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清宫)》复嫣

6、06

　　十三十四给德妃请安罢，思量着去瞧瞧明旖。远远的就瞅见赏心院中出来一名男子，一路遮遮掩掩的走。十三十四疑云大起。看此人服饰，颇为华贵，不是下人，然而身量甚高，断不是明璠。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前后包抄上去。那人似有察觉，加快步伐，竟然想跑。十三一个箭步上前，扣住了他的手腕。那人吓得大叫“别打，是我！”他转过头来，竟是明旖。

　　十三松开手，明旖一边揉着青紫的手腕，一边嘟着嘴道“十三爷，我们每次见面都要这么隆重吗？”十三讷讷一笑，“你没事鬼鬼祟祟做什么？”明旖侧头望了他半晌，悄声道“我想出宫去玩！”

　　十四吓了一跳“你打算一个人溜出宫去？皇阿玛不是说要你禀明额娘，派人跟着吗？”

　　明旖白他一眼“一群待卫跟着，我还玩什么呀？”

　　十四一脸的好笑“得得得，就你这样了，过不了神武门，就被当剌客拿下了。”

　　十三笑了笑，说道，“也罢，我和十四弟正好要出宫，就顺道陪你遛遛吧。”

　　“真的！”明旖兴奋得眼睛闪亮“太好了！”

　　出得宫来，明旖一路嚷嚷着要去天桥。两位阿哥都是大惑不解。这个时候，天桥还刚成雏形。主要也就是升斗百姓买买日用百货的去处。达官贵人谁肯屈尊？无奈明旖一意孤行，他们也无可奈何。一路行来，明旖的嘴就没停过，试了豆汁儿，受不了那股酸味，喝一口便搁下了，又尝了尝爆肚，倒是香脆得很，然后又吃了扒糕和凉粉儿。呀,还有卤煮小肠炸豆腐，十三笑道“都说十哥能吃，我看真是冤枉他了。”

　　明旖不理，自顾拿了串糖葫芦，边走边吃。十四叹着气说“小姑奶奶，劳驾您有点淑女风范好不好？真不知教导嬷嬷如何教你的。这要是被哪个臣工给看到，两位阿哥和着格格逛天桥，我和十三哥的脸都不知往哪搁了！”

　　明旖向他扮了个鬼脸，跑到吹糖人的摊子前，吹了一个孙悟空，忽然兴起，指着十四阿哥问摊主吹不吹得出，十四脸都绿了，上前拖着她便走。明旖一路咯咯笑个不停。见前面有一座酒楼，便挣脱十四的手“好了，别生气了，我请你吃饭作陪罪可好？”十三十四陪她逛了半天，早已累了，当下挑了二楼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明旖尽拣十四十三喜欢的菜点，酒过三巡，十四的面色方才缓和下来。明旖早就吃饱了，靠在窗边向下看了半晌，招手叫过小二，拿了十两银子命他兑成制钱。时制一两银子可兑制钱一千文，搬上来沉甸甸的一大堆。堆在桌上，颇为壮观。十三诧道“你又想做什么？”

　　明旖笑道“我今儿个很高兴，所以想让大家分享我的快乐。”她边说，边拿起钱向楼下撒去。

　　天上下钱雨了?!楼下的人先是一愣,继而疯抢起来。扔了几把钱，明旖见楼下抢到钱的大多是青壮年，老弱皆被挤到一边，心中有些不乐意了。无奈她的眼法实在不好，指东打西。回头抓过十四，塞了一把钱在他手中，“你可敢和十三哥比试一场？”十四最是年少好胜“比什么？”“比眼法呀！”明旖指点楼下“我指哪你扔哪，看你们谁扔得准？”

　　“好！”十三十四各分了一堆铜钱。楼下人群中但有年老、年幼、体残者，明旖指哪打哪。十三更是用了上巧劲，有年老之人甚至不用弯腰，自有铜钱落到手上。有市井混混看着眼馋，想趁机哄抢的，十三几枚铜钱射出，打得他双手流血，再也不敢妄动。

　　明旖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提着一篮米糕，也挤在人群中，不由心中酸楚，频频指着。十三十四扔个不停，她周围很快便洒了一圈制钱。

　　明旖正在高兴，忽听得车轮辘辘，一辆马车呼啸而来。路上行人纷纷躲避。那老人只顾埋头捡钱，似无所闻。明旖大急，不及思索，手在窗台上一按，跃出窗外，推开了老人。

　　此时，马车离她已不到一米，闪避不及。明旖吓得闭上眼，傻傻的愣在了当场。

　　一只手从旁伸出，抓住她的手臂向怀中一带，明旖被他拉得一转，马车险险的从她身边擦过。明旖收势不住，又轻转了几圈方才停住。耳边仿佛响起圆舞曲的旋律，她的脚不自觉的打着拍子，真想就这样旋舞旋舞，跳一出王子公主的童话。

　　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冷不防被人大力摇晃，耳边响起一个关切的声音“喂，你没事吧！”明旖睁开眼，十四的脸近在咫尺。原来是他救了她，她回他一个璀璨的微笑“我没事，谢谢你！”

　　“滚出来！”只听十三一声断喝，明旖回过头，原来这一会儿的功夫，十三已控住了马笼头，逼得马车生生停在路边。从马车中慢吞吞的挪出来一团锦绣，却是老熟人，大阿哥的伴读依图。此人仗着大阿哥的宠信，向来目中无人，骄横霸道。

　　十三十四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大阿哥刚刚代皇上巡狩了西北军事，声威正隆，这个时候得罪他可不是个好主意。

　　依图打了个千，皮笑肉不笑的说“两位阿哥，哟，还有明格格，今儿个真是好兴致啊！”

　　十三阿哥冷着脸“依图，你可知罪？”

　　依图嘻着脸儿“十三爷，在下哪儿冲撞您老了？”

　　明旖不知道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十三也有如此冷凝的一面，月华敛尽，脸罩寒霜，让人望之而凛。那气势比四阿哥也毫不逊色。他逼视着依图“青天白日，天子脚下，你竟敢纵马行凶，草荠人命，你说你该当何罪？”

　　依图被他的气势所迫，有所收敛，嗫嚅道“我这不也是急着去办大阿哥的差事嘛！”

　　“哦？”十四上前一步，笑嘻嘻的说“爷今儿个正好有空，索性陪你办了差，一同去见大哥可好？”依图的脸白了，两腿一软，跪到地上“十四爷，求求您，就放过小的这一回罢！”

　　十四哼了一声“你这狗才，平日里不知冒着大阿哥的名，狐假虎威的做了多少坏事。今儿个爷就代大哥管教管教你，也免得坏了大哥名声。”京兆尹的兵早已赶到，待立一旁。十四一挥手，立刻上来押了依图便走。依图一路号哭“大千岁救命啊！”渐渐去得远了。

　　这么一闹，十三十四也没了兴致，急急的催着明旖回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