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德女王》文晴

40、第四十章：认祖归宗

　　“如果是聪明的，故意让身边的人迷惑我，却知道我不是那么好迷惑的，也知道我能很快看出她的小伎俩，认为我会判断不会出现日食，如此正中她的下怀……反过来，事实就是……日食会出现。”美实琢磨了整整一个晚上，终于做下这样的判断，“那孩子竟然连自己的人也骗了。”
　　“宫主不会输，顶多，给那孩子一个机会罢了。”薛原的话回响在她的耳畔。她抬头看窗外，方才发现，外面已是日上三竿。

　　她当即唤来情夫薛原、丈夫世宗和儿子宝宗等人，下令道：“写报文，请德曼公主认祖归宗。”
　　“宫主，您说德曼公主吗？”世宗大惊。
　　“宫主，您认为会出现日食是吗？”薛原则显得很沉静。
　　“没错。我这就去告知陛下。”美实起身。
　　“可是，日食什么时候出现？”
　　“快了。”美实没有言明，但她还记得月川告诉自己的话，根据正光历，再结合大明历计算出日食的日期，会有一天左右的误差。所以，如果自己的判断没错的话，她认为日食很快就会发生。
　　“宫主，那那个妖言惑众的混小子如何处置？这个时候，他大概已经快到刑场了。”宝宗问。
　　“他不能死。”美实丢下话，便离门而去。
　　薛原忙让儿子宝宗快马加鞭去阻止行刑。宝宗却很为难，恐怕为时已晚。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要尽最大努力。

　　刑场上，围了徐罗伐大部百姓，他们带着忐忑的心，看这个妖言惑众的术士如何被大火烧死。
　　毗昙被石品的青龙翼徒死死地绑在火刑台上，毫无挣脱的可能。他真的很恐惧，本能地，他十分抗拒这样的命运。他望向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人群，却不见自己的伙伴，不见自己追随的德曼，他真的绝望了，甚至，后悔了，憎恨了……因为，他不想死。看着石品举着火把一步一步走过来，他的恐惧达到了极限。
　　而就在石品的火把要抛向火刑台的时候，人群骚动了。有人指着天上，表现出无限的惊恐，顺着那个方向，人们渐渐看到天上的太阳，一点点变得残缺。
　　日食出现了。

　　看到日食意外地出现，毗昙愣住了。他好似看到德曼向他伸出援助的手，将他带离危险之境，带他生还。石品手上的火把滑落，他由于太过惊讶，而不自知。百姓陆续跪地，向上天祈求宽恕。

　　是时，美实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重新判断告诉真平王。走在王殿的路上，她看到天上的残缺，立在了原地。某个瞬间，薛原甚至看到她唇角抽搐了两下——她一定不甘心，天意，怎么竟被德曼那个孩子给利用了。

　　太阳被一点点“夺走”的时候，王室的人，美实的人，都赶到了徐罗伐百姓聚集的刑场。因为他们猜到，日食出现的话，在百姓聚集的地方，德曼那个孩子也会出现。
　　看着这样的天象，他们有的恐慌，有的惊异，有的欢喜。
　　太阳只剩一道光芒了。渐渐地，大地陷入一片黑暗。人们的哭咽声，祈求声，嘤嘤的让人觉得似是噩梦的降临。
　　这个时候，毗昙大声喊起了始祖时的预言：“御出双生，圣骨男尽。开阳归天，日有食之。”
　　人们的嘤嘤声变小了。
　　这时，大地再现光亮。毗昙接着放长声音喊：“开阳者立，新罗天明，新天到来。”
　　人们只见，蒙住太阳的黑暗，在渐渐走远。太阳，是要重照大地的。
　　“开阳者立，新罗天明。”毗昙又喊了两遍。还说，“德曼公主，是能给新罗开辟新天地的公主，是能给新罗带来光明的公主。”
　　百姓跪地感恩，皆呼公主千岁。因为他们已然看见，有一名被阳光铺满的女子，穿着天明公主的华服，威严地立于城楼之上。他们毫不怀疑，这名女子，就是他们的德曼公主。

　　“是德曼，是德曼啊，我们的孩子。”摩耶夫人一时情绪难以控制，望着城楼上的舒雅，声泪俱下。
　　舒雅以这种方式出现，无疑是最震撼人心的。
　　“那就是我们的德曼公主！为新罗开辟新天地的德曼公主。”毗昙高兴地大叫。如果不是被绑着，他一定要跳起来，方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再见百姓向舒雅行大礼，他更是知足。这已不只是一种成功后的喜悦之情了。
　　这个时候，双双出现在舒雅身后的金庾信和苏阏川，像是上天派来的使者那样，方才大声告诉天下人：“这就是，开阳之立者，德曼公主。”

　　混迹在人群中的竹方高岛，大风谷使欣等人，趁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德曼公主才是真正天皇神女的话。他们又要求真平王和摩耶夫人解释，“御出双生”是怎么回事。

　　摩耶夫人再也没有半点迟疑，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胆地踏上城楼，走向舒雅，牵起她的手，含泪叫了声“德曼啊”，之后却是哽咽了。舒雅眼里也是饱含晶莹的泪花，她也感动，感动于自己的煎熬终于得到了这样预期的回报。
　　终于，她握紧了摩耶夫人的手，随她一起走下城楼，以女儿的姿态，也以神国唯一一位公主的姿态，更以被认为是真正的天皇神女的姿态，面对百姓，面对真平王。

　　摩耶夫人哭着向天下人请罪，请求百姓原谅当年隐瞒双生之事，真平王如是。百姓，简单的百姓，面对最尊敬的自己的王和王后承认罪过，乞求谅解，纯良的他们，又怎么会埋怨？反之，他们理解王后作为一个母亲的无奈，更为她承受的煎熬深觉可怜而予以同情。他们不会责怪谁，只觉今日公主和王，还有王后的重新团聚，是上天的旨意。
　　当真平王一声宣言“这就是神国之德曼公主”的时候，百姓欢呼雀跃，个个高喊“陛下万岁，神国万岁”。
　　至此，舒雅真正找回了属于德曼公主的位置。

　　看到一旁强壮笑颜的美实，舒雅向她微微点了点头，也笑了。但她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和美实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美实，是可怕的美实啊。面对自己女神一般的权威，在百姓间受到动摇，她也可以强装镇定，丝毫不失一惯神圣高贵的姿态。这就是美实，输得起，赢得起的美实，始终微笑着的美实。

　　“德曼公主重回王宫，此乃王室之幸，百姓之幸，神国之幸。”美实率先给舒雅鞠身行礼。她的势力见状虽然都极不情愿，但也值得马首是瞻，说相同的话，做相同的事。
　　德曼还礼，而后便笑着道：“只可惜，天下无双的美实宫主，这次却未能知晓日食会出现，让百姓受到惊吓。”
　　美实依旧笑着，尽管是这样直接的言语攻击，她也不慌不忙。她说：“是美实之错，美实有罪。为此，美实心甘情愿交出神权。”
　　美实输得这样大方，输得毫不失颜面。这不得不让舒雅忌惮。面对这样一个处事不惊的女人，她真的很难想象，想要打倒她，未来的路该是有多坎坷。

　　回到宫里，王室便着手张罗公主的加封仪式了。真平王私下召见了舒雅。他为自己对这个女儿做过的不公平的事，深深的愧疚。很想听她喊自己一声父王，却又觉得自己不配。
　　对于在自己身份暴露的时候，下旨要杀自己的这位父亲，舒雅自是喊父王喊不出口的。她虽理解他的无奈，但她也讨厌他的无能。
　　“可是陛下，您当初既然选择守护王室，选择抛弃我，到头来，为什么连王室也没有守护好。而且，您甚至没有保护好我的姐姐……”舒雅想到天明，就忍不住落泪。
　　“是啊，你的埋怨是对的。”真平王愧疚难当，也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羞耻，“是父王没有做好，都是父王的错。”
　　对此，舒雅没有多说什么。她告诉真平王，自己回来，不是为了享公主的福，也不是为了埋怨谁，而是为了继承天明公主：“从现在开始，王室的命运由我来守护，美实，由我来对抗。”
　　她要求真平王，给她全力支持。
　　真平王在万分震惊而又万分惊喜的情况下，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他还保证道：“只要是父王做得到的，你只管开口。”
　　不管怎么样，舒雅相信，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跟真平王的谈话一结束，舒雅便召见了毗昙和金庾信、苏阏川等人。毗昙见到她，首先就被她近在咫尺的女儿装扮给牵住了视线，倒没有舒雅预料中那样吃过大惊之后该有的反应。她看他，甚至觉得他笑的样子有几分忸怩。
　　“毗昙郎，对不起。”舒雅笑着看他，对她欺骗他，害他生死悬于一线的事情道歉。
　　毗昙一听，顿时咧嘴笑开了，旋即，他又忽然臭起脸道：“可不是？吓死我了，以为我这个天下第一的毗昙郎就要那么被烧死了。唉哟，想想都后怕死了……”
　　“混小子，”苏阏川见他这样没大没小毫无礼仪的样子，忍不住就打断他，低声怒斥，“你怎还胆敢对公主殿下这般无礼？公主，是公主啊。”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毗昙大有一副听得耳朵长了茧的样子。不过，他还是装正经，向舒雅深深地揖了一礼道：“尊敬的德曼公主殿下，万福。”
　　舒雅看到他这样，只觉好笑。

　　玩笑过后，她就开始说正经事了。她告诉大家，美实吃了这一次亏，必定会采取行动。因此，她要求所有人都保持警惕。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件事拜托苏阏川，那就是布告天下，务必找到自己的奶娘昭火。
　　“柒宿公那里。”她还特别提醒，“一定要去找找看，就说是我的命令。”
　　“是。”苏阏川得令便要离开。走出几步却是发现毗昙没有要走的意思，就扯了扯他，低声道：“你不走吗？”
　　“公主……”
　　“走吧。”苏阏川又扯了他，要他跟自己一同出去。
　　毗昙却是猛地甩开他，气愤道：“喂！要走自己走就是了。我还有很多话要跟公主说，你知不知道？”
　　“臭小子……”
　　“有什么话，我们再私下说吧。”舒雅冲他笑。
　　尽管有些不情愿，毗昙听她这么说，也是有让自己离开的意思，就没再多言。苏阏川再拉他出门，他就不好挣了，只是看到金庾信还留在屋里，心底就十分的不舒服。
　　走出公主殿，他就再次甩开苏阏川，大步独自一人前行，不理会他，大有恼怨他把自己拉出来之意。
　　苏阏川也是莫名来气，回头看看庄严的公主殿，他的内心，竟也有几分落寞。

作者有话说

　　清明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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