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二十七 ...
-
第二十七章
整理好衣服,我坐在床边,就听有人通报,是宋玉来了。我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伸手拽紧自己的衣摆,就怕他会带来什么我不想听到的消息。
往门口望过去,只见宋玉一个人规规矩矩地走过来,郁川没有跟在旁边,他还是穿着刚刚那一身朝服,背挺得笔直,刚刚离得远了没有发现,现在看来他的脸上却仍掩盖不了因为路程带来的憔悴色,想来这两天劳车奔波,一个书生又独自一人赶了那么久的路,疲倦是应该的。
我想微笑着迎接他,可是嘴唇却在抖,我说,“宋玉,三皇子他,他已经……”
“主子已经登基了,”他说,然后望着我,却又不是在望我,而是目光轻轻一扫四周,像是在打量眼前的新房,“你已经贵为洛国的皇后,”然后他望住我,目光一瞬不瞬,“卫国却没有皇后。”
他说“卫国却没有皇后”,只一瞬,我的脸顿时变得惨白,手不自觉地就攥成一团,缩进袖子里。
我扯了扯嘴角,本来该笑的,可是却比哭还要难看,“落落,落落她怎么样了……我不”
我的话还未说完,宋玉就出声打断了我接下来的话,“三天前皇上登基,本来也准备了一登基就封后的,可是落落却跑出了皇宫,”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忍不住“啊”了一声,整个人一下子就觉得呼吸困难。
宋玉没理我,继续说,“皇上发了疯一样找,整个都城都翻遍了,最后却是在幽禁废太子的城郊府邸里寻到的,等皇上赶到那里的时候,废太子已经服毒自杀,落落就躺在他的身边昏了过去。”
我想问他什么,我应该问的,可是我早已经僵住了,宋玉望着我,像是想要在我的脸上寻找到什么,可是我回望着他,不止身体僵住,就连声音也都僵住了。
不知道我愣了多久,宋玉看着我,我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了,可是他望着我,突然又开口,“皇上可以利用你控制落落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他说,“就会有第二次。”
那一刻,我的心一下子就疼痛起来,像是怎么也抑制不了的疼,我看着他,原本不想在他面前捂住心口的,可是太疼了,我控制不住的就那样做了。然后我弯下腰,却是一动不动,太疼了,像是下一刻就会死掉。
我不知道宋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门大开着,风从外面被灌进来,吹动层层帘幔,我的眼前一点点开始模糊。
有脚步声靠近,像是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我抬起头朝外看去,是郁川,他身上还穿着大红色的吉服,一层层薄如蝉翼的红纱,在风中被吹得飘啊飘。
像是等待了很久,我终于等到了,望着他,我的眼前湿濡起来,泪水一滴滴往下坠。我看着他,从床上站起来就朝他跑过去,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脸都埋进他的怀里,太悲伤了,心太痛,像是在一点点的下坠,我想呜咽出声,哪怕只能发出一点点声音也好。
再后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是控制不了我自己。几日来,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坐在床上发呆,脑子空空的,什么也不想,然后郁川走过来抱我,我不说话,也不看他,任由他一陪我就是一天,有侍卫来喊他也不理。
有时我突然就清醒过来,然后拉住郁川的手,看着他,想要好好的看看他,可是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眼泪会不自觉地往下落,郁川帮我擦眼泪,他望着我勾了勾唇,微笑,可是手都在抖。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心里很难受,可是却管不住自己,夜里我会做噩梦,然后惊醒。浑身都被汗湿,郁川就把我搂在怀里,轻轻拍我的背,让我不要怕。
这几日我清醒的时辰越来越短,大多时候脑子都是一片空白。半夜睡觉的时候也不做噩梦了,而是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吹笛子,反反复复不停地吹,我受不了,有时会忍不住捂住脑袋使劲地哭,直到大喊着出声,听见自己痛哭的声音,才感觉到有人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微微,别怕。”
听到这个声音才真的睁开眼,看见一双明亮出尘的眼睛,郁川说着别怕,可是抱得我却很紧,他伸手擦去我眼角的泪。我握住他的手,嘴唇张了张,有些颤抖,我说,“会不会有一天,我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郁川一下子就伸手覆上了我的眼睛,我眨眼,睫毛在他的手心里颤抖,泪水一滴滴滚落下来,手心都濡湿了。他把手小心翼翼地拿开,望着我,一双眼睛无波无痕,嘴角轻抿,冲着我笑,然后他说,“别怕,有我在。”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可是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夜里被笛音惊醒,有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他说,“去卫国。”
我睁着眼睛想下床,感觉有人从背后抱住我,我挣扎,脑子一片空白,然后又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挡我者,死!”
我看着他,郁川望着我的脸上再没了平日里的冷静,满脸都变得慌乱,他问我,“微微,你要去哪?”他伸手紧紧地拥住我。
他喊我微微,我的心一下子就痛得厉害,可是却抵制不了那个声音的召唤。我拼命想要挣脱他,可是却被他抱得更紧,我下不了床。
好急啊,眼泪都要滚出来,我望见床头底下放了把短剑,剑鞘上镶嵌了个很大的钻石,血一样的红。被他抱得太紧了,我缩进他的怀里,从他的腰下伸出手,去够那把短剑。够了好几下终于握到了手里,我想也没想就把剑从剑鞘里抽出来,然后直接捅进了他的胸口。
心一下子就疼得厉害,我反射性的想把剑扔了,可是手却僵在半空,握着剑鞘盯着他看。白色的里衣被不住流淌出来的血染得湿透,我伸手将剑一把拔了出来,血溅了满脸,眼泪一颗颗落下来,可我却只能望着他,停止不了。
我看见郁川的眼眶变得通红,他握住我的肩膀,眼泪流下来就滴在我的手上,可他还在问我,“微微,你要去哪?”
我挣脱他,从床上爬下来开始往外面跑,手里握着剑,满身被溅的都是血,我冲出去,我看见有无数侍卫从外面冲进来,宫女望着我,满脸惊慌四散奔逃,还有人喊,“有刺客,保护皇……”却被郁川立即从屋子里跑出来喝止住了。
我赤着脚站在院子里,四周都是火把,太亮了,我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疯了一样的想要冲出去。
外面的风有些大,脚被石子划破,流出血来都感觉不到。就要冲出去了却又被人喊住,郁川喊我,“微微。”声音太轻了,可是又太痛,我听见,身子一下子就立住了。
郁川走过来,脚步有些踉跄,他的手里提着我的鞋,走过来一只膝盖跪在我的面前,把鞋子放在地上。
我愣愣地看着他,他望了我一眼,说,“地上太凉,穿上鞋子再走也不迟。”
他低着头,开始小心翼翼地帮我穿鞋,他的胸口不断沁出血来,白色的里衣全都湿透了,他的嘴角挂着血丝,可是却一只膝盖跪在地上,帮我穿鞋。
鞋终于穿好了,他站起来望着我,我也望着他,却是盯着他的胸口,我的手里还握着剑,上面都是血,我突然意识到这些血都不是我的,而是从他身上流下来的。眼泪往下掉,我亲眼见着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甚至亲手捅了他一刀都没有迟疑。
我要离开了,我大哭着快速往宫门冲去,宫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可是宫外却停了匹马,像是早就为我准备好的。
我爬上去,马立即飞快地跑,像是要载着我快些逃离这里,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可我却听见了郁川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他说,“记住,不论你去哪里,我都会把你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