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爱成婚》苏炼魂

7、 7 醒不了的梦魇

　　顾小罗这场病，来势汹汹，一连烧了五天，才退了烧。

　　病中的顾小罗脾气格外暴躁，动不动便发火，顾家人谁都不敢在她面前提陆航的名字，只能任由自己的担心酝酿。

　　这天早晨顾小罗终于退烧了，顾妈妈的心才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可是顾小罗和陆航的问题，是另一块压在她心头的大石头。一块大石头的移除，瞬间让她感觉这另一块的沉重。

　　为了照顾顾小罗，除了周末，上周顾妈妈已经请了三天的假，这周必须回去上班了，说好让顾爸爸请假在家照顾顾小罗。可顾妈妈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总觉得放不下心来，下午吃完工作餐，便和同事换了一节课，还是提前下班回了家。

　　顾妈妈提着大包小包，打开家门便觉得家里静悄悄的，心里有些纳闷，又打开卧室的门看见顾小罗正裹着被子玩网游，身边扔了一堆零食袋子，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小罗，今天感觉好点没有？怎么不好好休息？”顾妈妈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摸了摸顾小罗的额头，“倒是退烧了。你爸爸呢？”

　　顾小罗有气无力地道，“刚才许叔叔找他。”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舞动着，恶狠狠地击杀着屏幕上视野可及的怪物。

　　“这老头子，让他在家照顾你，自己倒跑出去了。真是当惯了甩手大掌柜，一点都指望不上他。”顾妈妈皱着眉头道，随手收拾着顾小罗身边的垃圾。

　　顾小罗不吭气。

　　顾妈妈慢悠悠地将垃圾都捡进垃圾篓里，又把阳台上晾着的衣服抱到顾小罗卧室里来，坐在床边看着顾小罗，把衣服一件一件地叠了起来。

　　顾小罗还是不说话。

　　屋子里安静地只有手指敲打键盘的“噼哩啪啦”声。

　　顾妈妈把衣服叠好放进衣柜里，又走到顾小罗身后，笑道，“小罗，玩得这是什么？”

　　正巧屏幕上顾小罗操纵的红衣女侠被人围攻，吐出最后一口血倒在地上，头像变成了灰色，顾小罗索性退出了游戏，拉开被子坐到了床上，“妈，别兜圈子了，你想说什么，说吧。”

　　“傻闺女，妈怎么会跟你兜圈子呢。这不是做饭还早呢，妈正好可以陪陪你嘛。”顾妈妈还没想好怎么向固执得像一头牛似的顾小罗张口询问她和陆航的事情，只能打着哈哈。

　　顾小罗躺下去，闷声道，“真没事的话，我睡了。”

　　“哦，好。累了就睡会吧。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辣子鸡丁去。”顾妈妈愣了一下，看着顾小罗防备的背影，叹了口气，起身去了厨房。

　　顾小罗说要睡会儿，原本只是为了逃避顾妈妈的盘问，结果还真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精神稍稍有些恢复。

　　已是万家灯火的光景，从顾家厨房里传来浓郁的香气，混合着噼啪作响的菜入油锅的声音。

　　卧室里，只开着小小的一盏台灯，顾小兮盘腿坐在电脑桌前，带着耳机正乐滋滋地看电影，余光瞥见顾小罗坐起身来，遂摘了耳机笑道，“大小姐，你终于醒了，我都要饿扁了。”随即转头冲着厨房喊道，“妈，我姐醒了，可以开饭了吧。”

　　顾妈妈的声音穿过厨房和卧室的两重木门传来，“快到饭厅来吧，让你姐把羽绒服披上，别冲着了。”

　　“哎……”顾小兮拉长着声音应到，跳下凳子，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羽绒服给顾小罗皮上，道，“姐，你现在可是家里的国宝，让我这个二公主好好伺候伺候你这个大丫环吧。”

　　若是以往，两姐妹在这种时候总是会笑闹个没完，可如今，顾小罗觉得连说话或者做出任何一点反应都会用去自己仅存的力气，整个人木然地任凭顾小兮给自己穿上羽绒服。

　　顾小兮看出顾小罗没精打采的，也收了声，待帮她穿好羽绒服，才又叫嚷着把她拉下床，推着她去了饭厅。

　　“哇，妈，今天我们家吃大餐阿？”一进饭厅，顾小兮的双目便熠熠发亮。

　　满桌都是顾小罗最爱吃的菜，辣子鸡丁，红烧鸡块，油淋茄子……，可顾小罗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顾妈妈小心翼翼地看着顾小罗的脸色，又防备着顾小兮不洗手便偷吃，道，“小罗，你前两天饿得过了，发着烧不能吃油腻的东西，现在烧退了，我今天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多吃点，病才能好的快。”

　　“嗯，等爸爸一起吧。”顾小罗拿还没回家的顾爸爸做挡箭牌。

　　顾妈妈把筷子摆好，轻哼一声道，“不等他，谁让他把你自己扔在家里的。让他一会儿回来自己热热吃。”

　　“老太婆，背着我说我什么坏话呢？”正巧顾爸爸开门进来，当下虎起脸佯怒道。

　　顾妈妈不理他，忙着给顾小罗姐妹俩盛饭。

　　顾爸爸走过来先探了探顾小罗额头，点点头眯着眼笑道，“嗯，退烧了。不要紧了。多吃点，小罗，多吃点养身体。”抬眼看见顾妈妈唯独没给他盛饭，又敲着碗沿嚷嚷道，“罗夏，我的饭还没有盛呢。”

　　“自己盛去。”顾妈妈头也不抬，道，“让你照顾小罗，你可倒好，自己跑出去玩去了。还好意思让我给你盛饭。劳烦你自己动动手吧。”

　　顾爸爸却不生气了，边盛饭边笑道，“老太婆，真小气。老许过来的时候，小罗不是正在睡觉吗？我怕吵着小罗，这才跟他去他家里的，我想着不用多大会儿就回来了的，哪想到耽搁这么久？”

　　“你们俩老哥们凑一起还能早点回来，不趁机杀几盘？”顾妈妈不屑道。顾爸爸与同一个小区前面楼上的许叔叔是铁杆棋友，每天下班都要在小区广场上下上几盘棋，遇到阴天下雨就将战场转移到两人的家里，可谓风雨无阻。

　　“我们今天可没下棋。老许他儿子从美国回来了，让我跟你说，看看你学校里有没有合适的女孩子给他介绍个。后来聊起来他那里有治失眠多梦的偏方，我才去他家讨了来的。”顾爸爸放下碗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顾妈妈。

　　顾妈妈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两遍，认真道，“真管用吗？”

　　“那是。”顾爸爸得意道，“老许说了，他头两年就是多梦，睡不好，就是吃这个偏方治好的。哎，小罗，怎么不吃了，没看你吃多少啊？”

　　“爸，我没什么事，用不着吃药。”顾小罗站了起来，扔下只扒拉了几口的饭碗准备回房，“对了，爸，你问问许叔叔我行不行？”

　　“什么？”顾爸爸还一头雾水。

　　顾妈妈惊道，“小罗，你……”

　　“我跟陆航，……，不会再在一起了。”顾小罗勉强扬起一抹笑，“妈，你说得对，我和他，根本不合适。”说完，转身把房门“砰”地一声碰上。

　　留下饭厅里三个人面面相觑。

　　三人愁眉苦脸地合计了半天，最终顾小兮一脸悲壮地推开了卧室的房门，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她也不敢开灯，摸索着走到床边，掀起被子一角，腻道，“姐，客房里好冷，我这几天都冻坏了，我要跟你睡。”

　　顾小罗没说话，只是往里靠了靠，给妹妹腾出一个位置，心里打定了主意，陆航的事跟谁都不说，就连从来都没有秘密的顾小兮也不能说。

　　“姐，你跟姐夫……不是，你跟那个陆航真的分手了？”黑暗中，顾小兮试探着问道。

　　顾小罗轻轻“嗯”了一声。

　　顾小兮探过身子来想看清顾小罗面上的表情，“姐，你们俩到底怎么了？我可告诉你，要是你们俩真分手了，我可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那就别信了。”顾小罗淡淡道，这语气顿时让顾小兮所有戏谑的词句都派不上用场。

　　她规规矩矩躺到顾小罗身边，道，“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憋在心里，跟我说说吧。我保证不跟老爸老妈讲的。”

　　“没什么，就是觉得跟他没未来，不想继续了。”

　　见顾小罗不肯好好回答，顾小兮爬起身来，怒道，“你骗谁啊？从高中到现在，这么多年了，你要是能甩陆航，那太阳都能绕地球转了。别的不说，刚才你玩游戏用的不就是陆航的号吗？”

　　顾小罗沉默了，她二十四年的生命有八年都与陆航紧密相关，那么漫长岁月中的相依相守，又岂是短短几天之内所能割舍掉的？

　　“姐，是不是陆航做了对不起你的事？”顾小兮还是忍不住打开了床头的台灯，看到顾小罗一脸泪水，猜测道。

　　顾小罗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侧过身子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人家都说七年之痒，陆航坚持了八年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也太没良心了，他到哪里去找像你对他这么好的人。姐，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别对陆航太好，你就是不听，看看，现在自食苦果了吧。男人都是贱骨头，你对他越好，他对你越不经心。你看我对侯光，什么时候像你在陆航面前那般低三下四过？”看顾小罗默认了自己的猜测，顾小兮不由义愤填膺。

　　侯光是顾小兮的男友，常被她欺负地够呛，两个人吵吵闹闹地也过了两三年，却也没有分手的迹象，反而感情越来越深。顾小罗被顾小兮吵得有些头痛，难得地没有跟她辩论这个问题，只是含混地应了句“唔”。

　　毕竟是亲姐妹，顾小兮再恨铁不成钢，终究心疼姐姐，叹了口气道，“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分手就分手吧，以你的条件，也不怕嫁不出去。对了，明天吧，明天一下班我就陪你去许叔叔家，看看他那个美国来的儿子到底怎么样。”

　　顾小兮安静躺了下来，帮顾小罗把棉被盖好，偎着她道，“好了，老姐，快睡吧，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阿。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咱好美美的去相亲去。”

　　“好”，顾小罗低低应了声，深深地埋在被子里睡去。

　　隐隐约约中，她看见了陆航，神情严肃地立在车门前，正等着她上车。就是那辆福特。今年夏天，陆航工作三年之后终于攒够了钱，自己付了首付，买了那套他俩准备结婚用的婚房，可是那里距离陆航上班的地方足足要倒三次车，顺利的话也要一个半小时，因此她便把订婚之后爸妈给他们买的那辆车给陆航开。

　　自从有了车以后，陆航每天都送她去上班，说是送她上班，其实只是送她到离单位最近的公交车站。

　　如今职场男女都流行隐婚，她和陆航倒不是赶这个潮流，实在是两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都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低调也是没办法的事。陆航单位有多少知情人顾小罗不清楚，但是在自己公司里却只有一起进入公司的陈炎炎自己才知道她和陆航的事。

　　当初顾小罗慌慌张张赶着上班的点往办公楼里跑的时候不觉得怎样，如今在梦里却觉得辛酸无比。

　　虽然是在梦里，也明知陆航已经不在了，可顾小罗还是下意识地有点紧张，拢了拢头发，慌慌张张地坐到副驾驶座上。

　　或许也只有她一直以来把这样的刻意遮掩当作低调。

　　车子在梦里开得无比平稳，她和陆航也和当初一样没多少话说，顾小罗殷切期盼着她下车的时候，陆航那句温和的“别跑那么快，小心摔跤”，短短的一句话就能让她的心柔软一整天。

　　她痴痴看着陆航的侧脸，陆航却不回头。整个人的轮廓都有些模糊，顾小罗凑上前去想看清楚陆航的面容，突然觉得车子一颤，紧接着是翻天覆地的颤动，旁边的陆航用力一推，将她从车里推了出去，紧接着就是“轰”的一声，梦境中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陆航，陆航……”梦中的顾小罗哭泣着四处摸索。便听到有人一声叠过一声地焦急喊着，“姐，姐……”

　　顾小罗睁开眼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哪里，扭过头，看到顾小兮正一脸焦急地盯着自己，见她清醒了，便絮絮叨叨地埋怨着，“姐，大半夜的，要不要那么吓人，喊那么凄厉，不知道的，还以为陆航死了呢。怪不得老爸到处给你找治失眠多梦的偏方，我看啊，是你多梦，我失眠。明儿个你还是去问问老爸那偏方怎么用药的吧。快点睡吧，别再乱喊了啊。”

　　顾小罗知道顾小兮是刀子嘴豆腐心，好心把自己从噩梦中唤醒，还要啰里啰唆说这么一大篇，转过身准备再睡。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睡多了，还是怕方才的噩梦重复，竟然就这么睁着眼熬到了天亮。

　　看着初升的太阳一点一点自前方的楼宇遮挡处蹦了出来，顾小罗觉得自己的难过非常没意思。就算她难过得柔肠寸断，这日子终究是一天一天过去，而陆航则留在了过去。

　　在过了七天混混噩噩的日子之后，她决定从这个清晨开始,用一种全新的面貌去迎接新生活。没有了陆航，她还是顾小罗，还是可以生活的很好的顾小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