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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去驿站,新戈国,启国那些使节盯着顾写意脸上清晰可见的巴掌印欲言又止。还是赫连漠月最先忍不住笑问道:“至亲王这是?”
“啊?你是说这巴掌印?”顾写意斜眼看看恨不得立即消失的洛梵,笑道:“说不来不怕各位笑话,昨天和我相好吵架,他给我弄的!”在场的都是男人,大家随即露出了然的表情。赫连漠月笑得咳嗽,道:“至亲王的心上人想必是性情中人!”顾写意也笑:“不错不错。我还就喜欢他这点。”洛梵脸红得快要滴血,恨得两眼冒火,浑身乱颤。瞧那样,好似下一秒就会扑过来暴凑顾写意一顿。顾写意笑问,“我提一下我相好,洛将军这么激动干什么?”周围一下子安静,齐唰唰看着他二人。顾写意继而哈哈一笑:“难不成洛将军和本王有相同的遭遇,也有一位脾气火暴的心上人?”洛梵死命垂着头,喘粗气。
有事无事调戏一下洛梵成了顾写意的业余活动,虽然手段无聊,但效果还不错。如今他在洛梵眼里就是一个嚣张跋扈不讲道理的任性小王爷,警惕与戒备渐渐消弱,无人时还会脸红脖子粗地吼上几句。不过这一切看在外人眼里,只会觉得俩人关系非同寻常。洛梵的武勇和刚强值得称赞,但在玩弄心计上实在属于小学生水准,顾写意想。若是他,即使受到再大挑衅也不能在故国和大雍的王爷纠缠不清。洛梵的性子太倔强好强,炮仗似的一点就着。过度的自尊就是自卑,十足不会变通伪装自己的傻小子。顾写意派人连日监视新戈下榻的驿站,据线报,新戈使节团的领队王清绎王大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往回捎信了。
顾写意若想制造几次“偶遇”,自然是轻而易举。
洛梵道:“至亲王。”顾写意:“没外人时叫我写意就行。”洛梵神色不自然一下,撇撇嘴角:“俗话说千金之躯不坐危堂,当年边洲面临城破危险,你为何不逃?”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视过来。“哦,你说那次啊。”顾写意慢腾腾喝口茶水,仍旧没喝出来这极品龙团哪好。“逃?你别开玩笑了,要是临阵逃跑我面子往哪放?!”洛梵郁闷的闭上眼,又睁开,恼怒道:“还有,至亲王连日来的戏弄就是报复在下的手段么?”“不错!”顾写意答得爽快至极。洛梵的脸又有涨红的趋势:“这样儿戏的报复,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顾写意收敛微笑,变的正经八百:“我还就是乐意欺负你……谁让你老是无视我的存在!”洛梵神情大变,道:“至亲王,请注意你的言辞,说出去不怕别人笑话么?”顾写意站在他面前,道:“说出去?好啊,你往外说时别忘再加上一句。就说大雍至亲王顾写意爱上了年轻英俊的少年将军,说不定还能成就一番佳话!”洛梵猛地一把推开顾写意,再次落荒而逃,顾写意则留在原地大笑不止。
祭天庆典顺利举行,毫无差错。总算没枉费顾写意那段日子昼夜不停,连轴转地忙活。而后是进行长达九天的围猎。永辉本身好武,因而格外重视皇子们的弓马武艺。顾姓宗亲的子弟全数到齐,无不摩拳擦掌等着在皇帝与储君面前露上一手,好搏个光辉前程。最搞笑的是承欢,豆丁一般大小的人儿也穿着特制的甲胄,路都走不利索。
十个嫡亲皇子见了面,哥哥弟弟的好一番亲切交谈。虽说君臣名分早已定下,但这些心高气傲的皇子亲王们真能没个别的想法?毕竟都是自幼宫闱里历练出来的,饶是各怀心事,但外人眼里,面上仍是一团兄弟友爱模样——此为天家景象,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合围开始,各国使节陪着永辉皇帝高坐箭楼上,俯瞰着下面准备大展拳脚的众皇子与外围保驾护卫的一万御林军。围场内风云滚动,各路人马逐兽围歼,尘烟四起,瞧着着实热闹非凡。顾写意并未下场,只在外围控马观察。没有如排山倒海一般直冲肺腑的压迫感,没有能撕裂肠胆一般的惨烈之气。眼前的光景虽气势庞大,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顾写意瞧着瞧着,不禁抿唇冷冷笑了出来。突然有侍卫传话,说皇上召见,写意驱马回到箭楼前。
永辉似乎心情不错,道:“老五,你怎么不下场?使节们都向朕询问你,朕的儿子里只有你参过军,下场露几手,别藏着掖着的!”
“是。”顾写意回道。承欢年龄太小,本是不用围猎的。见哥哥要下场,拉着永辉奶声奶气的央求,要进入猎场看表演。永辉呵呵一笑,冲写意道:“老十向来崇拜你,可别让他失望。”承欢兴奋的小脸通红。
顾写意叮嘱好他身边的侍卫,才单人单骑直奔场中。他平日里一得空闲就和军士们混在一起,再加上操办祭天庆典与围猎都少不得和他们接触,甫一入场就被认出来。有好事的扯嗓门喊了句:“至亲王下场了!”接着,不少人哄然高喝:“五爷下场了!”“五爷定要给大家露一手诶!”
……
顾写意朗笑一声,先观察一番周围,而后策马飞驰,待瞧准猎物,反手抽出一只长箭,手挽长弓,在急驰中便射。箭如霹雳弦惊,随着尖锐的破空之声,一只狂奔逃命的麋鹿应声倒地。他未停歇,手中之箭越射越快,在急风骤雨般的连珠疾射中,被军士驱赶四处逃命的鹿、狍等纷纷倒地嘶鸣。一筒箭羽用尽,顾写意便停了手。周围叫好声不绝于耳,声势浩大,甚至有军士拥至我马前,奉上箭羽要追随一同围猎。顾写意回头远远望了眼箭楼,可惜距离太远,每个人的脸色瞧不真切。只清晰可见一个矮圆的铁豆丁一上一下的弹跳着……
没兴趣过于出风头,顾写意适时收手不再下场。可承欢不乐意了,使出小儿特权——耍无赖。偏偏顾写意就吃他这一套,只得满足弟弟的心愿,亲自带他进入围猎圈近距离观看别人打猎。承欢兴奋的眼睛亮闪闪的:“哥,你说要是出现一只大熊,你把他杀死,好不好?”顾写意看看他,很直接的说了句:“不好!”心想独自杀熊?敢情你小子拿我当超人了!我学的是纵横天下、驰骋沙场的骑射功夫,若是怀前在恐怕还差不多。
“哦……”承欢不高兴的垂下头。顾写意只得无奈的说了句:“皇家围猎场内是不可能有熊之类过于危险的动物的。”俗话说刀箭无眼,这漫天飞的箭羽还是让他担心会伤到承欢。正往僻静点的地方撤,谁知还没走几步,草丛里真立起一只熊来!马被惊了魂,仰头嘶鸣四蹄乱蹬,顾写意一时没控制住马,抱着承欢滚下马背。“你以后干脆改名叫小乌鸦吧,怎么说什么来什么啊!”
承欢彻底傻了眼,目瞪口呆的在顾写意怀里瑟瑟发抖。顾写意慌忙看了一下四周,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正快马赶来。只要能稍微牵制一下熊,等会合力与后边来的人杀了眼前这只熊,定能成为整个围猎场的英雄。可身边带着承欢,斗熊就意味着可能会伤到他。在出风头与弟弟之间,他选他弟。
所幸不远处有一棵树,顾写意很没面子的先做了个滚地葫芦,一手抱住承欢,另一只手挥出马鞭卷住树干借力,三两下窜上树……被狗熊逼上树,他这大雍至亲王今天算是颜面无存了……悠闲的坐在树杈上,抱着承欢欣赏下面的狗熊围着树打转。心道,老子今晚的食谱就是红烧熊掌!
也就几分钟的事,救援的人源源不断的赶来。顾写意扫了一眼过去,心头一怔,洛梵竟也跟着跑了过来,脸上有掩盖不了的焦急。顾写意短促的笑了一下,想说不定能有预想不到收获。承欢从刚才起就一直咬着呀闭着眼,全身硬的象石头。顾写意轻轻拍拍他的小脸,冲树下的洛梵喊道:“唉,赶紧把你二大爷弄走,看把我弟吓的!”洛梵脸轰一下就红了,气的七窍生烟,指着我“你、你、你……”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顾写意哈哈大笑,怀里的承欢也噗嗤一声笑出来,睁开黑溜溜的大眼睛,笑嘻嘻的看着他:“哥哥你可真够坏的!”
很快狗熊变成了刺猬,顾写意从树上跳下来。此时这里简直比箭楼那边还热闹,上至顾康健,下到顾自在,兄弟又凑了个齐全。顾写意发现承欢也是一记吃不记改的小东西,见狗熊死了,转眼就把刚才吓到快哭的事忘的一干二净,兴奋的往死熊那冲。顾写意一把拎住他的领子,冷着脸孔道:“顾承欢,我可警告你,再胡闹的话以后出了意外我可不管你了!”承欢敷衍的嗯嗯两声,压根就没把话听进心里去。顾写意只得气馁的放开手,别说承欢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说的毫无威慑力与可信度。
虽说只是虚惊一场,但仍叫顾写意心疑惑。但疑心归疑心,却也没太往心里去。他的注意力被人群中的韩纪元吸引走了。个把月没见反倒更白净了些,气度沉稳。
军士们抬着死熊随顾写意回到箭楼,众人反应激烈,扯住不让走还问东问西,弄的顾写意实在是不厌其烦,只得面无表情的不出声。心想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老子被熊逼上树了么?洛梵冷脸离他远远的,就是那种明明你就在我眼前,可我就装出高傲的样子无视你的存在,拿你当透明的幼稚手段。据顾写意收到的谍报,洛梵在新戈时同样不懂放低姿态做人。因而新戈军对于他的态度也是分为两极化,一方厌恶他的大雍出身,且提升速度过快。另一方则爱惜他的才华,给予支持。顾写意想我应该再采取点有效的手段,如果就这么放他回新戈,未免大材小用。
人渐渐散去,韩纪元终究不由自主的走到顾写意身边。顾写意低声道:“你不是一直都躲在后面吗,怎么跑前面来了?”韩纪元转过去脸:“过来看看……我原以为是一个,没想竟是一双。”口气虽平淡,但总觉着透着股讥讽酸气。顾写意乍一听没反应过来,待意识到韩纪元所指为何时,不禁轻笑一声。韩纪元缓缓呼出胸腔内的闷气,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浮现一丝苦涩的笑意。
“至亲王既然无恙,在下先告退了。”韩纪元神色冷冷清清,欲从顾写意面前走过去。顾写意抬了下眼,鬼使神差的扫了一眼别处……伸手扯住韩纪元衣衫甩到一边,时间已不容躲闪,他只得用左手挡了上去。似乎还能听到箭羽扎进手掌时发出的声响……嗤的一下。顾写意左手肌肉绷紧,用力死死握拳,即使这样,铁箭仍旧蛮横的向前穿行了一半的长度。
“嘶”的倒吸一口冷气,顾写意眯起眼睛低头瞧着伤口。箭羽应是武功高强之人用手掷而非用弓所发,速度极快却毫无声响。凭着这份功夫的,再加上有人安排,想来现在去找也无头绪了。刚才若不是眼角随意扫到箭光,若不是下意识的第一时间挡住喉咙,恐怕此刻早已挺尸!联想刚才被熊袭击的事,难不成那也是有人为之?而面对这些,他顾写意却只能丢脸的狼狈应对?!
顾写意咬着后槽牙,只觉得有股无名之火在体内横冲直撞,不炙热却将人煎烤的暴躁莫名。慢慢的将箭羽自手掌里抽出来,久违的疼痛感让他的头脑逐渐冷却。待箭羽完全拔出时,血汩汩顺着手淌下。顾写意抬起头,发现周围安静的不象话,所有发现状况的人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莫怀前难以置信的盯着受伤的左手,抖着声道:“是……是我,是奴才没保护好主子……”顾写意气的一脚踢在他小腿上,喝道:“傻什么呢?叫太医去!”韩纪元的精神状态似乎也受了刺激,浑身抖的厉害,脸白的可以大晴天出去装鬼吓人。
顾写意若无其事的笑笑,口气轻松的对他道:“一天内又撞熊又挨箭的,回头帮我到庙里求个符去。”恐慌可以传染,平和也一样,韩纪元总算略微放松下来,脸色难看却无比坚定的回了句:“好,我一定去!”顾写意登时哭笑不得,怎么还当真了?我又不信那些玩意。
围场里那么热闹,并没有几个人看到真实的情况。等到事情传开,又是一场轰动!永辉询问时,顾写意只回了句既然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打猎,难免会有误伤。再者伤的很轻,不碍事的。永辉拧起眉头,少有的对他露出关切的神色道,“误伤亲王,其罪当诛!”顾写意回:“一年一度的围猎,希望不会为了这种事扫了大家的兴致。”
当着各国使节,王公大臣,永辉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沉吟半晌后,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本该闹至轰轰烈烈的事件,就此轻描淡写的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