还未完全好,不好走动,便只得作罢。

      丰绅殷德虽然高兴能出去逛逛,但是有点却是顾忌的,出了府门,上轿之前,丰绅殷德问珍格儿:“妹妹约了尔容格格,那那个永鋆会不会也在?”

      珍格儿知道哥哥不喜欢永鋆,其实她也是,笑笑说:“但愿他不去。”

      丰绅殷德挑挑眉,点点头,嗯了声,也说:“但愿他不去。”随后两人各自入轿,有小厮叫起轿,两乘小轿便晃悠悠的往街市去。

      珍格儿在条胡同前叫停时丰绅殷德感觉莫名其妙,下了轿子,看了眼破旧的胡同,问珍格儿:“怎么在这里停了,这里有什么看的,破破烂烂!”

      珍格儿轻呼一口气,这才对着哥哥说:“纳苏婶子住在这里,我们先去看看她。”

      纳苏是丰绅殷德与珍格儿的乳母,珍格儿知道丰绅殷德心里也是有纳苏的,所以当和珅准许他与自己一道出来时珍格儿才没有反对,因为她知道,丰绅殷德是不会对自己的做法有异议的。果不其然,丰绅殷德听了之后眼里放出光彩,笑问:“婶子住这里么?妹妹怎么知道?”

      珍格儿这时看眼身旁微微垂着头的丹桂,又对着哥哥低低的说了声:“丹桂告诉我的,哥哥保密哦!”

      丰绅殷德随即反应过来,连连哦哦了两声,说一定保密的,珍格儿还是不放心,看眼身后的其他下人,丰绅殷德又反应过来,回身故意大声咳嗽一声,说:“现在我和妹妹去看看乳母,都不许告诉我额娘,要是谁说出去,我就寻个机会把谁撵出去!”众人听了各自回是,这等事情,与他们并无利害关系,谁会多嘴给自己招惹是非,自然是不会讲的,如此珍格儿才放了心,又命他们在原地等着,只许丹桂随他们一同进去。

      财旺似乎早知道珍格儿会来看他,早早的就躺在院里的睡椅上,今日的天气也是极好的,有暖暖的太阳,照在人身上,很舒服。

      财旺今天的脸色也挺好的,闭着眼趟在那里,嘴角还带上些许的笑意,他的周边有几只母鸡领着小鸡在啄食,叽叽喳喳的,不是噪音,倒像温暖人心的乐曲,珍格儿一行进来时纳苏正端着食盆在院里喂鸡,见了三人,面上一阵欢喜,去到财旺耳畔唤了声,随后财旺便睁开了眼,笑望着朝他走去的珍格儿与丰绅殷德。

      “财旺。”

      “财旺哥哥。”两人都叫着他,财旺笑了笑,起身欲去拿旁边的小马扎,珍格儿懂其意思,忙自己去端了过来,给哥哥一个,丹桂一个,自己一个,三人都围着财旺坐着。纳苏笑着说进去拿糖果给她们吃。

      “格格少爷今日出来的好,晚上街上的花灯会很好看。”财旺的脸红红的,又肿肿的,却依旧能感觉到瘦。

      珍格儿将马扎拉近一点,手攀上财旺睡椅旁的竹编扶手,笑着说:“那财旺哥哥和我们一起去看吧。”

      财旺笑了笑,珍格儿能闻到从他身上发出的浓浓药香。

      “我也想,就是腿没力气,走不动,还是躺在这里晒太阳的好。”

      “可是晚上没有太阳,我看你身子应该大好了,和我们一起去赏花灯极好,外边候着许多小厮,让他们扶着你,或者,你坐上我们的轿子赏灯也行。”

      珍格儿在旁边连连点着头,财旺会心笑着,拉了丰绅殷德的手,说:“多谢少爷。”

      丰绅殷德笑笑,这时纳苏红着眼端着果盘过来,说:“都是些不好吃的果子,格格少爷随意吃点吧。”

      丰绅殷德瞅了眼盘中的果子,的确都是些不好吃的,不过也伸手拿了几颗,珍格儿倒是抓了一大把,一颗颗往嘴里送,说很好吃,纳苏笑,又叫丹桂吃,丹桂便也到果盘里拿了几颗,又问纳苏:“怎么不见马叔和小弟?”

      纳苏回说:“他老子领着小的去街上办点事情。”纳苏说着低了头抹泪,丰绅殷德甚至丹桂都不理解,珍格儿与财旺,却都是心里有数。

      珍格儿马上转移话题,说:“我都不知道婶子家在这里,婶子怎么从不跟我说?”

      纳苏这才笑了笑,说:“格格小,不记得,婶子跟你说过的,还领你来玩过呢!”

      啊!珍格儿在心里暗叫一声,这不是说漏嘴了么?还好年纪小呀!冲着纳苏吐了吐舌头,珍格儿笑着道:“现在记住了,日后会常来这里玩。”

      “真的么?格格说话可要算话!”财旺看着珍格儿,笑容里有开心,也有伤心。

      珍格儿不是看不懂他的神情,只是装不懂,用力的点点头,说:“那是,我说的话当然要算数了。”

      财旺呵呵笑却两声,又问:“之前送格格的万花筒,格格觉得好玩么?”

      “好玩呀,我时常拿出来看的。”其实这个万花筒珍格儿只在财旺送来时玩了一次,随后便被收进了盒子里,再也没拿出来过。

      “小笨呢?”

      “呵呵,小笨还是很笨。”财旺便又笑了,说:“我上次在格格院子里还逗弄了它,果然还只会说那几句。”

      “恩。”珍格儿咯咯的笑着,眼里却似乎要来泪意了,想说要走了,财旺却又道:“谢谢格格送的手串,好宝贵,好漂亮。”

      “恩恩。”珍格儿点着头,泪意似乎快忍不住了,忙鼓鼓腮帮子,呼呼气,又听得财旺道:“我在家里折了好多纸鹤,送给格格吧。”

      纳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屋里取来了一串很长很长的千纸鹤,竟然都是用丝线串着的,就像曾经流行过的那般。碰过千纸鹤,小心的放怀里,珍格儿说:“好漂亮好漂亮,谢谢财旺哥哥。”

      财旺只抿嘴笑笑,珍格儿觉得再不走不行了,只怕眼泪会夺眶而出,于是起了身,笑着说:“我还约了尔容姐姐。”

      纳苏便说:“那格格少爷就先走吧,别让尔容格格等久了。”珍格儿笑,点点头,再看眼睡椅上微显倦意却依旧笑得开心的财旺,背了身离开。

      珍格儿如此伤,是因为她明白何为回光返照,万千不舍,却迟早须舍,只可道,哥哥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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