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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 玄暗授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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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中,玄暗正极其得意地仰天大笑,击向他的水球被一群地龙人挡下,那些昔日的村民毫无知觉地站成数排,水流把那些人冲得支离破碎。厉龙狂怒,更痛心疾首,下一个水球竟怎么也击不出去。
越来越多的地龙人进入村中,也不知道玄暗是如何指挥的,他们两个一组地走入村中的木屋,木屋里惊呼惨叫不断。不一会儿,声音停歇,那些地龙人拖着木屋中的人走了出来。
尹端的木屋也未能幸免。青泠厉龙穿窗而出时尹端就知道尹氏家族终是在劫难逃。这些天来所有的人都沉浸在恐惧和悲痛之中,竟没有人想过从天而降的惨剧是为了什么缘由,而显然,灾难远没有结束。
他把水儿娘唤进书房,毛毛球则焦躁地在房内团团转,不住弓身作势。当村里响起第一声惨呼时,尹端的木屋门口同样进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一见来人面目,水儿娘便晕倒在地,尹端只觉得全身的血液轰地涌上大脑,他踉跄后退,直抵墙壁处方停。
那正是某个蒙童的父母,逢年过节送束修来的和气面孔上毫无人色,泛着诡异的蓝光。他们力大无穷,尹端用几案抵住的房门被轻易推开,一脚便是粉碎。
尹端望了望仍然安详盘坐的若水和晕倒在地的水儿娘,这个文弱书生鼓足勇气举起墙边的竹简投向其中的一个,再和身扑向另一个。
“咣当”一声,尹端被一掌打飞,跌落屋角,嘴里喷出数口殷红的鲜血。眼见着那只手拖起地上的水儿娘往门口行去,而另一双手则伸向盘坐不动的若水。
如电光闪过,伸向若水的那双手上多了无数道划痕,蓝荧荧的液体渗了出来,但那双手毫无知觉,并不收回。白光接着急冲上其脸面,随着扑扑两声轻响,那身形站立不住,倒了下去。
白光正是狸猫毛球,只见它四爪如飞,东扑西抓,地龙人已被抓瞎了双眼,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屋内乱窜。
尹端极力地想挣扎起来,去抢回被拖走的水儿娘。甫一起身,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此时,更多的地龙人从门口涌入,狸猫毛球如闪电一般,在屋内划出道道的白光,招招干净利落,尽是抓向地龙人的双眼。地龙人虽多,但那团如白光的雪球显然攻守有度,进退自如。这哪里还是一只山野里的狸猫,白光闪处,就如一剑士剑走偏锋,翩若游龙。
地龙人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小小的书房里已经快没有毛毛球转圜的余地。地龙人突然不再茫然地追在毛球后面乱打,而是排成数排,如方阵般向尹端和若水这边逼来,浑然不顾毛毛球的利爪。那些昔日的邻居亲人们,面上毫无表情,在蓝光荧荧中显得无比诡异,让人胆战心惊。
尹端几近绝望,突然之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唤醒水儿娘那日青泠送入的意识片断。那个听自己在窗内诵书,看小小的水儿走入池塘的感觉。生死之际,尹端恍然大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他拖起盘坐的若水,拼尽全身的力气把她从窗口扔进池塘。
玄暗还在狂妄大笑,厉龙如此痛苦让他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这正是他念念不忘的报复。他一边狂笑,一边指挥着余下的地龙人将厉龙团团围困。
一支突如其来的水箭破空而至,在玄暗身前两尺左右才出形来。玄暗不及闪躲,那水箭直接便射入了他狂笑的口中,却惊人地在口中化形为水,并未如箭般从其脑后钻出,反而滑入腹中。玄暗大惊,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股冰寒之气在腹中弥漫开来。他惊慌地想要运功压制,内息转处,却根本就抵不住其增长之势。
玄暗无奈之下,巨大的地龙再次出现,它拼命地用大口吞食泥土,似乎想用泥土压住那股不知是水还是冰的寒意。然而,和厉龙的水矛冰枪截然不同,玄暗的身体居然对这股子寒意丝毫不做抵抗,它就如本是同源一般地融入玄暗体内。腹内冰寒,却找不到冰寒的来源。一堆堆小山般的泥土被玄暗吞入,又再排出,冰寒隐约,却不见丝毫扼止之势。
青泠的身形出现在地龙面前,冷冷地逼视那条正在拼命想往地下钻的地龙,“死吧!”
地龙从地下狂窜而出,漫天乱拍,跃起又再跌落,似是极其痛楚。其腹中的冰寒疯狂涨开,只见地龙弯曲扭转的身体猛然弹得笔直,又再次缩回。一点冰花出现在中段,渐渐地向两端漫延。冰花到处,咯吱有声,那些暗蓝色的鳞甲之上,迅速覆盖了一层冰霜。那地龙似乎想故伎重施,自残逃生,一圈深紫色的光晕刚出现在第三对足旁。只是,还未等其爆开,冰霜深处已窜出数枝白线,疾奔至口,再由口至尾,光晕被那白线一穿,便散不成形。
待白线穿透了整条地龙,那巨大的虫身已经被冻僵,冰霜沿白线爬去,看似缓慢,实则迅速,地龙全无挣扎之力,最终变成了一根冻得直直的虫棍。
地龙人纷纷倒地,青泠却不放心,漫天冰花飞起,准确地飞入每一个地龙人的眉心。地上全是冰碴和冻硬的尸体。
围着厉龙的地龙人也不例外,厉龙终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青泠瞥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那个桀骜不驯的龙王,俊逸的脸上毫无表情,眼中却闪烁着一点晶莹的东西。白衣上片片蓝渍,残破不堪,就如同被推搡责打过一般。
厉龙仰天狂啸,一拳挟风雷之势击出,正中地龙僵直的腹部。一丝裂纹,转瞬之间化为无数,以厉龙的拳头为中心爆开。漫天蓝芒,夺人心魄。地龙周围的木屋轰然倒下,好在尹氏族人都已被拖到村口趴在地上,所以并未有人伤亡。待大家惊魂未定地睁开双眼,偌大一条地龙已消失无踪,地上尽是细如砂砺的蓝色晶体,正慢慢融化。
不知由谁开始,俯在地上的尹氏族人们痛苦失声。家人,朋友,亲人,邻居……村里和族中大多数的人都躺在地上,死状可怖,而且死后还不得安宁。老天何以对尹家如此之残忍?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厉龙缓缓地收回拳头,夜风轻轻地拂起他的白衣,他闭上眼,不想教别人看见眼里的东西。那东西却滑落下来,溅到地上,晶莹如玉。
众人的哭声渐止,明天将是全族离开的日子。当所有的噩梦都已过去,明天清晨醒来之时,等待着尹家的,该是一个晴天了吧?
就像是尹氏族人答应先祖那天大的责任还没有尽完一般,就在这凄凉的夜色中,四点幽光从村口疾射而至,掠过俯身在地的尹氏族人,罩向正在暗自神伤的青泠和厉龙。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每点幽光都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地各拉出了一张极大的光网,四网相连,铺天盖地。厉龙还没来得及动作,光网已兜头罩下,四下合围。青泠的反应极快,光网合拢之时,他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尹氏族人们只来得及看见光网之中的厉龙勃然大怒,无数水矛水箭出手,激出一片片的水光。奇怪的是,光网上虽有许多的大洞,却没有半点水滴由内溅出。
青泠再也没有出现。那幽光如生长极其旺盛的树木一般,枝叶不断生出,交织,变密,随着轰地一声巨响,变成了一个灰扑扑的土球,其径一丈有余。如经络般交错的光丝已完全消失无踪,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
从村口厉龙与玄暗对峙,青泠的水幕,到地龙人冲入每一家去把尹氏族人拖了出来,再到玄暗最后授首伏诛。这晚发生的事情太多,尹氏族人们已失去恐惧和惊讶的感觉,他们仍然俯在地上,有的还在伤心落泪。那巨大的土球里不时传来轰响,似乎厉龙还没有放弃。
幽光来处,黑衣人的身影现了出来。为首的还是高瘦冷漠的刑天,他手里正捧着一个造型古朴的盒子,似乎那幽光正是从盒内放出。
且不论那已化身土球的幽光,这古盒本身便颇不寻常。看上去似是木质,却乌黑发光,触手极沉,像是在地里埋藏了相当长时间的青铜器皿。盒上更以简单笔触勾划出来几幅图像,笔划沉重,却极为传神。虽然已被岁月侵蚀,仍依稀可辨正中乃一株巨大的树木。遮天蔽日的树冠,叶却小得几不可辨,另有若干如瓜般大小的果实悬挂树间。树外,数只飞翔的怪鸟收翅俯冲,正待向大树落下。
刑天把古盒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其它的黑衣人则在凌天带领下,再分两队。一队将趴在地上的众人集中起来,另一队则分头进入各木屋,寻找漏网之鱼。虽然地龙人已经将木屋中的人纷纷逐出,但小心总不会坏事。
没过多久,从村子尽头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哨,不用指挥,黑衣人再分出数人,向那处赶去。
呼哨声的来处正是尹端的木屋。当时屋里的地龙人越来越多,排成方阵向缩在屋角的尹端和若水逼来。尹端奋起余力,将若水从窗口投入池塘,自己却被地龙人一拥而上往外拖去。狸猫毛毛球单爪难敌数手,只得在空中几个回旋,从地龙人头上直跃到窗口。面对一泓碧水,毛毛球却怎么也不敢跳下去,几个地龙人扑上,不知是谁揪住了毛毛球的长尾,倒拖而下。
尹端心中平静如常,水儿娘早被拖出门外,大不了夫妇俩今日毙命于此,也省得故土难离时露出小儿女情态。尹端对在池塘里的若水极为放心,他已经隐隐地感到了尹氏族人的宿命,那天大的责任恐怕就要应验在今天了。
还没出得门口,尹端就被重重扔下,他诧异地撑坐起来,环顾四周,地龙人摔倒一地。毛毛球的长尾还被揪着,尹端帮它脱了出来。勉力抱起毛毛球出门看时,水儿娘已不知所踪。极目望去,正好看到幽光射向村口,迅速变为了一个大土球。
狸猫毛毛球相当疲惫,雪白的毛皮纠结乱缠,上面尽是蓝色的污血,长尾更惨,尾梢几乎都举不起来,可能已经脱臼。见幽光罩住了厉龙,青泠却不见踪影,它圆溜溜的眼里全是焦急神色。它挣扎着跳下地来,想往村口窜去,却一跤趴倒,连翻数个跟头,原来爪子也受了重伤。
看到黑衣人散入各家木屋,更有人向这边疾行而来。尹端知道尹氏家族终还是逃不掉命定的结局,他抱起毛毛球,向屋内逃去。往这座小屋来的黑衣人呼哨一声,加速追入屋内,正好看见尹端抱着毛毛球爬上了窗台,接下来便是哗啦啦一片水响,不管毛毛球是否愿意,尹端带着它跳入了池塘。
黑衣人毫不犹豫地正要跟着跳下,迎面却是一点银光,从水面斜冲而上,直扑脸面。黑衣人手里短刃适时而出,当地一声迎上。银光去势被缓了一缓,原来是一把分水刺,长可三尺,正握在一银甲武士右手里。那分水刺与后世女子所用的大不相同,刺分三叉,一长两短。长者如剑,却剑分三棱,短者以斜分之势在护手边伸出,不及一尺之长,显然远可攻,近可守。
那银甲武士似乎是从水面直接跃起,气势逼人。如剑般的长刺上所含的力道相当大,短刃虽堪堪逼住,却架不住来势。眼见着分水刺压着短刃离黑衣人的脸面越来越近,屋后终于传来了细密轻微的一片脚步声,黑衣人正待松一口气,第二点银光从左至右疾划而至,黑衣人来不及呼喊躲避,瞳孔放大,天地间全变为了银色。
当黑衣人的同伴们冲入书房时,银影已消失不见,一具尸体正从窗前倒下,头颅两边血肉模糊,红白掺杂。似乎什么东西从他的右太阳穴直插进去,贯穿了整个头颅,他大睁着双眼,眼里是一片还有没来得及消散的银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