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门将女》雨姿

2、阴差阳错

　　我仔细观察眼前的景物，这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宅子，象是北京四合院那种，床榻离地两尺，有桌椅，显然这不是席地而坐的秦汉，而是唐以后的某个朝代。
　　再细想方才丫头的穿着，衣料剪裁合体，头上梳着丫髻，饰物不多，妆扮清新自然，忽想到辛弃疾的词句：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脚步声渐近，门呀的一声开了，我立刻闭上眼睛装睡，隐隐有人坐在我身边，伸手轻抚我的长发，动作温柔小心。
　　我不敢睁眼，怕她发现异常。
　　那人坐了许久，忽然叹息一声道：“小莺，你不是说弄玉醒了么？”
　　我一怔，这小姐叫弄玉？
　　那丫头慌乱道：“回夫人的话，方才小姐确实醒了，这回儿怎么又……。”
　　女子沉默一阵，又道：“弄玉，你既然醒了，还睡着作什么，莫非心中怨娘？”她的语气低沉中含着某种催人泪下的无奈和悲伤。
　　心突然堵得慌，眼里几乎流下泪来。
　　这悲伤并非发自我的心底，难道是弄玉，她还没有离开。
　　我只好睁开眼，只见身边坐着一个衣着素净的中年妇人，静静地看着我，她长相极普通，只有那双眼睛生得十分妩媚，波光流转间摄人心魄，我不禁呆呆地看着她，说不出话。
　　见我醒来，她明显宽慰不少，伸手轻抚我的额，轻道：“醒了就好，我不逼你，你好好休息吧。”
　　好奇怪的一句话，令人满腹疑惑。
　　见她起身要走，我故作茫然道：“你是我娘？”
　　妇人猛然回过头看着我，脸色惨白。
　　我茫然的视线从她脸上扫过，望着那呆立一旁的丫环：“你是谁？我是谁？她又是谁？”
　　妇人身躯一震，仍勉强保持镇定，唇间吐出一声轻微的逸叹： “罢了，忘了也好，你只记住，我是你娘，她是你的丫头小莺。”说罢转身离去，临走前她朝那丫头使了个严厉的眼色，被我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纳罕。
　　那名唤小莺的丫头轻手轻脚地上前，低低道：“小姐，您多睡会儿吧，小莺在门外候着，有什么事，您只管唤奴婢。”
　　我默默点头，待她掩门出去，悄悄儿爬起身，踮着脚儿到门后偷听。
　　只听门外那妇人先长叹了一声，语气突转严厉：“你们都给我好好记着，那件事，一个字儿都不许漏出去，否则家法伺候。”
　　耳听着众下人齐声应道：“是，夫人。”
　　小莺战战兢兢道：“夫人，那桩婚事怎么办？”
　　夫人冷冷道：“就说小姐病了，我们武家是有声望的大族，不能把个病人嫁过去，此事以后再议。”
　　我大惊，嫁？嫁给谁？旋即不禁想到远征，我们都快谈婚论嫁了，他甩出一句分手，走得干脆彻底，即然要走，为何不把有关他的记忆全带走，我虽自命坚强，到底还是伤心了，不然，怎么会和美枝去山顶散心，又怎么会惨遭横祸……。
　　小莺小心翼翼道：“夫人，若男家问推迟到几时，奴婢怎么说？”
　　夫人沉默一阵道：“你只说等小姐病好，此事再议。”
　　小莺回道：“是，夫人。”
　　我忙返回床上躺下，原本想细细思量一番今后的打算，奈何胸口阵阵闷痛，精神不济，不一会便当真睡着了。
　　醒来之时，天已大亮，我睁开眼，昨日那模样可爱的丫环掀开纱帘，低眉顺眼道：“小姐，你好些了么？”
　　我仔细看了看她，圆脸蛋，小巧的鼻梁，嘴唇嫣红，笑起来有酒窝，看着挺讨人喜欢。我便坐起身道：“你叫小莺？”
　　那丫环忙道：“是啊，小姐，奴婢苏莺。”
　　“这名字真好听。”我笑了一下，只是一夜之隔，突然从现代跨越到古代，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这种感觉，兴奋夹杂着无奈，应该说无奈更多吧。
　　不过，回到古代，可以看到最美的蓝天，最新鲜的空气，还有眼前这个玲珑可爱的小丫头，我的心情不算太坏。
　　遗留在现代的恩恩怨怨，我不愿再想，以免破坏我的好心情。
　　上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加倍努力，加倍珍惜。
　　“小姐，您洗脸。”丫环递上热乎乎的手巾。
　　我的视线重新回到眼前，对了，那些让我疑惑的问题，只有她能为我解答呢。
　　这样一想，我和颜悦色道：“小莺，我的名字是叫弄玉吗？”
　　小莺眨了眨灵活的大眼睛，眼里掠过一抹伤感，轻声道：“小姐，你本名叫周弄玉，过去的事，您当真都忘了么？陈公子他……”她蓦然想到什么，立刻低头不语。
　　陈公子？我皱了皱眉，这个又是何方神圣，见她停住不说，定然是为了夫人的嘱咐，我眼珠一转，笑道：“什么陈公子，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你只跟我说说现在是什么时候，外面都有些什么，好不好玩？”
　　小莺见我问的尽是些没要紧的事儿，当下大松了一口气，兴致勃勃地跟我聊了起来。
　　和我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如今是五代十国末期，宋刚建国，北有契丹，南、北汉，南有李唐、吴越，纷纷扰扰乱世，战火连年，百姓不胜之苦。然而，想到和历史上几位伟大的名人共处一个天空下，我心中阵阵激动。
　　只不知宋太祖赵匡胤现在哪里，南唐伟大的一代词帝李煜又在何处？他此时应该还未登基吧。
　　这里是蜀国都城成都，主人姓武，武家原是蜀国大族，传到夫人这一代，人丁单薄，只有夫人一个独女，嫁给周家为媳，十年前夫人的父母去世后，夫人便带着女儿弄玉回到祖宅居住，这座宅子离都城二十里，平时没有外人打扰，十分清静。
　　我对历史稍有涉猎，五代十国之中，后蜀之地一直未经战乱，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直到赵匡胤出兵伐蜀，蜀国宣告灭亡，历时三十余年，百姓不知战乱。
　　武家祖上原是武将出身，武艺高强，夫人也是此中高手，听小莺说到这里，我不禁暗想，那日我醒来时，身处寒潭之中，莫非周弄玉在潭中修练内功时，不慎走火入魔，魂归他处，被我这个孤魂占了肉身。这可真是阴错阳差，机缘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