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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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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一段时间,又过了半盏茶时候,还不见红柳出来。丰茂似乎有些坐不住,站起来在院子里走了几步,看似有些浮躁。祥子依旧老实的坐在竹椅,他看着桃树,粉色的花瓣带着清香袭袭吹来,鼻翼深吸一口,清香粉柔好像是红柳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又过去一盏茶时辰,丰茂在院子里晃得祥子的眼几欲要花掉,等的不耐,丰茂朝屋内不停张望,忍不住出声,“红柳怎么还不出来。”
祥子倒是不急,他刚刨了两块地,又来回走了好几里地,着实也有些累了,此时坐在这里刚好可以休憩一下。他坐在竹椅上背靠着桃树,下午的阳光煦暖柔和,熏风轻轻的吹拂,他不知不觉间居然眯着眼打起了瞌睡。
…………
又过去半个多辰时,红柳出来时已不见了丰茂,她看到祥子靠着桃树下睡着了,上前推了推祥子,“你怎么还没走。”
祥子睡得有些迷糊,“嗯,往哪走。”然后看到眼前的红柳,憨憨笑笑,“我在等你的水喝。”
红柳转身去屋内,拿来一碗水,“喝了吧,喝了就可以走了。”
祥子接过喝了起来,喝完真就走了。
红柳回到屋内,红柳娘说道:“这男的实诚。”
红柳摇头,“我不喜欢,太老实了。日后保不准受人欺负。”
祥子回到村里,先去了瘦猴家把鞋子还给他。瘦猴问他借鞋做什么。祥子老实的说了出来,他喜欢邻村的红柳,刚去见她了。
瘦猴见过红柳,知道是邻村有名的貌美女子,他嗤鼻哼了一声,说祥子别做白日梦了,红柳不会看上他,那女的读过几年书,眼界比较高。以前也是个小户人家,只最近几年有些落魄了才下地种田。你看那女的娇贵样子,可哪是我们庄稼地能娶的女子。
祥子听这话,有些打击,但闷着头想了一会,坚决的说道:“我喜欢她,我一定把她娶过来。”
依照瘦猴以往的讨人厌的脾性,他必定会继续奚落,但今个他赌钱赢了钱,心情爽快,于是帮祥子出一招,女的都很注重清白,如果你把她给那个了,她一定会嫁给你。
这招够直接也够狠,但祥子这老实人怎能做出这龌龊之事。当即摇头,“我不要,我要她真心喜欢我,自愿嫁给我。”
瘦猴一脸鄙视,“那你就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吧。”
祥子从瘦猴家出来,已经黄昏,夕阳西下,金色的光晕照在泥土路上,大地一片金黄。祥子一路往家里走,脑子回旋的全是红柳娇妍的脸庞,以及那摇曳多姿的背影。祥子活到十八岁,第一次失眠了,翻来覆去的一夜之后,天蒙蒙亮就起床了。
红柳这一夜睡得很香甜,地里的活有人帮忙干完,她如卸下一个包袱,心情很舒畅,一夜好眠。天色渐明,她起来对镜梳洗,每日她都会审视自己的容貌,自我欣赏一番,颇有点自恋的意味。
如往日一般,起来后她先把药给娘煎好,然后和娘吃了早饭,她拿起了水桶要去村里的井里提水,每日须提三桶水才够一天的使用。
打开大门,忽然见祥子站在门口,一愣,“你怎么来了。”
祥子今日穿的青色布衫,虽有些小补丁,但干净清爽,衬着他挺拔的身材,梳得整洁的黑发,倒也别有一番清逸。
祥子对红柳是一夜未见如隔三秋,天蒙蒙亮就起来了,起来不忘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然后匆匆扒了一口饭,就来到红柳家,站在门口想着里面的倩影,但却不敢去敲门,因这时辰不对,天才蒙亮,怎么好一清早的去打扰人家。
看到红柳开门,祥子眼睛发亮,看到红柳手上拿着的水桶,也不多说什么,从红柳手上拿过木桶,“你在家等着,我给你提水。”
矫健的步子一迈,就出了好几米。红柳客气了一声,“不用,我自己能提。”
已经几米远之外的祥子洪亮的声音,“以后你家的水都由我来提。”
祥子不但把红柳家的提水活给包了,连她家的地也一起都种了。他人老实,也没什么本事,就是一身力气,如今就只能靠这力气来打动红柳的芳心。
这红柳也不直接回绝,态度模棱两可的。偶尔和祥子说句话,祥子能乐上半天,活干得有声有色,偶尔红柳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又让祥子郁闷的蹲在墙角耷拉脑袋想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这情形过了半个多月。红柳家的地都被祥子种上了一季水稻后,红柳娘看不过眼了,说红柳不地道,看不上人家也不点明,抓人家做劳动力呢。
红柳正在院子里晒衣服,此时已经是三月尾,桃花在春风的吹拂下飘落层层粉嫩的花瓣,洒满红柳的香肩。她轻描淡写的笑着,“娘,我没抓他做劳动力,这都是他自愿做的。”
“那孩子老实,你态度不坚决,他就一直觉得自己有希望,祥子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咱可不能耽误人家找其他的姑娘啊。”
“娘,你是说我要和他说实话吗。那我明个就和他说。”
天空,湛蓝得没有一丝云彩,溪水,清澈的透出蔚蓝的天色。
红柳和祥子站在溪边的草地上,午后明媚的阳光照在红柳芙蓉玉脂上,晶莹剔透的仿若能看透里面的细微血丝,晕彩的阳光照的祥子那一身健朗的麦穗肤色,清亮纯净。
祥子的面色是兴奋中带着狂若的欣喜,他在红柳家做了半个多月的活,和红柳虽然话说得不多。但每日能看到她,他就心满意足。今日红柳主动邀约来山后的溪边,他以为他的痴心一片打动了红柳。只那红柳粉红的唇瓣吐出,“祥子,你以后不要来我家帮忙干活了。我未成亲,家里就阿娘一人,孤家寡母的,你一个男子出入不大方便。”
祥子虽然不聪明,但也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因红柳找得这个理由实在够烂。因为,红柳虽未成亲,又是孤家寡母的,但出入她家的男子每日可不止他一人。所以这个不成理由的理由是婉转的告诉了祥子,红柳没有看上他。
湛蓝的天空飘过一片乌云,祥子欣喜的面容暗淡了下来,心情从天空跌落低谷,但祥子实诚,总得问明原因,“我哪一点没让你满意。”他的声音暗哑,一脸悲痛。
红柳认真想了下,看着祥子悲痛欲绝的模样,不忍心说得太重,但又不能不说,于是淡淡的说道:“书中自有颜如玉。”
这话令祥子迷蒙了。他本就没读过书,所识又不多,闷着头想半响,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凡男人都有自尊高大的毛病,祥子也不类外,明明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他却愣是装出很明白的样子,“我懂了。”一脸的悲恸加深奥,“你的容貌如玉一般高贵,我配不上你。”
红柳蹬蹬蹬退后三步,额上滴下一滴冷汗。冷汗落入花草丛中时,红柳点了下头,“不管你怎样理解,你明白我们不合适就是了。”
山间清澈的溪流,清而静的流淌,野花随清风摇摆,红柳虽然一身布衣,但清灵雅致,芳姿在阳光的蕴彩下是比桃花还灿烂的光华,祥子内心悲恸的定定的望着红柳,眼眸痴迷中带着伤心,脑子忽然想到瘦猴的话:你把她那个了,她一定会嫁给你。
红柳带祥子来溪边说这些话,其实是顺道,她是带了些莲蓬来溪边洗,顺便就把祥子也叫来溪边。如今话也说完了,她就蹲下身子拿起莲蓬在溪边搓洗了起来。
祥子站在一边发着呆,眼神一直在红柳的身上不曾移开,心里却像翻江倒海的激荡不已,一会想着瘦猴的话,一会理智又阻止了他,一会想到在窑子里看到那光着身子的女人,一会又想到村头庙里供奉的清莲高洁的观世音菩萨。每月庙会,他都是诚信拜佛,佛说一切向善,于是,脚下的野草鲜花几乎被他踏平时,他上前几步蹲在红柳身边,抢过她的莲蓬,“我来洗,你去边上歇着。”
红柳本是话已然说得明白了,不想在和祥子纠缠下去,正待把莲蓬夺过来,突然手上一阵痛,低头一看,原来昨个她生火时,被柴火烫伤,起了水泡,刚才搓莲蓬不小心搓破,伤口沾到水愈发痛了起来。
以往她手上大小伤口也曾有过,但该干活时还是得要干,一点娇贵不起来。但红柳看到祥子有力的大手已经在搓洗莲蓬,她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唇边弯了弯,“祥子,怎么好意思能让你洗衣服,我来吧。”
祥子头也不抬,“你去歇着,我来洗,我的衣衫都是我自己洗的,款且这莲蓬。”
红柳也不在推辞,悠闲的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对着溪水顾盼自影,祥子一边洗莲蓬,一边看着红柳,手搓得用力,显示出自己的诚意。
只是在祥子把莲蓬都洗干净了交给红柳时,红柳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扭着腰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祥子隔日还是去红柳家帮忙提水,但在看到水缸的水已经满了,他不禁问红柳,“这水是谁提的?”
红柳见到祥子又来了,似乎有些不高兴,绷着脸并不回答。
祥子讨了没趣,也就转身走了。
一路上祥子心里都很难过,脚下的步子也变得沉重。在经过村里学堂时,祥子走了进去。
学堂有个老先生,先生有个女儿叫凤翔,今年十六岁。长得眉清目秀,看到祥子极是高兴的样子,“祥子,这段时间都哪去了,好久不见你来了。”
祥子以往忙完自家活时,总是喜欢来学堂找老先生下棋,别看祥子不识得字,没读过书,但他的棋奕却很好。只这段时间他有空都去了红柳家,因此半月余没有来找老先生下棋。
不过,祥子今天心情不好也没有心思下棋,坐在学堂外面的石凳上闷着不说话。凤翔凑到跟前,“怎么了。”她嘻嘻笑着,“祥子哥,我听说刘姥姥给你去提亲了,结果怎样啊。”
祥子听这话耷拉着脑袋,摇头,“人家没看上我。”
凤翔抿着唇笑笑,给祥子倒了碗水,坐在祥子身边,安慰了几句,然后最后说了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
祥子听到这话忽然想到了红柳说的那句,书中自有颜如玉。于是问凤翔这话什么意思。
凤翔跟着爹爹学过字,也读过几年书。她把这句话的前后说了一遍,“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祥子哥,这意思就是,读书考取功名是人生的一条绝佳出路,考取功名后,自然能得到财富和美女。”
凤翔说得都对,不过红柳的意思其实是觉得祥子没读过书与她不般配,并不是叫他考取功名,才会嫁给他。只不过,她的用词也错误了,弄得误会大了。
点点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祥子麦穗色的面庞上,柔和中带着刚毅,祥子对这话寻思了许久,忽然挺拔修长的身材站了起来,郑重的对凤翔说,“今天起我要读书。我要请先生教我识字。”
凤翔乌黑的眼睛转着,挑着秀眉,“何必请爹爹教呢,我教你就行了,我不用你付学费,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可以。”
“什么条件?”此时就是叫祥子上刀山下火山,祥子都能去。
凤翔轻翘着唇,又是笑,笑容似乎含着一种诡谲,“这条件先压着,等我要和你讨时,你须得要兑现承诺。”
祥子单纯,憨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