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谈判是件技术活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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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先去找袁君华呢，还是苏越清呢？我纠结地抠了抠袖子，在大殿里拐来拐去，半天都没下决定。
考虑再三，我步子一转，脚底抹油进了后院。
后院乃案发现场，有重兵把守。面瘫士兵一个个严阵以待，气压低得叫人透不过起来。独独袁君华一人休闲地坐在花园里喝茶，一副若有所思的高深模样，显得极不和谐。
我刚要踏步过去，一人很没眼色地将我拦住，凶神恶煞地瞪我一眼。
哎呀呀，本王好害怕呀。
我横扫他一眼，冷道：“让开，本王要过去。”
士兵面上露出犹豫之色，袁君华转头看见我，狐狸似的笑了。我心神一荡，这厮的皮相还是颇有几分欺骗性的。方才经过大殿时，闲得发慌的姑娘们正为了苏越清和袁君华谁更好看一点而争论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几乎就要动起手来，本王险些遭殃。
我忙正色，严肃地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他却浑然未见一般，潇洒地大手一挥，那士兵居然乖乖地立马放行——简直就是反了……
我在袁君华对面坐定，他替我斟一杯茶，饶有兴趣地望着我，仿佛是在等我先开口。他的一双眼眸宛如深邃幽深的漩涡，直要将人的神思尽数吸入。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一时间竟忘记要说什么。
我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只好没话找话，指着他手旁的奇怪兵器，道：“咦，这是你的兵器？是刀还是弓？”
他抚摸放在桌上的一把不知是刀还是弓的玩意儿，笑道：“这把叫弯弓雪刀，由天外玄铁锻造九九八十一天而成。看起来像弓，实则是一把腰刀，它随我四处征战，杀敌无数，是我的好搭档。”
我赞道：“确是一把上好的兵器。”从小打到见过的神兵利器也不少，但如此流畅干练的刀却真是第一次见。
袁君华笑睨我：“你该不会是专程来欣赏我的玩弓雪刀的吧？”
我一噎，脑子一时没转过来，脱口而出：“呃，刚刚……为什么他们都听你的？”
“他们是我的人。”
我奇道：“不是御林军吗？”如果我没记错，袁君华统领的应该是神威军。当日击退戎族，大军留守西北，袁君华只率三千轻骑凯旋回京，受封领赏。
他笑得张扬：“那些都是饭桶，不管用。”
醉仙阁的守卫原本是张熊安排的御林军，却不知何时全部换成了袁君华的神威军，真真是蹊跷至极啊。难怪昨天见他进入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不对，想这些作甚啊，本王还是速战速决的好。就我这奇差无比的人品，保不准苏越清诊完脉后，也会脑子被门挤了一时兴起来后院“乘凉”，到时候再撞个正着……我一哆嗦，后果不堪设想！
自从那晚他跟袁君华对峙过后，直到今天他都不怎么爱理睬我。小手也不给摸了，小腰也不给搂了，每天诊完脉，他都是一脸欲语还休地望我看半晌，然后明媚忧伤地走人了。
我清了清嗓子，道：“袁将军，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件事要跟你商量。那个，我觉得，你还是去退婚比较好。”这是今天谈判的第一项议程——退婚。
“为什么？”又是这种玩味的笑容，真他娘的欠揍。本王这是很认真地跟他谈判，他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格外容易烦躁，那是姜汁红糖水也治不了的忧伤……
我一边抠袖子一边说：“你看我们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应该不难理解。你我没有感情基础，就算在一起也是互相耽误，绝对不会幸福的。还不如及早结束这个错误，以后男婚女嫁各找各的归宿。袁将军少年英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何愁没有好姑娘，你说是不？”呸呸呸，我都被自己恶心到了，是以在心里强烈地鄙视自己一把。
他搁下茶杯，扯下腰间的玉佩摆在桌上，我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还没来得及细想，却听他笑道：“强扭的瓜不甜，此话当真？”
我说：“不假。”
袁君华把玉佩塞到我手里，我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咦，这个玉佩怎么会回到你手里？”当时明明就给我了啊。
他放下手中茶杯，一甩袖子，一本正经道：“苏大哥，虽然你不再叫我瑶瑶，可是我还是愿意唤你一声苏大哥。苏大哥，八年光阴似水流，一朝付东流，瑶瑶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人。境况变成如今这般田地……”
嗯？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晴天霹雳！！
我像是被炸了尾巴的猫，蹭的跳起来，颤颤巍巍地指着他，一时间语无伦次：“你，你，信……怎么……会知、知、知道……”
他风轻云淡道：“我本是想去探望你，谁知你却不在，房间里只有这封信和我的玉佩。我见你用玉佩压着信，以为你是写给我的，就打开看看咯。”
王府里的那些侍卫才是不管用的饭桶啊，怎么就让袁克星这么便利地登堂入室了啊！
亏我写得如此苦逼，堪称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史上无双，苏越清他没看到，没看到，看到，到……
我咬牙道：“你什么时候去我府上的，我怎么不知道？”
“恰是来醉仙阁的那一日。”袁君华略作停顿，呷一口茶，继续道：“你方才劝我劝得头头是道，怎么，难道你对苏越清，就不是强扭了吗？”
这句话直戳我的痛处，我悲愤交加，沉默片刻，泫然欲泪道：“你说吧，你想怎么样？”
袁君华习惯性地打起太极：“你说呢？”
“好吧，退婚的事由我来做。”这是极大的让步。
“谁说我要退婚了？”他笑如春风：“我不想退婚。”
“那你想干嘛？”我恨恨地朝他丢一个眼刀，谁让我有把柄在他手里，他大爷！
“你先坐下。”他拉着我让我坐在他身旁，笑眯眯道：“其实我的要求挺简单，你且收好这块玉佩。”
我狐疑地看着他，有点不敢置信：“这么简单？”
“这玉佩是袁家的传家之宝，只传给嫡长子的正妻。”袁君华轻轻一握我的手，附在我耳畔吹气：“瑶落，我就把它交给你了……”
我一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瑶落，我会用一生好好待你的，我的心里眼里除了你，绝不会有第二人。与其爱人爱得痛苦，不如被爱来得幸福。你是个明白人，自己想想清楚。”他轻飘飘地搁下这句话，施施然地走了。
我捏着袁君华硬塞的玉佩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惆怅地躺倒在床上。唉，我心疼，我肺疼，我连胃都疼。
袁君华说的一点都没错，苏越清不喜欢我，我何尝不是在强求。都说爱一个人的最高境界是放手让他幸福，我却苦苦纠缠，显然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我爱他爱得不够深，要么就是我思想觉悟不够高。苏越清不能跟心爱的女子双宿双栖，想来也是怨恨我的吧……
圆润贴心地递来一杯茶，我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幽幽问他：“圆润，你说哪种死法比较不痛苦？”
圆润一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挤出两滴眼泪，嚎道：“哎呀！王爷啊，您不要吓奴才啊……您要去了，奴才也不想活了啊王爷！！”
我推他一把：“少来，你是怕以后没人包庇你偷冰糖葫芦了吧？”
圆润真诚地看着我：“不是，奴才是怕殉葬……”
我：“……”
***
晚饭时分，苏越清终于回来了。彼时我正心不在焉地扒着饭，他面有疲色，一进门就紧张地对我道：“瑶瑶，快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哐啷——”饭碗掉了。
我缓缓地抬起头：“你、你、你说什、什么？！”第一反应，他吃错药了吧。
太狠了，一点前戏都没有……
他脸不红心不跳，清浅的目光里充满关切：“快脱衣服。”
第二反应，这世界太疯狂了。
这、这可叫我如何是好？从来都是本王盘算着如何推倒他如何XX他，今天这话却赤裸裸地从他嘴里说出来，并且还能说得如此淡定如此纯洁，本王我一时接受不了！
要求是他提的，本王这是处于被动地位，是被压被推倒一方。不行，这委实不是我的风格，我要反推倒！
沉默半晌，我说：“苏大哥，你先脱。”
“噗——”正在收拾饭碗的圆润忽然笑了，我幽怨地瞪他，他一噎，默默地退了出去。
苏越清先是愣了一瞬，旋即双颊浮起两朵可疑的红云，他略有羞赧地别过头，说：“瑶瑶，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替你检查一下。”
检查……还是他主动我被动，没有本质区别。
不过，也成。
我说：“上次不是检查过了吗？”
他的耳根子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了：“我是说，我要检查你有没有旧病复发。”
“哦。”我不禁微微失望，不过更多的却是疑惑：“为什么要忽然要检查这个？”说话时，我乖乖地宽衣解带，反正全身上下所有地方都被他看遍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顿时凤颜大悦，心下甚是甜蜜。也许日久生情，也不是没可能。
他面色稍缓，一边净手一边解释说：“今天我给一位姑娘看病，发现她所患之症，与你并无二致。这病着实罕见，我担心事有蹊跷。”
我心头一紧——那噩梦般的回忆，不堪回首的几年。
苏越清转过身，敏锐地捕捉到我的异样，心疼地摸了摸我脸，柔声道：“瑶瑶，不要害怕，有我在。”
有我在。
就是这句话，温暖了我八年之久，让我沦陷得义无反顾。
父母死的时候，我仍深陷昏迷之中，并不知晓。大半年之后，我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找母妃，舅舅却告诉我，父王母妃都不在人世了。
我虽年幼，却也晓得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我病得昏昏沉沉，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每日只是傻愣愣地望着窗外，任谁来，如何劝我，我就是不曾说一句话。
舅舅公务缠身，只有每月初一十五的休沐日他才能得空来瞧我。
苏越清衣不解带地照料我，每日陪在我床边，不停地同我说话，逗我笑。这个如同天人一般的温柔少年，如芝兰玉树，似皓月当空，是我绝望的生活中唯一的亮色。
勉强能下地的那日，恰是我十二岁的生辰。全府上下沉浸在双喜临门的喜悦之中，我冷眼望着忙碌的下人，觉得这一切都与我毫无关系——父王母妃都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沉入池塘的一瞬间，冰冷刺骨的水铺天盖地没顶而来，森森寒意席卷过我每一寸肌肤。头顶上，依稀有人在哭喊。我闭上眼睛，仿佛看见父王母妃在前面像我招手，他们笑得那么温暖……
我被人捞起的时候，还有一丝知觉尚存。我呛出一口水，缓缓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身上已然被换了干净的衣服，一方清新温暖的怀抱将我容纳其中。
我抬眼，苏越清的眼下有一层淡淡的青色，没有责怪，没有怨怼。他轻柔地摸了摸我的头发，说：“瑶瑶，不要害怕。有我在，我会陪着你的。你若要死，我便绝不苟活。黄泉碧落，我都会陪着你。”
他的笑容如同暖风三月的阳光，驱散了我心底的阴霾。我抱着他，第一次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
他笑着说：“哭出来就好，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的……”
——现在想想，他那会儿一定是害怕我再寻死觅活，如果我死了，他之前的努力就统统作废了。再不然就是赶来救我的时候太匆忙，一不小心脑子被门夹了，否则怎么会说出殉情这样的话呢？
不过，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确认我身体无恙，苏越清这才放下心来。其实他每天都来给我诊脉，我有没有事，他只消稍稍一按便知晓了。圆润烧了一壶热水，他洗过脸便和我一起继续吃饭。
我斟酌了一下，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苏大哥，石凳……石磊一案查的怎么样了？密件找到了吗？”
苏越清给我夹了一块鱼，道：“我素来不问公事，因此也没有留意。”
我暗自打量他，他神色如常，并无丝毫异样。心想也许圆润听错了，他说的并不是密件，而是蜜饯，或者迷、奸……
我囧了一下，低头扒饭。
“怎么了？”
我干笑两声，说：“没事，不过是想早点回家罢了。况且，醉仙阁停业也好一阵了，今天无意间听到有人抱怨说最近日子不好过，案子早点结了，醉仙阁也好尽早重新开张。”
苏越清盛一碗补汤放到我面前，说：“你倒是在其位谋其职，趁热把汤喝了。”
我扯住他的袖子：“苏大哥，那个……”
苏越清：“？”
我厚颜无耻地往他身上蹭了蹭，耍无赖道：“要抱抱。”
他顺势楼主我，却是微笑着拒绝：“今晚不行。”
我泪流满面地蹲到墙角画圈圈：“为什么？”
“你葵水来了，应该好好静养。”
我承认，他对我身体的了解的程度远远高于我自己。我色心不改地对他一通上下其手，搂紧他的小腰，不安分地扭来扭去：“没你在我睡不着，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苏越清白皙俊俏的脸蛋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无奈地笑了，刚要张口说话……这时，有人敲门。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谈判是件技术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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