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清宫)》复嫣

13、13 小修

　　明璠是正月里的生日,过了年,就十三岁了。清宫惯例，皇子十四岁即指婚建府。明旖寻思着，是不是也该给弟弟找一门亲事了？她约略的在德妃面前提了提，德妃心领神会，很快就有消息传来，内定了郭络罗家的七格格。

　　郭络罗氏！明旖叹了口气，这个家族还真是英雌济济啊！上一代有个宜妃，在宫里左右逢源，以至于几百年后编康熙私访记还把她写了进去，编派得她好象宠冠后宫一样。小一代的有八福晋、十福晋，都是出了名的能干，悍名远播。明璠的这位又会如何呢？按说，娶了郭络罗氏就和八、九、十众位阿哥攀上了关系，是旁人求还求不来的福份，只可惜，这三位爷此刻风光无限，却没一个有好下场。明璠如果和他们过从甚密，怕不是件好事。明旖想得头都要炸了。真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脑袋，十三十四眼睛一转就是一个主意，而她想破头也无济于事呢？

　　反正这婚姻大事也轮不到她来作主，就算赶走了郭络罗，换一个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还是约束好明璠，立场坚定的跟着四四十三罢！

　　转念想想，自己如今也十五了，三年一次的选秀，明年注定是在劫难逃。康熙会如愿以偿的将自己赐给十三吗？十三已经有两位侧福晋了，自己真的甘心在争风吃醋中一点点消磨了激情？明旖苦笑一声，如果一切按历史行进，自己这号人好象塞哪都不合适啊！

　　四月，内务府拨下了建府的银子，十二万两，康熙还真大方。明旖把银票翻来覆去的数了两天，满脑子都是这座院子那座桥的规划。她对不动产可是天生的爱好，一手搅过了大小事宜，明璠乐得清闲，一切由着她来指挥。

　　皇上赐给明璠的是前明一位大学士的府邸,保存尚好，只须略加修缮即可入住，饶是如此，明旖也一直忙到了八月。十三为她的冷落抱怨了无数次，
　　德妃也笑啐她为：野丫头！更多的是冷言冷语，甚至讥笑。明旖一笑置之，在她雪白的肌肤变成蜜色后，明璠的新府总算是建成了。

　　好一阵忙乱，从宫中迁出，这个宫那个宫的叩头辞行，明旖跪得腿都弯不下去了，还好收获颇丰，各位娘娘赏赐的古玩衣料便塞满了一辆大车。然后，请客是必不可少的程序，明旖忙得象转笼中的小白鼠，没有一刻停歇。

　　总算收拾停当，今日是宴请诸位阿哥的大日子，明旖早早就指挥下人挂起了大红灯笼，摆好了案桌。华灯初起，各位阿哥或骑马或坐桥，纷沓而至。
　　明璠站在大门迎客，因他尚未大婚，明旖便以女主人的身份为他打点一切。

　　远远的看着八爷、九爷、十爷、十四联袂而至，明旖赶着上前行了礼。她今日穿一件淡紫的衫子，两肩上各绣着一只硕大的彩凤，袖子和裙摆上都覆了一层点缀着金银丝的紫纱，本是极淡雅的衣裳因了这层紫纱的点缀而艳丽活泼起来，惹得十四看了她一眼又是一眼。

　　明旖浑然不觉，只是盯着老十看，看得老十不自在起来，摸摸脸“爷脸上长了花吗？没见过象你这样盯着人瞧的！”明旖不答，歪着头，围着老十又转了解一圈，方才开言“十爷，几日不见，怎觉着您威仪大增了呢？”老十见明旖夸他，倒是一怔，随即把个将军肚腆得更高了，身上的肥肉笑得一抖一抖的，“这个吗，嘿嘿…….”明旖娇笑道“听说，连孔圣人都夸您来着呢！”“孔子夸我？”老十有点蒙了，“是啊，是啊！”明旖大力点头，“孔子说，君子不重则不威，看您这驾式，我们这些人只怕都是望尘莫及了！”

　　满堂大笑，十四犹甚。八八虽然终日春风满面，但是当真正的笑意在他墨玉般的眸子中涟漪开时，明旖才明白什么叫做“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这样的人，只怕连上苍都要妒忌的吧！

　　十十尚未明白过来，瞪着一双牛眼四问“笑什么？笑什么？”明旖赶紧开溜，走出老远，仍听到老十震耳欲聋的吼声“明旖，你给我站住！”

　　傻子才站住呢！明旖边笑边跑，加快了步伐，不想迎面撞上一人，笑笑的扶了她一把。明旖定睛一看，原来是四阿哥，他今日穿着一件灰绿色的长衫，倒是多了几分温和随意，明旖下意识的向他身后看去，四阿哥淡淡道“十三弟还在太子那儿，有事绊住了，迟一点才能过来。”明旖笑吟吟的向四阿哥请安见礼，领他入座。可是她的笑容，看到四阿哥眼中，远不及刚刚的明艳，就那么空空的浮在脸上。

　　宴席开在荷池边的花厅，遥遥相对的水榭中丝竹齐鸣，隔着水面传来，颇有一些如梦如幻的感觉。酒过三巡，菜尽五味，老十吃得满嘴流油，早忘了刚刚的不快。

　　四阿哥本是极怕热的人，一到盛夏，便辗转难安。可是此时坐在厅中，却觉得凉风习习，不绝于缕。空气中丝丝缕缕的薄荷清香，令人暑意全消。四阿哥起身察看“这厅中可有什么玄机？为何我府上的花厅，同样建在湖畔，却不及此处清凉？”明旖笑着站起来，指着厅外“玄机就在那儿！”四阿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黑黝黝的一个庞然大物，有点象水车，犹在转动不休，不由问道“这是？”

　　“这是水车，”明旖笑道“只是我稍微改良了一下，在上面安了几片风叶。水车转动之时，便有凉风徐徐而来。”四阿哥抚掌叹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比起奴才们打扇可舒服多了。”九阿哥一直在旁留心听他二人说话，此时凑过来问“那水车下的房子又作何用？”明旖笑道“那是我仿苗族屋舍，建来避暑的。”“哦？且去看看如何？”九阿哥来了兴致，当先立了起来，其它人见状，也跟着他们向外走。

　　一行人走近水车，只见一座吊脚楼，依水而建，一个大大的露台一直延伸到水面上。正门上的挂着一块牌匾，上书“水月松风”四个大字，众人识得是十三草书，相顾而笑。明旖面上一红，只作视而不见。

　　众人进得房来，便觉清凉，竟无丝毫闷热之感。仔细一看，整座屋舍以竹为骨，编篾为墙，故有微风不绝于缕。加之窗外水声叮咚，更添清凉之意。细听之下，那水声竟如空谷独奏，隐隐有钟吕之声。推窗看时，楼畔并无丘壑,不知水声从何而来？

　　明旖看出了大家的疑惑，解释道“这座竹楼的屋顶是倾斜的，偏向水车的一侧略高，我在略低的一侧锯竹为排萧状，下以铜盘承水。水车中的水淋在屋顶上，倾漏到低的一侧，经竹管滴落到铜盘中，故有乐声。”众皆称善。老十不服气，撇嘴道“整日这么叮叮咚咚的，也太过吵闹！”明旖一笑，也不知如何动作，水声立止。十阿哥奇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旖指着窗畔的两根丝线“我以竹管承水，控制水的行进，再以这两根丝线控制竹管的方向，故而变幻随心。”十四笑道“这个主意儿不错，越明儿我也依样建一座玩玩。”

　　明旖含笑回眸，却恰恰迎上了一双黑矅石般的眸子，古井般深暗的眼中似乎有一丝笑意，几点赞赏？明旖别开脸，避开四爷的目光。却见十三不知何时进来了，夹杂在人群中，静静看着她。面上神情不辩喜怒。似是察觉到她的注视，十三扬眉，给了她一个微笑。

　　老十此刻也发现了十三，嚷嚷道“十三弟，你来晚了，可得罚酒三杯！”十三哈哈笑道“该罚，该罚！众位哥哥，我们这就移步，重新开宴如何？！”
　　老十和十三打头，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又返回席上。

　　明旖顺道到厨房去叮嘱了一下菜肴，待她回来时，却见老九、老十、十四正在对十三采取采取车轮战术，四爷和八爷一边喝酒，一边云淡风清的闲聊，四爷不时回身帮十三挡几杯酒。明旖看向明璠，明璠会意，立刻端起酒杯走到十四桌畔。

　　老十喝了几杯酒，面泛红光，唾沫四溅的说“明璠，你府上这个厨子还真是不错，送给我如何？”

　　明旖一笑，接过话去“承蒙十爷抬爱，是他的福气。只是这个厨子是我从小厮中提拔上来的，只会做几个小菜，上不得台盘。久闻十爷府上的厨师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名厨，如果十爷不介意，何不请贵府厨师过来，一同切磋切磋？”

　　九阿哥扫她一眼，突然冷冷冒出一句，“十弟若是喜欢，又有何难？索性求了皇阿玛，把明旖指给你，不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吗？”

　　九爷的话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八爷瞪了他一眼，九爷轻轻一笑，低下头去喝酒，十爷向来是最大方的，这次倒闹了个大红脸，脸上烧得跟火烧云一般，低着头，偷眼看明旖神情。

　　明旖看看九爷，又看看十爷，谁知道老九突然冒出来的这几句话是何用意？安知不是一种试探？看看十三变了脸色，正准备站起来，她轻轻向他摇摇头，端着酒杯站起来，说“前次蒙十爷指点之谊，尚未言谢，今日，我就借花献佛，敬您一杯可好？”

　　“指点？”老十一头雾水，“我何时指点你了？”

　　明旖不答，瞟一瞟十三，目光中似有无限娇羞。众人心知肚明她是指上次礼物之事，也就打个哈哈，“该谢，该谢！”

　　十三也站起来，端着酒杯走过来“我也要多谢十哥，来来来，我先干为敬！”

　　老十看看十三，又看看明旖，一言不发，一仰头，将酒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