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枫糖与熊二郎（aph马修中心历史向）》绿墙山

2、1、雪原

　　金发的孩子呆呆坐在雪地里，天地苍茫，他如一粟渺小，睁着一双大眼睛，青空一般颜色。
　　可是好冷。
　　北极的冰天雪地，寒风刺骨，他只穿一件白色单衣，蕾丝花边泡泡袖，像个小洋娃娃。
　　好冷。
　　他缩成小小一团，抱着小小的膝盖，大腿前侧贴着胸口，也暖和不起来。
　　然而他仰头看着天，白昼很快就会过去，漫长的黑夜将要到来，无边的黑暗会缓缓笼罩在他头顶，温柔而淡漠地，拥抱他，以他感受不到的触感，抚摩他微卷的金发，在他耳边吹过凌厉的风。
　　然后，然后——

　　“阿尔你为什么还不来？”
　　他一遍一遍想着，阿尔你为什么还不来？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却不来。
　　他猛然醒悟，是了，你不会来，阿尔弗雷德•F•琼斯不会来，你此刻大约坐在家门口的秋千上，一荡一荡地晃着，等着亚瑟•柯克兰到来。
　　神色骤然黯淡下去。是的，我为什么会忘记了呢？今天是约定好，英/吉/利先生来看他们的日子。
　　来看“他们”。
　　他撇撇嘴，有点委曲。哪一次是“他们”呢？明明是兄弟两人，可是谁眼中见得到他的身影？谁记得他的名字？谁记得他在这北国独自一人，看日出日落岁月生生不息，看驯鹿从容地漫步林间，五角枫红胜残阳。
　　会有漫长的白天，也会有漫长的黑夜。
　　那些夜里你们可记得我吗？
　　英/吉/利先生每每不远万里跨越大/西/洋来到美/洲，会去寻找那个金发蓝眼的孩子，可是他们明明那么相像，英/吉/利先生永远只记得阿尔弗雷德一个人。

　　阿尔我来看你了。
　　马修你也在啊。
　　阿尔你有没有乖乖的？有没有被野牛欺负？
　　我们进屋去吧，我做了司康饼，还带了最好的锡/兰红茶。

　　他想起自己默默走在他们后面，阿尔弗雷德被亚瑟抱在怀里，而他只有飞快地倒着脚步，才能跟上成年人的步伐。
　　那么为什么还要继续跟着？或许是因为，很偶尔的时候，面前那个高大的男人会回过头来向他伸出手，而他怀中的小孩会笑着叫他的名字。
　　马修。
　　他在雪地中蜷缩，再蜷缩，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白色的球。
　　只因为你们曾记得我的名字，向我伸出那么温暖的手掌。
　　还记得那个举止轻佻、满脸胡子茬的男人曾把他放在自己膝盖上，弄乱他微卷的及肩的头发，说马修你真是个小笨蛋，人家给你一点点好处，你就可以忍受所有的遗忘与孤独。
　　弗朗西斯还说，跟我走吧，我不像那个红茶眉毛，我总是记得你的。
　　马修低下头去不说话。

　　阿尔我知道你不会来了。英/吉/利先生难得来看你，你还惦记他亲手泡的红茶。你对我说你其实不喜欢红茶涩涩的味道，可我知道你喜欢看他亲手洗净杯盘、烧开热水，茶色晕开，丝缕如烟霞。我知道你喜欢的。
　　你喜欢的东西，我什么时候争抢过？
　　让给你吧，让给你吧，英/吉/利先生眼中，其实也绝少有我的影子。
　　那是你的东西，阿尔。红茶是你的，司康饼是你的，英吉利先生也是你的。
　　而北极寒冷黑暗的冬天是我的，封冻的冰湖是我的，积雪的森林是我的，一望无际的枫叶是我的。
　　你看，我也有这么多属于我的东西，我也很快乐。
　　所以你不来，也是没有关系的啊。
　　他终于闭上眼睛，展开身体，仰面倒在雪地里，压出一个小小的人形。
　　也许一会儿他会被新雪覆盖，都是白白的一片，到那时就算是阿尔弗雷德和亚瑟一起来找他，也找不到了吧。
　　多好，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等待极光，那美景你们都不曾见过。

　　是云挡住了阳光，还是太阳终于下山了呢？
　　他睁开眼睛，有阴影投在他脸上。
　　“阿尔？”他猛地跳起来，慌忙转身。
　　可是身后什么都没有，厚厚的积雪，苍茫一片。
　　是错觉啊。他沮丧地垂下头，刚才那一瞬间的惊喜明明白白暴露了自己的心意，还是那么盼望他们能够找到自己，带自己到南方去，去阿尔那个温暖的小屋，喝亚瑟带来的锡兰红茶。
　　这样想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溢了出来，他呜呜地哭着，抽泣的声音被雪原吸走，周围依然静得可怕。
　　他于是嚎啕大哭起来，反正这是渺无人迹的北极圈，不怕被人看见。
　　这时一个白色的脑袋从雪地里慢慢抬起来，一对乌黑的小眼睛好奇而谨慎地盯着他。
　　“谁？”
　　他愣了一下，噤声忍住了哭泣。这声音来自那个白色的脑袋，对方趴在雪地里隐藏得很完美。
　　“你是……谁？”声音再次问道。
　　他抹了抹眼睛，回答带着哭腔：“马修……马修•威廉姆斯。”
　　他面前的积雪动了起来，他看到一个白色的圆圆的毛茸茸的身影凑了过来，向他伸出一只尖尖的爪子。
　　爪子的肉垫上，有一块粗糙的黄褐色的枫糖。他怯怯地接过，放进嘴里。
　　甜甜的透着森林的清香。
　　“马、修……”白色的身影凑到他身边，爪子扯着他的衣服。他才发现它其实还很小，小到他都可以抱在怀里。
　　“马修……马修，马修，马修，马修……”
　　它一遍遍念叨着他的名字，好像越来越开心，开心到拉着他在雪地里乱转，大声喊着他的名字，闷闷的声音里，都透出喜悦来。
　　这是第一次，他发现自己的名字也可以这样大声地响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