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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寂寞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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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如注,瞬间将人全身浇得湿淋淋,夜幕中前方更是迷迷糊糊一片,追随的人轻功明显慢下来,但马儿也越跑越慢,眼见后面的人依旧穷追不舍,更有暗器不时飞来。男子道:“看来不陪他们玩下是不行了。”
他俯在流萤耳畔道:“我来对付他们,你趁机快逃,一直往前别回头。”
流萤心中一热,脱口而出:“一起对付。”
男子似是一愣,转即笑道:“好,你不要离我太远,这群人武功还是有点厉害的。”
说话间身后追兵又逼近数丈,叫骂声绵绵入耳。马儿跑上一座长拱石桥,半空闪电雪亮划过,清晰望见两边柱形桥栏下白浪翻滚,惊涛拍岸。男子猛一收缰,流萤只觉身子被轻轻一提,旋即脚下一硬,却已落到青石铺成的桥面上。
耳畔听得他道:“若是害怕,就闭上眼睛。”
流萤正不解,那群人已齐齐包围上来,为首一人哈哈笑道:“两个贱人,哪里逃?等大爷们来收拾吧!”
男子学他一声哈哈大笑,声音脆亮如鸣钟,“你且过来试试!”
霎时间几十把刀剑齐齐出鞘,夜幕中一道道雪光似闪电低空划过,雪光只停顿一秒,便从四面八方逼近身来。男子左臂一挥,刀光闪过,左手多了柄雪光四射的刀,却如半空陡升明月,皎洁光芒将灿烂星辰一瞬间压得黯然失色。
流萤的目光不及从那刀身上收回,已觉周身寒光笼罩,那前头十余人刀剑齐上,直逼二人身上要害部位,却见男子不慌不忙,手起刀舞,又一道雪亮白光在空中划过半月弧形,刀光中尽是寒意森森,那十余人竟被这刀光一瞬间齐齐弹开,有几人撞到桥栏杆上,登时口吐鲜血。
对方有一时间的凝愣,驻足不前。雨水仍在肆意滂沱,男子见流萤握剑在手,低声道:“你别动手,只要紧挨我身边就是。”
不及她回答,对方又有十余人迅猛攻来,寒光闪烁,招招狠辣。男子身形稍移,一把刀舞得水泄不通,仿佛是漫天雪花夹着针芒紧密如雨地席卷着,炫得人睁不开眼睛。敌人一个个被弹开,又一个个继续围攻上来,男子身形丝毫不乱,刀光愈见寒森,茫茫夜空中除了雨水之声,兵器相撞哐啷叮当之声,不时阵阵惨叫之声,有几人纷纷跌入桥下,顷刻被浪花卷走。
不过几十招功夫,对手竟全部负伤或死,有的跌入河里,有的伏地不起,有的手撑栏杆,做着垂死挣扎,剩下一人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执剑护身,不敢再上前。
而这男子连衣衫都未有一处被划破,手中的刀静静散发着冷冷寒光,不沾一滴鲜血。
他轻轻笑道:“早跟你们说了,怕死就不要跟着我,偏偏不信,下这么大雨,还非要我陪你们玩。”
那人恨道:“不捉拿你,回去也是无命。”
男子笑道:“你家主子待你们可真好。”
那人似是咬牙切齿,“都是你!要不是你,少主也不会生那么大气,我们兄弟也不会落得这么惨。你这个恶贼!只有取了你命,我们才能活。”
男子语气中多了丝无奈,“我也不是故意的。”
话刚落,忽轻蹙眉头,轻声道:“又有人来了。”
一声沉重闷雷响过,雨声中渐渐响起一阵马蹄之声,由远及近,待到眼前,却是三匹骏马,马上三人蓑衣斗笠,看不清面目。却在桥前勒马停住,扫视四周,一人失声道:“死了这么多?”
男子轻轻一笑,道:“都来了。真好。”
转首又向马上三人道:“只有你们三人追来吗?”
一人道:“我们在高村落脚,倒没想到你竟从眼皮底下驰过,这等好事,自然要追上来的。”
男子伸手轻轻将额际一缕丝发撩到旁边,道:“当日三十个挡我不住,眼下你们三个,可不是送死来的?”
另一人道:“以前二师兄三师兄都不在,刀阵摆不开。让你小瞧了我们唐门去。总有一日,要让你见一下真实的唐门刀法。”
男子唇角浮起一抹嘲讽的微笑,“难道你们一直使的不是真正唐门刀法?哈哈,唐门莫非只有一个夺魂刀阵才叫真实的刀法?”
马上人却不恼怒,只道:“只怕你见了,后悔已晚。要知道天下并非你西江才刀法绝世,即使你得了血刹刀,也不过单人独武,怎么比得上我们的夺魂刀阵。”
西江黑亮的眼睛里升起两点星茫,似是饱含兴趣,“是么?那今日你们三个也是要对我使这刀阵?”
马上人笑道:“他们一会就到,你很快能见识到了。”
西江亦笑道:“怎知我会留着你们团聚?”
话落。空气中已升起一股寒意逼人的杀气,马上三人哑声不语。忽听马儿一声长嘶,声裂云霄,马上三人厉声长啸,身如飞鹰冲天而起,半空中寒刀出鞘,挟着凌厉风势迎面而
西江不躲不闪。左手紧握刀柄。待人到了眼前,忽横刀身前,拔地而起,倒退三尺。
半月弧形银光耀目。
这弧形密不容针,快如闪电,直刺三人。
而半月刀光未过,紧跟着一阵雨水如同暗器齐发而出。
原是他敛气横刀蓄起空中水珠,化作利器一道横扫出去。
三人急避,身形落地,刀舞生风,千变万化,从三面攻向西江,毫不松懈。
而西江的刀法如同一道重甲防盾,任刀剑挥舞,近不得身。
漫天雨雾中枪戟刀剑,寒光纵横如练,卷起狂风怒潮。
眼前只一片扑朔迷离,流萤一颗心如同堵在喉口,几欲跳出。
一声怒喝,西江刀光闪过,将其中一人左肩生生削下一块肉来。那人痛呼一声,另两人吃惊,刀法加快,刀刀扫向对手要害之处。
却这一刻,趁西江不备,福临门剩余受伤那男子持剑朝他后心直刺而去。
流萤大呼:“小心!”手中剑出,挡向那人手中利器。
那人听得她呼声,收势甚快,翻身剑刺她来。
刀剑交击之间,招招都是舍命急攻,杀伐凶狠,险象环生。陡然雨中一蓬猩红溅开,却是西江将另一人左臂斩开一道血口,兵器震飞。
那人面色雪白。这一刀,他分明感受到了对方的手下留情,若不是有意收势,只怕手臂已成两截。
不待一秒钟停留,西江刀扫第三人脚下,那人左膝吃痛,屈倒在地,跪立不起。
流萤剑架在那男子刀下,步步被逼后退,只逼向桥栏杆。
西江一刀挥出,那男子身体弹起,直往栏杆外河中飞去。
却在那一刹,他竟一把拖住流萤,将她连带越过栏杆往河中飞去。
流萤身子坠空而起,一瞬间头晕目眩,慌乱中双手抓住桥上石栏,右腿被那男子死死抱住,那人身体荡在空中,剑依旧在手,抵在流萤喉咙下。
在他们身下,是翻滚着巨浪的河流。
她待惊呼出口,头顶响起西江洪钟般的声音,“将手给我!”
流萤仰首,雨点扑面而来,纷纷坠在脸上,模糊地望见他一脸凝重,水顺着头发往下急淌。她双手死命抓住石栏,直觉身子欲往下坠。
“把左手给我!”他又低喊。
“将我们都拉上去。”那下面的男子大声道,“不然,我稍用劲,剑就刺了她。”
几乎瞧不清他的神情,却在她费劲腾出左手想伸向他时,他纵身往前,抓住她的右臂,她只觉得身子一轻,一个强大的力量将她半空拎起,然而脚下那个人的力量也死攥着她。眼前突然一道亮光划过,不知是闪电,还是刀光,紧接着一声“啊”地惨叫,腿上一轻,身子已被拉到回桥上。而底下却传来那男子的痛呼惊叫,随着一声落水声,浪花迅速卷走了他身影。
流萤惊魂未定,望向脚上,一只被砍断的手臂犹自紧抓着她的脚裸。断口处鲜血淋淋。
原来那一下手起刀落。
西江松开手。望向一旁那唐门中的三人。三人刀依旧在手,却已神色大变,不敢再围上来。
他蓦地笑道:“我不想打了。”
一人颤声道:“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们。”
西江道:“那怎么可以,留着你们,我还等着会那天下无敌的夺魂刀阵呢!”
他忽敛起笑意,冷声道:“还不快走!”
那三人岂有不惜命之理,翻身上马,西江左手一挥,一道掌力将其中两人震下马来,“慢着,留两匹给我们!”
夜色黑得已难辨身形,那三人无奈,共扶着一匹马,踉跄而去。
此时雨已转小,犹是淅淅沥沥,挟着冷冽的风兜头而来。西江道:“我们也快走吧。若是他们回去再遇上同伙追来,这一夜我们都不得安宁了。”
流萤望着他朦胧模糊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正欲开口,却是一个冷颤,浑身顿起凉意。
他牵过一匹马,将绳子放到她手中,轻声道:“别怕!再跑几里路,就有地方休息了。”
一路旷野荒草,风声呼啸,两匹骏马扬蹄长驱,踏出尘泥飞溅。所幸阵雨已过,空中渐渐明朗,乌云中露出半个月亮的笑脸。原本湿淋淋紧贴在身上的衣衫头发,在风中驰了片刻,也干了大半。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望见城墙上火把通燃,进了城区,道路极是宽阔,两边商铺林立,人来车往,灯火辉煌,叫卖声笑语声不绝。
两人放慢速度,流萤问道:“我们是到了江南吗?”
西江笑道:“嗯。”
原来这鹜州之地,一条鹜江自西往东,将鹜州划为江南江北两地,城市繁华沿河而兴。鹜州多山,山壑有名,以双龙山、尖峰山和大黄山为最,却又都集在江北一地,呈三山鼎立之势。多年前一位武林高人游到双龙山,迷恋山上美景,遂携了家人来此安居,因他膝下无子,便广收弟子传授武学,后创下了双龙派。也有人说那高人并非武林中人,是前朝一位贪官,告老还乡后为掩人耳目,将平生所得金银珠宝尽数藏于双龙山上,创下双龙派是为掩过饰非,可惜他生前挥霍不完,老来又无子可继,那些珠宝也随他老死山中无人得知。所以江湖上历来有不少垂涎宝藏之人或派,对双龙派进行滋扰生事。
大黄山地处双龙山西南,山上有大黄观,住着道士。那些道士颇有本领,捉鬼驱邪,占卜问卦,超生普众,深得百姓欢喜。上山游览之人也不少。江湖上名声却不响。只是凡到了鹜州之人,总要上大黄山顶遥遥一望双龙山巅,初阳宫的屋檐崎角若隐若现,让人望之敬畏,浮想联翩。
而尖峰山则在双龙山东南,大黄山东北方向。又称芙蓉峰,因其山峰秀丽,望之巍然生秀而得名,鹜州城最有名的学府便在山下,谓象牙塔。
这鹜州江南江北之地,江北唯三山两庄一村一学堂,这两庄便是骆家庄和大黄庄,一村即高村。关于其余种种,略过不表。只说这江南,却是集整个鹜州经济、政治、文化、商业的中心,商贾云集,店铺林立,街市热闹,人居繁杂,加之茶馆、赌场、青楼、酒市等娱乐场所鳞次牛毛,可谓红尘一二等繁华富丽之地。
且说西江和流萤二人,进得城后,不多片刻来到一家灯火辉煌的高楼前。
门前车马川流不息,阵阵欢声笑语裹着莺啼燕语从中隐约传出,空气中似浮着一股温暖的脂粉气。流萤抬首看向二楼,却见门口匾额上三个金边隶体大字:寂寞林。
她望向西江,“你带我来这里吗?”
西江颔首微笑,“是我一个朋友的地方。”
流萤心中惊讶,“这是青楼?”
西江看她一眼,浅笑,“原来姑娘也知道青楼。”
流萤略有蕴恼,“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西江却不答话,翻身跃下马,走近那门口,回身笑道:“这么晚了。姑娘不想休息么?我的朋友很热情,锦衣玉食,暖榻软褥,什么都舍得招待,有吃好睡饱便是,管它什么地方呢。”
他语气不紧不慢,浑身陡然散发出一股慵懒潇洒的气质,眉目间似是恣意放纵的笑意。他的背后玉宇澄清,火树银花,灯光将他周身笼上一层晕色……依旧看不清。
流萤一愣之下,也下马走上前,他看着她,唇角渐渐绽开一抹笑容,旋即转身走进楼门。
她跟随进去,扑面而来一阵温暖的香气,屋内极亮,且辽阔,二层的屋子,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堂中丝竹声声,掌声阵阵,有十余桌客人,或在下棋,斗鸟,卜牌,喝酒……到处穿红着绿的女子,莺莺燕燕,青丝挽成各种发髻,满头珠翠,裹胸外一层纱衣,将肌肤衬得若隐若现,露出香肩雪胸,一截藕臂,弹着兰花指,嘟着樱桃嘴,娇声呖呖,软语绵绵……
一婢女模样的女子瞥见西江,堆了满脸欢笑迎上来,“西江公子来啦?好久不见。”
西江笑语相对:“嗯,小燕儿,越来越漂亮啦,好好干,就要成凤凰了。”
婢女手拿绢帕掩嘴,“西江公子真会取笑人家,我一个丑丫头怎么指望飞上枝头。您稍候,我马上去请妈妈来。”
片刻一年轻女子款款来到二人面前,老远便面色含笑,莲步生姿。
待她走近,才看清形容,梳着一个百合髻①,额前一排细白珍珠串着一枚心形红玉,紧贴在眉心,眉目如画,满脸清新洒脱之气。
竟是这样年轻的一个妈妈。流萤不觉一呆。
而她身上却是一件红绫抹胸,外罩一件淡红色纱衣,掩不住藕臂的轮廓和胸前那一抹春光,腰际一根深红带子,系着水红色百褶垂花如意长裙,将纤腰衬得无与伦比。
只见她轻摇手中海棠纨扇,粲然一笑,朱口细牙,“你来了?”
西江轻笑,“是。”
果然像老朋友间对话。
“怎么弄这么湿,这么脏?”
“外头刚下雨,遇上几个麻烦的,打了一架。”
“难怪这么腥臭。”她摇着纨扇,遮住鼻翼,一双凤眼仍淌着不尽笑意,“快去洗洗吧,别让这死人的腥味污了我这满屋凤涎香,好不容易泡出来的。”
停顿片刻,眼光落在流萤身上,眸中闪过一抹惊疑,随即欢笑道:“这位姑娘是你带来的?”
西江颔首,“路上交的朋友,她也淋了雨,你让人伺候更洗一下,不要着凉了才好。”
她“嗯”了一声,忽哧哧笑起来,“原来你也会关心人啊?”声音婉转啼人。
西江一笑,却不作答,转身向流萤道:“她是这寂寞林的老板娘,她叫……她的名字,也叫纪茉林。”
流萤奇道:“也是这三个字?”
西江摇头,纪茉琳抢着答道:“是纲纪的纪,茉莉的茉。”
流萤微笑,西江又向她笑道:“稀里糊涂的,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流萤答道:“我叫流萤。”
西江笑道:“噢,原是流姑娘。”
纪茉琳摇一摇纨扇,唤了两个婢女过来吩咐下去,又向流萤道:“既来了便是客人,流姑娘先去洗洗,好生歇息一晚吧!”
流萤道谢,随一婢女下去,走出几步听得身后纪茉琳仍哧哧笑着,“今晚要哪个姑娘陪你,趁早说了,我给你预备下,等会可就轮不上了。”
出了那富丽堂皇的堂屋,顿觉满室脂粉温香远去,身心也是一松,随那婢女七拐八弯,最后到一间屋里洗了澡。那婢女送来的更换衣服,却是件件艳丽轻薄之极,只得捡了件最素净的白衣换上,将头发草草一挽。一婢女又将她引至一间卧室,倒是清淡雅致不失温馨。婢女道:“姑娘请歇息,奴婢叫小亭,有事就唤奴婢。”
流萤道:“谢谢你。西江公子呢?”
小亭答道:“西江公子在大堂陪妈妈说话。今晚是我们这里楼姑娘初次登台献艺的日子,怕是有好多事儿商量。”
旁边另一婢女快嘴接道:“楼姑娘美貌倾城,此次登台妈妈不知费了多少心思,要一举轰动才好。”
流萤“噢”了一声,心中狐疑,怎么这寂寞林像那西江和纪茉琳一起开的。登台?献艺?
她正要让她们下去,响起叩门声,一婢女进来道:“西江公子请流姑娘到堂前一同看戏。”
回到堂中,婢女将她引到二楼一间雅阁。西江和寂寞林正坐在里。流萤不自觉看向他,他已换了一身干净衣裳,黑色的宽锦袍,腰间围着白璧玲珑玉带,大方合体,适才凌乱披散的头发也已用白玉冠束起,额头光洁饱满,一对似笑非笑的星眸,清俊的脸上带着一抹雍容而闲适的微笑,唇际亦挂着淡淡的笑意,从容而优雅。
一瞬间,流萤竟无法将眼前此人与几个时辰前那个放浪不羁的男子联系起来。仿佛完全换了种姿态,放浪狂妄的江湖侠客似成了风度偏偏的世家公子。
西江目光扫来,含着浅笑。她脸一红,入了座,往下看去,大堂内所有角落尽收眼底,这辽阔的大堂除了周围的桌椅,正中间还有个二层舞台,铺着红地毯,周围朱红雕花栏杆,极其雅致。此时台上正有一女子抱着琴吟唱,周围云集了无数看客。
“藕风轻,莲露冷,断虹收,正红窗、初上帘钩。田田翠盖,趁斜阳鱼浪香浮。此时画阁垂杨岸,睡起梳头。
旧游踪,招提路,重到处,满离忧。想芙蓉湖上悠悠。红衣狼藉,卧看桃叶送兰舟。午风吹断江南梦,梦里菱讴。”②
琴声悠扬,歌声动人。温暖甜润地回荡在堂内,宾客掌声如雷。纪茉琳捡一粒瓜子,慢慢放入口中,道:“公子听来,觉着如何?”
西江面色平静,“不错。”
流萤道:“她唱得是小安王的词。”
西江眉梢挑动,纪茉琳侧身笑道:“小安王的词?我倒不知,孤陋寡闻了。”
流萤笑道:“小安王十岁作诗填词,才动京城。以一曲《相见欢》最为有名,皇上钦赐金帛玉笔,期于他年金榜题名,做个新科状元。谁知小安王渐长,心思不在读书,好武学,练得一身武艺,随父出征,一人率九千精兵破敌军三万,轻取敌将首领。一时间功盖名动。”
西江含笑不语,流萤又道:“小安王随心所欲,偶在江湖走动,见过其武功的都惊为天人。所以素来被誉为江湖四少侠之一。”
纪茉琳笑道:“这江湖四少侠里,不是还有个西江公子吗?原来与你齐名的人物,竟是小安王。”
西江淡然一笑,“所谓名号,不过是江湖中人云亦云。”
流萤继续道:“小安王不仅武功绝世,才华亦不比年少时逊色,只是传言他生性风流,好出入烟花之地,所作诗词,也都拘于闺阁内帷,儿女情长,所以广为青楼流传……听他的词,倒也像是个多情种子。”
纪茉琳朗声笑道:“这倒与你相像,好入烟花之地,呵呵,哪天遇上了,指不定还为哪个姑娘争打起来。”
西江却不动气,也不理会,只道:“你那楼芙姑娘,怎么还不登场?”
纪茉琳拊掌笑道:“急什么?将那群人胃口吊得越高,效果就越好。”
西江笑道:“你这胃口可不是吊这一时半会,三年,那倔强的小丫头终也被你说服了。”
纪茉琳亦笑道:“我三年的功夫今晚就能收回……你看,出来了!”
楼下果然传来一阵喧哗,顷刻寂静无声,众人目光齐齐落在台上。
那绝世倾城的美人,此刻怀抱琵琶,正静静伫立于舞台中央。
灯光柔柔笼罩着她的婷婷纤影,粉红的裹胸,嫩黄的外纱轻衣,腰间缠一条白色九纹玉带,粉红的百褶纱裙下莲步若隐若现,纤腰如同弱柳不盈一握,稍移便婀娜生姿。乌黑如墨的长发,脸是鹅蛋脸,眉是柳叶眉,眼是丹凤眼,嘴是樱桃嘴,那美目顾盼生辉,那肌肤吹弹即破……
众人有一刹那的惊艳,只觉那台上的人儿全身光芒四射,令人炫目。
纪茉琳看一眼西江,轻轻掩口,笑着唱道:“你看她那雾鬓云鬟,冰肌玉骨,花开媚眼,星转双眸……”③
西江扫一眼台下黑压压的看客,不紧不慢道:“寂寞林的生意果真红火。”
琴声撩动,悠然唱响,那台上的美人纤指轻轻波动琴弦,足下开始舞动,如一朵突然绽放的莲花,袅袅婷婷盛开在舞台上。
注①:古代女子发髻的一种
注②:这是纳兰性德的一首词,暂借来一用,等以后有空了再自己编。
注③:白朴《墙头马上》中的唱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