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子》一江烟月

34、（三十）不速之客（下）

　　“你有双很奇特的眼睛。”
　　“嗯。”对萧二的开场白，何昔无所谓地淡漠应了一声－－说这话的人，萧二不是第一个。
　　“你那双眼睛有个名字……如果我推断得不错的话，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魔王之欲’。”
　　此话一出，何昔立时忘了咖啡，呆呆望着萧二，万年难得一回的……傻眼了！
　　何昔的反应不出萧二所料－－凭你是谁，听到自己和魔王扯上关系，只怕都会惊吓过度。他轻轻一笑，和风般地继续说道：“别在意，就是个名字而已，与魔王没什么关系。我只在古书上读到过，没想到，世上真的存在。”
　　“真的有魔王？”好不容易，何昔的那张嘴总算恢复了说话功能，只是智力却瞬间回复到了小霍克的年龄。
　　而被问之人，也答得简明扼要干脆爽快：“不知道。”
　　这个答案刚让何昔轻松了点，萧二后边的话，立即又一次挑战何昔脑子里的那根神经：“不过，你那也确实是双‘魔眼’。”
　　萧二注视着那双“魔眼”，顿了顿，问“魔眼”的主人：“你觉不觉得，自己有天生的催眠能力？”
　　看何昔有些茫然，想了想，道：“我的意思是说，当你的眼睛紧紧盯着别人眼睛的时候，有时候，会影响到那人的意识。”
　　这个问题简直多余，里森西蒙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只是，那……就是催眠吗？我原来懂催眠之术，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虽然有一大串疑问，何昔还是点点头，有些不确定的道：“好象……是有这么回事。”
　　“那就是催眠。其实催眠术不神奇，不过就是通过一些方式进行暗示，向对方的潜意识施加压力传递讯息，从而让对方的自我意识放松甚而‘沉睡’，以便得到施术者想要的结果。”
　　古老的法术，经萧二这么一个科学解释，立时变得简明易懂。只不过，何昔却觉得自己身边的事物，因了这样一个解释，开始变得不太真实起来－－难道我……真的会……催眠术？
　　象是读出了何昔的心思，萧二又道：“你天赋异禀－－这双眼睛，还有这身灵气，都不是寻常之物，如果我猜想得不错，你可能是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发现了催眠的秘密，又不自禁地用了出来。”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何昔，接着又颇为费力地加上一句：“不过，你的情况有些……特殊，作为一个天生的催眠师，你有……别人没有的……外在条件。”

　　－－废话。就算不会催眠，何昔想要诱惑人，又有几个抵挡得往？！

　　何昔突地一阵透心凉，脱口问道：“我会不会偶然把人催眠，让人回忆起不该记得的往事？”
　　－－如果真那样的话，太可怕了！
　　萧二想了想，有些不太肯定的道：“应该不会。阿昔，我懂点催眠术，但并不算在行。刚才我说催眠术不神奇，下面一句话应该是－－催眠大师却是神奇之极。我有个师叔，算得上催眠师中的顶尖高手，我可以帮你问问他。”
　　顶尖催眠高手什么的，这个时候已经完全不在何昔的考虑之中了，他的思维跳跃得太快－－刚刚想到自己这项“本领”可能会给安风带来的危险，立即觉得应该远远离开安风，只有这样，他哥才会安全。可是……如何离得开？
　　萧二看着何昔魂不守舍的样子，连忙道：“我虽然不是催眠高手，不过我觉得，这个世上，并不存在不应该想起的经历－－一个人，如果意志强大到可以通过‘遗忘’来保护自己，那么，只要作到足够谨慎，打开他的记忆，不应该会伤害到他。”
　　－－是这样吗？也许……真的可以……不，不，不能冒险，一点险也不能冒，那是风，那是他哥安风啊！
　　安风之于何昔，远不仅仅是排在他“亲人名单”首位那么简单。
　　萧二看何昔的脸色出现病态的苍白，情绪似乎有不稳定的迹象，非常聪明的，立即转开了话题。
　　只是，这一次，话题却又跑到了何昔的佛珠手链之上：“萧二能不能冒然问一句，阿昔你这条链子是从何而来？”

　　听了萧二的问题，何昔这才从死胡同中转身而出，怔了怔，道：“这不是我的，是一个朋友借给我的。”
　　萧二点点头：“那就对了，你与它的主人可能有些相象之处，但确实不是同一个人。”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何昔的“魔眼”，语气中透着关心，问道：“借你链子的，应该是个盲人吧？他……最近还好吧？”
　　何昔点点头，强打精神，把注意力从刚才的催眠问题上连根拔了出来，道：“他告诉我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向二先生提出来。”
　　－－他原本没有打算开口，要顾虑的事情实在太多，只有足够小心，他们这条船才能够暂时不翻。只不过，当猜出“不速之客”是萧家二少之后，很多事情立时变得明了清晰，整个计划更是因此而大为改观。

　　听了何昔的话，萧二先是一怔，继而露出丝愠怒之色，很有些气恼的道：“这个惹是生非的混帐，他自己的事从来不好好上心，倒是天天把我盯得紧。”
　　话虽然如此说，但何昔听得明白，萧二的语气中，颇有些宠溺之意－－看样子，自己的猜测，完全中标－－那个琴师，不是与萧家有关系，而是很有关系，关系大得来连萧家二少也拿他没撤！
　　发泄完毕，萧二看回何昔手上的链子，又道：“他既把这条链子作为信物，可见没有把阿昔你当外人，还请原谅萧二一时情急忘了家丑不可外扬的古训。”
　　何昔肚子里的问题不少，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挑那个困惑了他多时、最想知道又最容易得到答案的问题问出：“他……真的看不见吗？”
　　萧二笑了：“他是真看不见。不过，他有光感，也不是天生的盲人，只是从小有眼疾，等到14岁的时候才完全失明。你用不着同情他，他用自己的方式看世界，没准比你我都看得明白。”

　　Bingo！对琴师的身份，何昔现在完全有底了－－象萧家这样的家族，肯定也有他们自己的世界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敌人，如果有个孩子生下来就有毛病，对孩子最好的保护，是不是送出去交给别人抚养？
　　难怪莫十七查不出他的底细－－他的那些经历，本来就是真的，唯一需要掩饰的，大慨只有萧家后人的真实身份。

　　只是，何昔现在疑问去了一大半，萧二那边却开始好奇了：“萧篱，就是那个齐茗……他最近又在忙些什么？”
　　经萧二这一问，若不是冷漠惯了，何昔真要笑出声来－－忙什么？他在忙着钓美人！只是，萧二既然连这个都算不出，他还能算出自己的命数来吗？
　　看了何昔的模样，萧二又道：“他干什么我都不吃惊，总不会糟糕过对秦江默依下毒、对莫天下蛊这种事情吧？”
　　虽然看上去一派清冷，但事实上，何昔现在是真的在笑了：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个盲眼琴师，一派秀气沉静，看不出他竟会有如此辉煌的往昔。只是可惜了那一身幽兰之气……宋玉宋美人，这一次，你就自求多福吧！
　　好不容易强忍住笑意，何昔道：“二先生，只怕你真的要大吃一惊了，他现在正在和宋玉玩‘过家家’，而且已经玩了４个月了。”
　　萧二听得一怔，继而彻底无语。他盯着茶看了老半天，满脸凝重，好似要从茶杯中读出盲琴师和宋玉的未来似的。
　　何昔理解那一脸凝重下面的忧虑
　　过了老半天，萧二才抬起头，所有凝重一扫而光，他向何昔眨眨眼睛，似乎一下子变成了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道：“刚才你问有没有魔王，其实是有的－－萧篱，绝对是魔王转世！阿昔，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帮我把那个混世魔王塞给宋美人，只要他从此不再惹事生非，萧二天天给阿昔你烧高香。”
　　对于萧二的请求，何昔淡淡以对：“二先生，不是阿昔不帮忙，实在是这个诺承不起。二先生应该最清楚，秦凤眠那一关，他们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这个琴师，谁不好挑，竟挑上了美人宋玉。当年，以霍克的身份，秦凤眠尚且不放走还未出道的何昔，如今“四公子”如日中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个萧家的后人，又岂能从“锦绣园”中带得走人？
　　萧二看向何昔，然后，笑了－－他的这个笑容，透着自信和傲气，全然不同于平日里与世无争的随和恬淡。只听他自负地沉声道：“只要是萧家儿郎看准了的，就断无放手认输之理！”
　　斩钉截铁地扔下这句话，很突然地，他话风一转，爽快的道：“说吧，阿昔，这次的占卜，你想要什么结果？”

　　何昔却并不忙着接话，而是紧盯着萧二的眼睛，道：“不是说萧家从不参与各大家族的权力之争吗？”
　　萧二不慌不忙，端起茶杯呷了口清茶，这才淡然道：“萧家一直生活在权力的阴影里，参不参与，哪里由得了自己？只不过萧家运气一向不错，至今尚未压错过宝而已。”
　　“二先生就不怕这一回把宝压错了点子？”何昔现在是真的好奇了，从常识上来说，各家各户的当家人，不是永远都应该把家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吗？
　　“莫天这次有你们几个帮忙，成事的可能性至少有五成，所以压哪边的慨率都差不多。”
　　何昔听得昏头。说萧二是“神算”吧，他居然坐在这里讲慨率；说他不是吧，他又知晓他们和莫天的秘密－－相信现在，就连莫天身边的近臣都还毫不知情！

　　不等何昔想明白，萧二接着又道：“不过，既然萧篱已经身在局中，萧二早就无宝可压，压宝一说又是从何而来？”

　　听了萧二的话，何昔心里轻轻一动：这才是真正的兄弟啊－－哪怕弟弟想要摘的，是天上的星星，作哥哥的，说什么也要帮上一把，就算是为此搭上家族的未来，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