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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寿辰(二) ...

  •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今日是尘芳的生辰,一眨眼已过去了十数个寒暑,当年她吟唱的‘桃夭’,依稀犹在耳边,待嫁女儿心,当时自己又是何等期待和欣喜地等待着她每一岁的增长。
      每当自己叹息她的年幼时,她总会噘着嘴,冷哼道:“我心里活的岁数未必比你小。再说了,我都没嫌你老迈,你竟然嫌我稚小。知道什么是‘一枝梨树压海棠’吗?吃亏的是我啊!”
      自己不禁哈哈大笑,他的梅儿是那般的与众不同,是那样的惊世骇俗,他的梅儿是那般的独一无二。当自己终于快盼到她及妍能迎娶她的时候,一切却在一夕间破灭。
      “这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琥珀珠子。你看,多像你的一双眼睛啊!”尘芳笑盈盈地将那对打着五彩丝攒花长穗的琥珀珠子系在自己的腰间,郑重其事道:“戴着它,你便会想到我了。”
      “那我每日都戴着,时刻不离身。”自己信誓旦旦道。
      可是如今——胤礽看着手中的琥珀珠子,原本该是一对的,却已形单影支。

      固山贝子府今日格外热闹,正门上红灯高悬,各府的宾客迎来送往,府门前车水马龙。私下里众人都议论,或道固山贝子家资丰厚,或道贝子福晋荣宠专房,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巴结的,有窥测的。
      胤禟在花厅之上共摆了十来席,每一席旁边都设了个小茶几,几上设了香炉,焚着宫制的梅香。一色的紫檀透雕,嵌着大红纱透花的诗词。
      上座两席坐着胤禟、尘芳及贝子府中的家眷、阿哥、格格。独四格格兰吟不按制而坐,设位坐到了胤禟的身旁。众人共祝了寿星后,便坐下动箸开筵,对面戏台上则开锣唱戏,一时间歌舞升平,笑语喧哗,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这边剑柔和绵凝端着漆盘走过来道:“各府送的贺礼都己经清点入帐了,奴婢们挑了几件好玩稀罕的小东西,拿来给主子瞧瞧。”
      尘芳往盘中一看,有小如意、金怀表、玉镯、戒指等等,她随意翻弄寻拨,看到一个赤金点翠的玉佛,便拿了起来笑道:“这个是谁送的?”
      绵凝忙道:“是雍王爷和福晋送的。”
      “是吗?”尘芳一想,站起身走到胤禛那边,欠身道:“四哥,这玉佛我很喜欢。谢谢四哥了。”
      胤禛瘦削坚毅的脸微微松动,崭露一丝笑意道:“九弟妹见外了,只是个小物件,不足挂齿。”
      “物虽小,心意却到了。”尘芳捂嘴笑道:“其实我知道,四哥来这里已是勉为其难了。”
      “九弟妹何出此言?”胤禛不解。
      “南来北往走西东,看得浮生总是空。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杳杳在其中。今日的繁华只不过是他日的过眼云烟罢了。”尘芳叹道:“我本不欲如此隆重操办,无奈贝子爷的美意,我也不好推辞。”
      胤禛平静无波的眼中划过道诧异,“你读过《悦心集》?”
      “四哥所编辑成的《悦心集》,里面有许多看透世事,任情放达的文章。我最喜欢的还是其中的《醒世歌》。日也空,月也空,来来往往有何功!田也空,地也空,换了多少主人翁。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言虽浅浮,却包涵了人世间一切的因果。”尘芳缓缓道,轻瞄了眼胤禛。
      胤禛脸上的笑意更浓,叹道:“九弟妹不愧才女之名,连佛理竟也精通。”
      “四哥说笑了,若说精通,这里有谁比得上您呢?”尘芳淡淡一笑,在盛京的四年里,她早已将那本《悦心集》翻阅熟记,不仅如此,还有他的《圆明居士语录》也已滚瓜烂熟。
      “四哥的玉佛,我一定会妥善收藏。日后看到这块玉佛,就会想起今日里,众家兄弟姐妹齐聚一堂,和乐熔融的情景。”说着,她也不顾及旁人的侧目,将这玉佛揣进袖中。
      胤禛望着尘芳,见她放好玉佛,抬眼看着自己时,璀笑颜开,媚眼如丝。

      那一眼的风情啊,令得多少男儿叹息扼腕!
      记得在多年以前,一日胤禛去给皇太后请安,路上遇到了也去请安的胤禟与胤礻我,三人结伴来到慈宁宫。才到外厅,就听到内室里传来怒斥声:“你若想继续做这个太子,就不准娶董鄂家那丫头!”
      三人当即楞在门外,外面的奴才哪里还敢进去通报,统统躲了出来。
      仁宪皇太后看着跪在膝下的胤礽,痛心疾首道:“你自幼丧母,是太皇太后一手将你抚养长大,文治武功都由名师教导,朝政御批皆是你父皇亲手指点,为的就是将你培养成一代明君。你父皇有时对你是不免严厉些,那是因为他对你期望甚高。你可还记得,你幼时生病,当时正值三番之乱,朝廷危在旦夕,你父皇却为了照顾你,辍朝三日。你可记得孝庄文皇后临终前,将你的手放在我手中道:太子日后若有不妥不善之处,你切要及时矫正改过,他日若能顺利登基,也不枉费了我十多年的心血。这一切的一切,你都忘了吗?”
      胤礽凄然道:“孙子没有忘,也不敢忘。可孙子只是想娶一个女子,也不成吗?”
      “唯独那董鄂氏不成!”皇太后拍案道,“女色惑君,她虽小,却将你迷得丢了三魂六魄,将来岂不成了第二个董鄂妃!我不能让先帝的悲剧再发生在你身上。”
      “孙子不会的,孙子心里还有这大清江山啊!”胤礽磕头哽咽道。
      “那丫头也算是半个纳兰家的人。你若娶了她,将来朝中的事务牵扯到纳兰家,牵扯到胤褆,你会不顾及到她,她就不会动摇你吗?”皇太后严肃地问道。
      胤礽一愕,说不出话来。
      “保成啊!不是阿奶逼你,你可要想清楚了!”皇太后抹着泪道:“江山、美人,孰轻孰重?要做一个好皇帝,就不能有痴,有嗔,要懂得戒,要懂得忍啊!”
      听到皇太后唤自己的乳名,胤礽热泪盈眶,扑到皇太后怀中道:“皇阿奶,孙子都听您的,孙子全都听您的!”
      祖孙两人抱头痛哭,外面的胤禛回过神来,见一旁还在震惊中的胤禟和胤礻我,忙轻推了两人。待他们醒悟过来,觉得此时不宜进去,便都悄然退下。

      “四哥的东西有那么好吗?”散席后,胤禟含酸地看着尘芳将那玉佛用红绫子包好,交给绵凝,嘱咐她妥善保管。
      尘芳白了他一眼,道:“有时间喝这飞醋,还不如去干些正经事。”
      胤禟呵呵一笑,“我那对东海龙凤珠可是世间难寻的宝贝,你就瞄了那么一眼,是不是太厚此薄彼了。”
      尘芳见他委屈的模样,不禁笑道:“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难怪有时候,会和兰吟一起疯得胡天海地的。”
      胤禟轻拧着她的鼻尖,笑道:“不如咱们再疯一次吧!”说着,便拉着她跑了出去。
      此刻已是夜幕降临,胤禟载着尘芳策马来到午门,下了马,便拉着她一路小跑,沿途的侍卫、宫女、太监,忙不迭地下跪请安。到了太和门,过了金水桥,疏通了值夜的侍卫,来到一阻蓝色琉璃瓦覆盖的围墙下,原来是到了皇穹宇殿门前的‘回音壁’。
      尘芳顿时明白了,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向东西配殿跑去,约莫分开百丈远,方停了下来。胤禟贴墙而立,看见尘芳也已将脸贴在墙上,便向墙面说了两句。声波沿着墙壁连续折射前进,传到了尘芳的耳内。
      “梅儿,我们永不分离,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尘芳眼中一热,临墙低语。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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