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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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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父子有了这个打算,第二天,陈四便亲自出手,从嘉兴府周围的一户农家偷了一只母鸡,整治好了,又拿了一点私钱打了几角酒,黄昏的时候摸上了苏简的住处,且不说从中陈四腆着老脸给他素行不良的儿子打了多少包票道了多少歉,最后老哥两个推杯问盏之间终于还是定下了陈小四做个挂名儿的徒弟,学识字的事,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第二日,陈四早早就把陈小四撵起来,从自己的麻袋里翻出一身比较干净的衣服给儿子换上,又叮嘱了半天,切不可中途落跑的事,便催着陈小四赶紧去苏简经常摆摊的地方。
陈小四到了地方,苏简还没有来,又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看见远远的挑着个“问卦”白帘子穿着一身粗布蓝衫年约五六十岁,白面短须的老头从街那头慢悠悠的踱过来了,不是他刚上任的师父苏简还能是谁?连忙迎了上去,殷勤的替师父背着柳条的箱子,到了地头,又将苏简寄放在后面店铺的桌椅搬了出来,麻利的帮苏简支好了摊子。
苏简大刺刺的任由自己新上任的徒儿伺候,看着陈小四忙完了才拈须笑道:“长进不小啊~”
“以前那是年少无知,师父别往心里去……”陈小四搓着手,挤出一副羞愧的样子,给自己不认识的上任还债。
“能静下心就好……老陈也不容易啊……”苏简摇摇头,从自己的竹篓里取出了一只用的快要突掉的毛笔,一片尺许见方的石板,一个有了豁口的破碗,然后示意陈小四去身后的店里要一碗清水。
等陈小四回来以后,苏简将毛笔在清水碗里蘸了蘸,嘴上说:“看好了,这是个‘人’。”手却缓慢的在木板上一撇一捺写了个“人”字,然后将毛笔塞到了陈小四手里,纠正了一下他握笔的姿势后道:“你来试试!”
陈小四嘿嘿笑着,跟着在已经有苏简点干的不太清晰的“人”下面写了个“人”字,不过因为不习惯用毛笔,写的有点弯弯曲曲看的苏简直摇头。
又教了陈小四几个常用的字,苏简就叫他自己拿着石板练习去了,陈小四虽然不愿意写一整天早就会的“人”“天”“地”“男”“女”等字,奈何初学第一天还是不能惊世骇俗,否则这位师傅恐怕就会祭起他的副业道士一职,烧符收妖了。
时间就在陈小四写写划划之间溜过去了不少,在他师父得意洋洋四处夸赞徒弟“进步神速”并顺带惋惜“生在市井可惜了”之中又一年翻过去了。
年末岁初,几乎天天有大户人家的宴席可以“讨吉利”,就是普通人家因为要办置年货,带着银子出门的人也多了起来,按理说应该是乞丐们收入颇丰的一段时间,但事实却不是如此,寒冬腊月,依旧是丐帮的老少爷们头疼的时节,城郊可以食用的野菜被冻死大半,又极容易因为天寒生病,丐群中地位低下的常常因为没有御寒的衣服头天晚上睡着了第二天就难以醒来了。
年关前两天,“天才”陈小四帮着苏简给李三袋和□□主算完帐之后,竟然也得了二两的赏银,这可叫他喜出望外了,当下便将其中的一两换成了一贯铜钱,买了一包油炸花生打了半斤老酒准备回去孝敬老子。
还没走到街口,就被庙里一个叫赵德的乞丐扯到了一边,急吼吼的说道:“小四爷不好啦!四爷路上跌了一跤,这会眼看着不行啦!赖狗子带着一帮子人反水了,这会傻蛋在庙里镇场子呢,他叫我来喊你回去!”
陈小四愣了一下才分辨出乞丐说了啥,当下撒开腿往庙里跑去,一路上脑子里乱哄哄的,陈四几年来的照料在心里横冲直撞,一会想见九月初八生辰给他买一块甜糕的时候,一会又想见冬日里偷偷给他熬姜糖水的时候,一会又想见夏天里蒿一些方言叫做“苦草”东西给他塞怀里说是避暑驱虫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全化作了一股一股迎面而来的风灌到口里,堵在心里。
到了门里,就见陈四面色青灰,躺在庙里的火堆旁边,旁边围着几个乞丐,陈四的眼睛只是盯着门口,见他进来,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陈小四忙三步并做两步的赶到跟前:“爹这是怎么回事?请人看了么?”
“胡四看过了,说……”傻蛋就守在陈四旁边,见他长着嘴说不出话,就扯了扯陈小四的袖子低声说道:“不行了……”
傻蛋口里的胡四是个走街串巷叫卖的游医,上到包治百病的“大力丸”“神仙丹”下到消灭蚁虫四害的“老鼠药”“蟑螂粉”无一不卖,顺便还给街面上的乞丐,花楼里的姑娘,那些正经的大夫不愿意出诊的人看看病,与之低廉的价格相对应的是医术也草包的很,喝了他的药估计只能买个心理安慰,治好是你命大,死了那也得自认倒霉。
“他懂个屁!”陈小四不由分说便骂道,又指挥几个乞丐:“把门板卸下来,抬上我爹,咱们找正经大夫去!”
那料到,平日乖乖听话的人,这会却指挥不动了。
“怎么回事?!”陈小四察觉到气氛不对,想起之前赵德的话,气血上涌,不由怒道。
“这帮龟孙子就等着四爷咽气,好撵你出去呢!”傻蛋咬牙切齿的说,又挥舞着手里的竹篾子对那几个无动于衷的乞丐跳脚道:“刚走了赖狗子,妈的,又来几个蹬鼻子上脸的,要不要小爷给给你们也破破相?”原来在陈小四回来之前,傻蛋就和造反的癞狗子干了一架,仗着伸手灵活用竹篾子削了那厮的两个指头,那老狗疼痛难忍,带着几个人去找胡四看指头了顺便喊其他人来收拾傻蛋,只留下五六个手下跟傻蛋对峙。因为畏惧于赖狗子的下场,这些人倒也不敢轻举妄动,而傻蛋因为陈四行动不便一时半会也无法逃跑。
“你嚣张什么,狗爷上面有朱大爷撑腰,待会就带人来了,到时候,有你哭的!”一个乞丐挺挺胸脯,嚷嚷道。
傻蛋气的满脸通红,操起旁边一个破碗就向那乞丐砸过去,那乞丐闪身躲过,挽起袖子道:“大伙上啊,他们就两个人,我们还能怕了他们不成,刚才是这小子趁狗爷不备下了黑手,这回我们一起上,定能拿下他们,等狗爷回来不就又是一功?”
眼看那几个乞丐被说得有所意动,陈小四心里大叫不好,当下拔开了自己带回来的酒壶劈头盖脸的往那几人身上浇去,旁边傻蛋见机立时会意,从火堆踢起一根带火的木柴冲那泼了一身酒水的人身上踹了过去,刹那间就将几个乞丐点着了。
几个乞丐大惊失色,哇啦哇啦的叫着,在地上滚来滚去,希望能扑灭身上的大火,陈小四趁机卸下门板,和傻蛋二人将陈四抬了上去,拔腿就往苏简的住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