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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尘封罪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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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白色的花,是葬花。是为了祭奠枉死的二百七十三条性命而盛开的花。”
低低的声音没有带任何的渲染,然而在肖闲庭听来,却仿佛被重锤砸了心脏,震的难以言喻。二百七十三条人命,那正好是不笑灭了氓帮时所杀的人数。而之前,沈天晴半遮半掩的几句话仍然在耳畔回荡。世界上没有如此巧合的事,那么莫非……
天色虽然愈发沉暗,可是空容还是看到了此时肖闲庭的表情。他的目光轻轻掠过肖闲庭身畔的雪隐刀,那刀柄处熟悉的暗纹蟠龙正张牙舞爪,仿佛要挣脱束缚腾空而起。他忍不住轻轻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一下那把天下人都在觊觎的宝刀。可是就在他的手刚刚触及雪隐时,他的手指却仿佛忽然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疼得他缩回了手。
他的手指肚腹已经青到发白,近乎失去了知觉。
“这是?”肖闲庭一惊,赶忙探过身去查看他手上的伤痕,“冻伤?雪隐从来不会这样伤害人,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因为,它还记得我……”空容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指,他的目光渐渐飘向已经模糊的远方。
幽暗的夜,残忍的杀戮,泛着血丝的双眼……那一天的一切,从来就没有自他脑海中消失过,只要他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出来交叠的尸骨,还有悲恸的哭嚎。空容抿了抿干燥的唇,然后无奈地轻轻摇摇头。
“你是不笑的什么人?”他问。
肖闲庭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会问他这个问题,但是他知道这个问题的目的都是一样的。虽然对方是沈莲的影卫,可是习惯性的不安还是会让他不由自主地去按住了身边的雪隐。
“捡来养的。”肖闲庭简单回答。
“哈啊?”空容惊得瞪了下眼睛,“你开玩笑?”
见他不太信,肖闲庭也不想做太多解释,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不管怎样,既然不笑把雪隐刀交给了你,我觉得你就有必要知道这件事情。”空容沉思了一下,下定了决心,“我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不能再错一次!”
“到底是什么事啊?”肖闲庭被吊的愈发好奇了,追问道。
可是……真的说出来的话……
空容此刻正在心里打水,十五桶,到底哪边放七个,哪边放八个呢?
“哎呀说啦,我保证不跟沈莲说!”肖闲庭有些不耐烦了,催他。
空容愣了,诧异抬起头。那句“你怎么知道我在想这个?”还没有问出口,就看到肖闲庭笑嘻嘻地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空容蓦地明白了,他沮丧地垂下头,手里慢慢摸到斗笠重新戴好。
“你要准备好,”空容压低了声音道,“这个故事,会很长……”
肖闲庭默默点了点头。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近在咫尺,这让他紧张地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他并非是对这些个江湖隐秘之事心存好奇,只是因为牵扯到不笑,那是他在失忆之后仅有的亲人。
“先帝在位二十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因此被后世尊称为太平王。”空容缓缓开口,事情追溯到二十年前,“但是事实上,先帝却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他只有两个孩子,虽然这两个孩子自小便已经显露出差别,但是先帝却仍然没有过早地立下太子。他怕,怕自己的一个决定,会颠覆沈家数百年来的基业。就这样,直到八年前,先帝病入膏肓,这才不得不执笔,在圣旨上写下传位诏书。那一年,王爷十八岁,当今天子十六岁。
“没有人能否认王爷是上天眷顾的宠儿。王爷非但自小惊采绝艳,加之生就一副天人容颜,举手投足间带出的王者霸气,让先皇对他是又爱又恨。而先皇的另一个儿子,也就是当今天子在那是却是平庸至极,毫无出彩之处。跟王爷站在一起,永远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先皇还有个哥哥,即是如今的禄陵王。禄陵王觊觎皇位已久,然而自从与先皇之争失败后,他便略微收敛了锋芒,让人以为他安于禄翎王一位。然而先帝心里明白,他的哥哥远不会如此简单。若自己的两个儿子有了什么意外的话,那么他的哥哥必将趁势取而代之。因此,先帝左思右想,留下了两份传位诏书。
“当然这是一个秘密。一份被当作传位诏书公诸朝野,将传位于长子沈莲。另一份诏书则被密封,敕命沈莲于自己身后所阅。
“所有人都不疑有他,专心地过着自己的日子。直到半年后,先皇驾崩。漫长的守丧期过后,王爷打开了那份儿密封的诏书。
“没有人知道那份诏书里写的是什么,我只是远远地看到王爷愣了许久,他捏着诏书的手指在轻轻颤抖。然后,他忽然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恍若天之骄子般的王爷,也会笑的如此落寞。王爷什么都没有说,他把诏书随手烧了,然后,在登基大典的前一天,带着几个影卫离开了皇宫。”
夜色愈发浓重了,从地底传来的凉气让肖闲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是他不想离开,他被这个“故事”深深地吸引住了。过去的沈莲,他所不认识的沈莲,虽然只能从空容的口中听到些许的描述,可是肖闲庭依旧可以想象出,那是怎样一副光景。
只听空容继续道:“王爷一路隐藏身份,游山玩水。我们当初只是单纯地意味他在皇宫憋得太久了,所以想出来透透气,所以陪着玩的很欢乐。直到当今天子即位的消息传来,才从王爷的脸上看出了某些变化。王爷那时已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号,因此要打探消息并不是件难事。王爷让我们来打探此地,也就是锦湖山的鬼眼森林,以及江湖中消失已久的雪隐刀。而就在这时,王爷结识了狂刀不笑。
“不笑当时还不叫狂刀,他有自己堂堂正正的名字,叫魏言潇。魏言潇向来自恃武功高强,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更何况王爷比他小了将近二十岁。可是两人一架打后,却成了惺惺相惜的忘年之交。魏言潇和他的妻子当时也就住在锦湖,离这里不太远……”
“妻子?”肖闲庭本来好好听着,可是这会儿忍不住插了嘴,“不笑并没有妻子啊!”
“……”空容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魏言潇的妻子,早在八年前就去世了。而这,也是狂刀不笑问世的开端。”
“当然,虽然我一直跟在王爷身边,有些事情,我也是不能知道的。例如,鬼眼森林里到底有什么,而雪隐刀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当时我们已经查到了,雪隐刀就在锦湖氓帮的祠堂。那是一把不祥的刀,因此氓帮帮主封印了它,供奉在祠堂里,每日让众子弟前来拜颂,以减轻这把刀的血腥暴戾。所以,当王爷开口借雪隐刀的时候,氓帮帮主兵不乐意。后来不知道王爷说了什么,这才劝得帮主愿意带刀跟着王爷进鬼眼森林。他们一行十五人进入森林,在隔了一天一夜之后,出来的却只有王爷和氓帮帮主两个人。其余的人,据王爷说,都死了。
“氓帮帮主脸色很不好,他没再和王爷说话,自己提着刀便回去了。没过两天,在氓帮的大院里意外发现魏言潇妻子的尸体。魏言潇很爱他的妻子,悲痛加上愤怒,他选择在一个夜深逢高的夜晚,肚子闯进了氓帮总部。然后,便有了那一场震惊武林的屠杀。”
肖闲庭愣了良久。
“这里……就是氓帮?”
“是。”空容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很确定。
肖闲庭的意识中出现了片刻的恍惚,他仿佛亲自置身于那个残忍杀戮的夜晚。血红色的月和雪亮的刀,狰狞的杀人者以及带着恐惧死亡的帮众。二百七十三,无一人生还。不笑开启了狂刀的诅咒,让他丧失了理智,在狂刀的支配下,沦为杀人狂魔。
他有些畏惧地松开了腰间的雪隐,忽然问:“这些……不是和传闻中一样么?杀人的还是不笑,他即使到了最后,都没有原谅自己。”
“不一样……”空容轻轻道,“关于这件事情,江湖传闻只说了表象。狂刀不笑灭了氓帮,是因为妻子的死,而他妻子的死,却是有人刻意设计的。”
肖闲庭顿时觉得一股热血上涌,他紧紧扭住空容的衣服,嘶声问道:“是谁?”
空容闭上了眼睛,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
“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