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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四十六)局 ...

  •   (四十六)局

      “日本外务省消息,前天凌晨日本军方在其海域发现一遇难船只残骸,船上空无一人,有无人员伤亡尚不得而知。据初步调查,遇难船只很有可能是一走私船,遇难原因不明。不过,鉴于最近日本海域并无风暴,自然因素已经排除。据调查人员透露,不排除人为破坏……”

      在酒店收看到由香港某电视台播放的这条新闻的时候,何昔和安风正在吃晚饭──两个人是给饿醒的,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叫餐。
      看到遇难船只画面,安风拿着筷子的手突然僵住,他眼睛仍旧盯着电视,嘴里却问起何昔:“阿昔,那天你怎么会突然生病,然后又坚持不坐船?”
      敏感如何昔,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不禁倒吸口凉气:“我作了个梦……不对,我梦里面全是大火,可新闻里那船,没有被烧过的迹象……而且梦里面的,是条小艇……”
      若有所思地住了口,盯着腕上链子看了半天,才抬起头:“哥,我觉得……是这条链子救了我们……今后凡是与船有关的事情,一定要小心!”

      是不是链子救的命,在链子自己出庭作证之前,这事不好说。但其它事情,却必须马上弄过明白。
      安风一连七、八个电话打出去,问题还是没有眉目。看安风挂断电话,何昔问他:“有没有疑点?”
      安风面色凝重,点点头:“第一,那条船是被人炸沉的,确实没有起火;第二,船上的人,除了我们,再没有其他人有可能惊动到职业杀手。”
      何昔耸耸肩,全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又问:“不象园子的手笔?”
      安风再次点头:“这种小儿科做法,而且目的是杀人,倒象是哪位仇家干的。”
      “这个就麻烦了。”
      确实是麻烦了,出道这么久,天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把他们碎尸万段。不过,他们的仇人都不是普通人,象这种杀人泄愤的事情,不是那些人的风格。所以何昔又说:“杀了我们只会引得园子的报复之外,我实在想不出他们会得到什么好处。”
      安风脑子中亮光一闪:“也许本来就没准备杀我们也说不定。”
      “或许这个人原本想要梆架我们,炸船只是为了销毁证据,看样子就算我们不在船上,他也来不及修改计划。”何昔略一思量,话题一转,突然问,“哥,我们有多少钱?”
      “不少。我刚刚与思诺通过话,埃里一个月前越狱成功,他的嫌疑很大。不过,他如果想用我们的钱卷土重来,远远不够。”
      “远远不够也比一个子儿没有要好。他能够越狱,必定有一批死忠部下,那些人可都是要吃饭的。”何昔从沙发上站起身,头一甩,满不当回事儿的又说,“算了,反正不论是谁干的,都不会轻易罢休,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安风看着面前这个从来不把命当命的人,暗自叹口气,也不再多话。他两步走到放在墙角的随机行礼箱前面,打开箱子,从暗格里面掏出几个小袋,随手扔了一个给何昔。
      何昔把没有任何标识的小袋子拿在手中翻来复去很是研究了一番,不得要领,抬头看安风:“安全套?”
      安风一拳挥了过去,笑骂道:“除了安全套,你就想不起别的东西!”
      何昔灵巧地避过他的拳头,叫起了冤:“你一个字不说,我哪知道……”
      “这是两年前我从CIA(注:中央情报局)搞来的假面,没有‘神手’做的逼真,戴起来也不太舒服,但好处是方便,临时应个急什么的,绝对管用。”
      何昔大奇:“哥,你什么时候弄了这种东西,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这种东西是拿来救命的,告诉了你,你保管拿出去瞎用,岂不是白白糟塌了好东西。”安风手一抬,又一个小本子飞向何昔。
      何昔伸手接了一看,却是一本护照,再看护照上的照片,眼生得很,忍不住又问:“我戴了这个东西之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吗?”
      “差不多吧,反正照片总是会走样的。”

      何昔还以为假面就象武侠小说中的人皮面具一样,往脸上一套就完事,哪知道又是热敷又是涂抹,最后还要小心掩饰接口,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两个人才算是变了模样。好在效果还算马虎,只要不被人盯着看,勉强过得了关。
      接下去收拾东西准备退房──既然有人正在找他们的麻烦,还是马上换个地方比较安全。诸事完备,二人正要出门,何昔突然站住了脚,看着安风“咦”了一声。
      安风回头看他,满脸疑惑:“哪里不对?”
      “哪里都对,所以才奇怪。”
      “……?”
      “哥,你伪装术从来都学得不好,记得有次还被那个伪装大师给骂了一顿,现在怎么……”
      安风笑了:“伪装术又不是造航天飞机,能有多难?”
      看何昔满眼不解,安风揉揉他的头发:“傻瓜,那些东西自己会就行了,没必要拿出来炫耀,搞得尽人皆知。”
      话一说完,安风开门而出,望着他的背影,何昔有瞬间的失神。
      ──哥的心思……他到底还有多少东西瞒着自己?

      比起这两兄弟,阮三需要面对的问题,可就简单多了──他在看到费希昀的那一刹那,立即知道了是谁给自己下的套设的局。

      在秦江家里住了一周,耳濡目染,旁敲侧击,多少对秦江的心思有了几分了解,剩下的,便是对摊牌机会和谈判技巧的把握,胜算应该不小。
      眼看着宋默依的生日宴会日渐临近,秦江却携阮三来了北非──他一直是中东武器交易的幕后大玩家之一,近日中东局势不稳,关心自在情理之中。在北非盘桓数日之后,又带着阮三及一干随丛,取道地跨欧亚的历史名城J城,赶赴在南亚举行的生日宴会。
      秦江一直很偏爱J城,称之为“悠闲到慵懒的美人”,每次路过,都会稍作停留,吃顿饭,喝杯咖啡,心情好时间又充足的时候,甚至会带着三五个侍卫上夜市逛上两、三个小时……
      此次也是如此。阮三陪着他在江边吃了晚饭看完风景,直至夜幕低垂,秦江凝视着一江灯火,才颇有几分不舍地吩咐离开。
      哪知道还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就遇上了当头淋下的瓢泼大雨,好在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至于为此更改行程。

      J城的机场管理不是很好。这个“不是很好”,并不是指混乱,相反,就象绝大多数大机场一样,J城机场也是有条不紊次序井然。他的“不好”,说的是因为贿赂因为人情,管理层方面,总会为某些人进行一些通融、替他们开一些方便之门。这其实不是J城一个城市一个机场的问题,说到底,和历史和民族文化很有些关系。
      因为前些年和秦江走得很近的缘故,阮三对这个机场也相当熟悉,所以当听到休息室外面的喧哗吵闹声时,马上意识到这是J城“特色”所至──正在下着的这场暴雨,连他们都给陷在了机场,那些商业航班,可想而知……估计现在大厅里面已经人满为患,有些大富大贵人家的子弟,便通过各种途径进入了他们原本没“资格”进入的贵宾通道。只是今天不巧得很,秦江默依在此,闲杂人等通通回避──想来那些贵公子们大都是些趾高气扬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多半与秦江手下发生了冲突……
      果然,不过两三分钟时间,暄哗声便彻底消失,正在里间讲着电话的秦江,恐怕连吵闹声都不曾听见。
      只以为事情就此了结,秦江的侍卫长却在这时敲开了门,看着阮三,犹犹豫豫的道:“公子,……外边……你们的人……”

      阮三这次是应秦江的私人邀请而来,与“锦绣园”无关,按惯例,他的安全完全由东道主秦江负责。谁知道前天曾增突然赶来,还手持秦凤眠的尚方宝剑,虽然本能地觉得不妥,可也找不出理由赶人……看样子,麻烦来了。

      贵宾休息室外,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火药的源头,是一个倒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小子,曾增的副手乐凯,正一脸杀气地站在他面前。
      “怎么回事?”
      “公子,”当着外人的面,见了阮三,不管乐剀乐不乐意,都得叫声“公子”,虽然阮三本人未必喜欢这个敬称,“这人是个奸细,我们坏在宋默依手上的几个兄弟,就是他告的密。”
      曾增和宋默依的过节,阮三有所耳闻,具体怎么回事却并不清楚,但现在当着秦江的手下,不是问话的时候。于是道:“他怎会在这里?”
      “他出卖了我们之后就失踪了,我们找了两个月,一直找不到,原来他改了身份躲到了秦江大哥家里,摇身一变成了厨子……苍天有眼,今天让我们给撞见了……”
      “呸,出卖?老子本来就是默依家的子弟,进你们‘锦绣园’是卧底,叫哪门子出卖……”这人脸上鼻青脸肿,身上血迹斑斑,看样子,就在刚才不到三分钟的喧闹声里,已经给揍得去了半条命,居然还有精力开口骂人,倒也是条硬汉。
      “妈的,”陪在阮三身边的侍卫长来了气,狠狠一脚踢在他身上,“你是宋默依家的狗,跑我们这儿来干什么?还想在这儿当卧底?”
      “曾增呢?” 阮三问道。毕竟这事,由曾增出面更为妥当。
      “刚刚有急事出去了。”
      阮三略一沉吟,然后果断地向乐剀道:“做掉。”
      ──这不是他的决定,这是道上的规距,他只是按规距办事而已。

      道上没有“间谍”一说,虽然“卧底”“奸细”们所从事的职业,从本质上来说,跟“间谍”没有区别。
      在这条道上,游戏规则很简单,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无论你本来出自谁家,只要不幸被抓,不管是“卧底”还是“叛徒”,都被当作“叛徒”对待,简言之,就是死路一条。这条规则千百年来从来不曾改变,原因很好理解:内奸的破坏性太大,杀一儆百罢了──阮三他们若是事败,一个下场。
      所以自愿作“卧底”的人,都是死士,而到底有没有心甘心愿“自愿”去送死的“死士”,就只有老天才知道了。
      至于游说宋默依加盟的事情,绝不会因为面前这个小人物的生命而受到丝毫影响──宋默依晓不晓得他的存在,都还是个问号!

      阮三向乐剀下了命令之后,转身向休息室走去──□□不是他的本行,今天不得已客串一次而已。
      哪知道,刚刚还倒在地上去了半条命的“奸细”,乘着附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阮三吸引住了的时候,突然发难──他突地一跃而起,发疯似的扑向阮三。
      这人的身手也真了得,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伸手去抓阮三后背,看来又是一个神经超强脑子超清醒的强悍之徒──满屋子中,不但阮三的功夫最稀松,而且他的身份也最微妙,把他抓在手里作人质,当是此时唯一的救命机会,况且,实在不行,杀了“公子阮三”,也算够本了!
      待到阮三听到风声,已经迟了。
      好在他虽然迟了,别的人却不迟。乐剀及时地扑向亡命之徒,侍卫长更是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阮三背后……
      结果可想而知──他抓在手里的,是侍卫长,而后边乐剀的拳头,又已经袭到……

      那位无名卧底倒在血泊里的时候,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惊魂未定的阮三,好象他才是致他于死地的凶手。

      阮三的惊魂,却没有因为面前这个人的死不瞑目而告终。
      他默默看了眼死者,说心里没有感触,那是假话,可要说他大为震憾,更不是事实──这些年,亲眼见到的死人,没有几个,但他们几人,身在局中,又有谁是真正干净了的?
      正心情复杂地向死者行最后一个注目礼,毫无缘由的,心底一阵不安。阮三突然抬起头,望向墙角。
      墙角那道门边,正站着曾增,还有……曾增旁边的……费希昀!

      时间似乎突然静止,阮三那张刚刚面临生死也不成改变的温柔容颜,刹那间,毫无血色……
      一只手臂却在这时揽上腰身,是闻讯出来的秦江默依,他在阮三耳边关切地询问:“三郎,你没事吧?”
      阮三垂下目光,摇摇头。
      ──从今以后,还能有什么事?
      然后任由秦江搂着自己的腰身,向休息室而去,只是走出两步,忍不住转过头去,向着费希昀站立的方向,露出个淡淡的温柔笑容。

      ──这个脆弱的绝世笑颜,从此深深地刻在了费希昀的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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