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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不笑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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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肖闲庭走进书房时,沈莲正在趴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一个青瓷杯发呆。里面是茶啊是茶啊!青音说一会有正经事不让喝酒,可是茶真的喝不下去啊!
听到有人推门,沈莲可怜兮兮地将目光从茶杯上面移开,往门边一看。这一看就愣了,门口的是谁?
只见两个丫鬟笑嘻嘻地推着一个面红耳赤的少年走了进来。那少年一看至多十七八岁,脸颊上还留着婴儿肥。一双大大的眼睛,瞳孔很黑,亮晶晶的,像是两颗黑珍珠一样。皮肤很嫩,不算白,嘴唇的颜色却很鲜艳。身材不高也不矮,偏瘦。身上穿了一件暗蓝色的小褂,活像谁家的小公子一样。
沈莲看到了他手里的雪隐刀,望了望天,然后侧过头去看青音。青音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唯有紫影像是鼓励似的冲那少年一笑。
少年看到了紫影的鼓励,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
“沈……沈王爷……”少年犹豫着叫。
一听声音,沈莲这才一拍大腿,道:“哇啊,还好不是女的。我还以为碰到狐狸精了!”
“咳咳……王爷,他可没你像狐狸精……”青音在一旁小声提醒。
肖闲庭“噗嗤”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沈莲狠狠瞪了青音一眼,不过也托他这句话的福,肖闲庭倒是不紧张了。他乐呵呵地站在那里,颇感兴趣地看着沈莲和他的两个随身侍卫打趣。
沈莲虽然是王爷,但是却一点架子都没有,单看青音和紫影被他宠的无法无天就能知道了。而安宁王府的其他下人也一样,大家生活在一起,就好像一个大家庭一样,温馨和睦。
这样的环境让肖闲庭的一颗心变得很安定,洗干净后的身体也很舒服。他坐在书桌旁的一张小椅子上,捧着丫鬟姐姐特意为他泡的蜂蜜花茶,笑得甜甜的。
沈莲也笑了,他十指相对,放在颌下。等肖闲庭喝完了,这才柔声道:“你必须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可以选择。如果你现在不想说,我不会逼你,我可以等到你想说为止。当然,这个时间不能太长。”
“我……”肖闲庭艰难地张开口,只说出了一个字。那一天的事情对他来说是一场难以忘怀的噩梦,可是每当一个个人的深夜,他却总是避免不了的想起来,然后躲在角落里发抖到天亮。他害怕回忆,可是他也知道,如果就这么忘记,那么最对不起疯子的人,会是自己。
沈莲遣散了屋中的丫鬟,只留下他们四人。大家都安静地看着肖闲庭,等他作出决定。直到肖闲庭终于抬起头,两只眼睛亮亮地看着沈莲,坚定地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那一天的下午,天气很热。肖闲庭和往常一样猫在屋子后面编蓑衣,不时将一些没法用的稻草随手扔进了面前的大山坑里。那山坑大概一人多高,应该是自然形成的。底下其实挺平坦,就是长满了杂草,什么都看不见。
这里是疯子的家,盖在半山腰上,从自己有记忆起,就一直住在这里。疯子并没有让他做什么,可是他总觉得自己白吃白住,有些过意不错。所以才每天编几件蓑衣,第二天下山去市集卖,换了钱给疯子,权当作租金。
其实他知道疯子是不需要这些的,在疯子的炕底下,有好多银子。而疯子总是神神秘秘的,白天走,晚上才回来。总是把他一个人晾在家里不闻不问,但是晚上在他熟睡之后,又总会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然后他就感觉到一股暖流,从疯子的手心一直了流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们就这样与世无争地生活,倒也过得惬意。只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肖闲庭总是觉得心里惶惶的。好不容易编完了一个蓑衣,手指头就已经被扎了好几下。鲜红的血滴流出来,他伸舌舔去。看看天边,有堆乌云正在往这里飘来,要下雨了么?
他赶紧起身收拾东西,将所有的东西都苫起来后,他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喘息!
好像是疯子的声音!
肖闲庭心里“咯噔”一声,平时疯子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会回来的,难道出了什么事情么?
他赶忙往前面跑去,刚转过拐角,就看到一个黑影迅速闪到了他面前!他吓了一跳,刚要大叫,却被那人捂住了嘴。
“是我,别出声……”那声音听上去很虚弱,肖闲庭定睛一看,真的是疯子。可是为什么他看上去那么狼狈,唇角还有血?
只见疯子的身形踉跄一下,趴在了肖闲庭的身上。肖闲庭赶忙伸手扶住他,却感觉手触的地方湿漉漉一片。抬起来一看,竟是满手的鲜血!
“疯子……疯子你怎么了?”肖闲庭急得不行,赶紧就想扶他进屋。可是疯子却像在害怕着什么,他侧耳一听,脸色愈发凝重。忽然,他用力推开肖闲庭,自己一个纵身飞上了屋顶。不出片刻,拿下一个破布包裹着的长长的东西。这一动作让疯子的脸色愈加难看,他侧头吐出一口血,将手里的布包塞给肖闲庭。
“这……你到底怎么了啊?”肖闲庭被疯子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头晕脑胀,看到疯子吐血,他又担心的不行。可是疯子今天很反常,他冷着脸往后看看,然后附在肖闲庭耳边说了一句话。
“带着它,去安宁!”
还没等肖闲庭问为什么,疯子忽然拎起肖闲庭的衣领,用力将他甩下了房后的山坑中!
剧烈的冲击让肖闲庭晕了过去,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同时,他隐约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像铃铛一样的声音……
再睁开眼时,天色已暗了下来。下着雨,冰冷的雨点顺着野草的长叶,落在肖闲庭的脸颊上。他皱了皱眉,全身疼的仿佛散架了一样,也不知道疯子又在发什么疯。虽然他常说天天看自己这张脸腻味吧,那也不至于弄死吧?
胸前咯得慌,肖闲庭磨叽着爬起来,发现自己身下正压着疯子最后给他的那个破布包。他纳闷地捡起来,慢慢解开。
雪隐刀!
肖闲庭瞪大了眼睛。他知道这把刀的分量,记得有一次,自己只是不小心碰了碰他,疯子都很生气。那么为什么……
疯子他……
肖闲庭觉得自己的心被猛地揪了起来,皱成一团。他怀中紧紧抱着雪隐,艰难地爬出了山坑。雨越下越大,整个山野间变得白茫茫的一片。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听不到任何声音。
“疯子……疯子!”他大声喊,跌跌撞撞地四处寻找着。
他并没有找多久,只是拐了一个弯,他就看到了大片大片的血红。
疯子被一根棍子钉在了树上,他的头垂下来,再没了半点生气。他的血滴在地上,被雨水晕染开来,就像一朵凄艳的玫瑰。
肖闲庭顿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扑通”一下跪下来,跪在了疯子的血泊里……
“……等雨停了之后,我把疯子的身体从树上拔下来,然后将他埋在了屋子旁边。我没有立碑,因为疯子死的不明不白的,我不能让他就这么去了。虽然我不知道疯子为什么让我来安宁,但是我相信,安宁一定会有我想要的答案……”
肖闲庭讲整件事情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可是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其中的压抑和难过。沈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碎了,茶水流了一桌,在沈莲的眼睛里,慢慢的变成了红色。
“凶手是杀戮僧?”沈莲冷冷问道。
“他只承认了去找过刀,但是……”紫影偏过头去看了看肖闲庭手中的雪隐刀。
肖闲庭握着刀,半晌才道:“雪隐生气了。在疯子的尸体前,它也是这样的。”
雪隐是上古神兵利器,而这些神兵利器在遇到可与自己匹敌的杀气时,都会躁动。沈莲攥紧拳头,光凭这些,就算那和尚真的是杀害不笑的凶手,他也无能为力。
但是……
沈莲忽然抬起头,唇角浮起一丝冷漠的笑容。
安宁王爷不行,沈王爷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