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流》司空破晓

26、26

　　顾康健出了东宫，在外转了好几转，终究没忍住还是去找顾写意。进了至亲王府，顾康健脚不停歇，走马观花浏览至亲王府内的景致。第一个感觉是静，至亲王府内听不到任何丝竹人语的喧哗，偶尔清脆的鸟鸣或是清风拂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响，更衬的此处安静宁谧。原本焦灼的心不可思议地平稳下来。对于至亲王的手腕计谋，顾康健不是不明白。可心底怎能认同那折煞世间人的写意是苦心钻营的碌碌俗人？！顾康健按了下心口，那里隐隐传来酥麻酸疼，每次想起他都会这样。
　　眉目乖巧的引路下人远远停在内院外，弯腰福了福身，放低声音道：“王爷这个时辰应该还在休息。太子爷，真不用小的先去通传一声您来了？”“你连自己主子的脾性都忘了？他最厌被人打扰清梦，想去讨顿板子么！”顾康健望着清雅的园子：“知会他少不得为了迎接一番折腾，今日纯是为探望而来，不必弄那些虚的东西。”下人连连称是。
　　顾康健脚步顿了下，自觉可以做到轻松自如面对顾写意，遂大步跨进门。举目看去，顾写意神态恬静，微微垂着眼睑，立在桌前提笔挥毫。许是刚刚沐浴过，长发简单的松松扎起，白色春衫轻薄服帖。紧邻窗口的黑檀木书桌上，略显凌乱的丢置着文房四宝。这时，猛然刮进一阵风，书本哗啦啦翻着页，淡蓝窗帘飘荡开，雪白的宣纸如蝶般飞舞。察觉到有人进来，顾写意挑起微挑的凤眸，斜斜掠去的视线里，光彩陆离。
　　说不出的风流儒雅，道不尽的绝代风华。
　　顾康健呼吸一窒，强自狠心别开头，转开渐渐趋于露骨的视线。顾写意放下笔，淡淡道：“太子屈就前来有何指示？”顾康健紧抿了下唇角，转过头来，道：“一连大半月都不见你入宫，听人传你病了，现下好些了么？”顾写意不置可否的嗯了声：“没什么大碍。”顾康健上前几步，与写意隔桌而立，沐浴后的清香混合着纸墨香让他又有点失神。看了眼桌上墨迹未干的字，笑道：“真难得，你也会自发练字。”顾写意瞟他一眼：“都说练习书法能修身养性，也不知真的假的。不过我那字实在见不得人，练练也没坏处，反正很闲。”
　　顾康健俯身拣起被风吹落在地的习作，入目既是“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不由一证。字体结构虽然稍嫌不足，却妙在一气呵成洒脱不羁，且字的皮骨无丝毫模仿名家的痕迹，自成风格。顾康健忆起儿时的事，那时的写意顶厌恶功课，逢课必睡，沉默寡言，独来独往。对着谁都是面无表情，可惜了那张漂亮的脸，笑起来不知多好看。要知至亲王连折子都是叫人代写的，更不要说别的了。顾康健捏着那张纸，心里琢磨怎么开口讨要。
　　顾写意：“茶？”“啊？”顾康健纳闷的看看他。“我问你想喝什么茶。”
　　顾康健道：“哦哦，随便。”顾写意没吭声，也没动。顾康健忙又加了句：“碧螺春好了。”心底暗骂自己，堂堂太子面对这个人小心翼翼狗腿至此，活该这辈子被吃的死死的。
　　顾写意走到门边招呼下人。顾康健眼扫到墙角有一厚摞纸张，想来是写意这几天的练习成果。想了想，从最下面抽了一张，细看之下——“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醉生梦死谁成气，拓马长枪定乾坤。挥军千里山河在，立名扬威传后人。”确实是很烂的字，明显疏于练习，但字里行间无不透出飞扬洒脱，桀骜不逊之气。再看刚才地上拣到的那张，两者相较简直是天差地远。论常理，书法进步需要长年累月的沉淀积累。然，顾写意区区几日的努力丝毫不亚旁人苦心数年！顾天赐等的警告似乎还在耳边萦绕——顾写意乃旷世奇才！倘若心软放过，便如放虎归山，纵龙归海，是自遗害也！顾康健渐渐冷静，望向顾写意。
　　顾写意乍见太子正拿着他两份习作比较，眸中精光一闪而过。淡然道：“让太子爷见笑了。”顾康健摇摇手中的宣纸：“五弟的墨宝万金难求，送我两张可好？”顾写意不置可否：“若太子不嫌弃的话，请随意。”顾康健笑了笑，温声道：“最近是闹了些不开心的事，可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收起别扭脾气和父皇好好说说，你能力高，领些差事也好帮我分忧。”
　　“臣弟身子不爽利，等好了再说吧！”顾写意拉下脸，近乎发脾气的往旁边的躺椅上一靠，闭起眼。直白的表示自己身子“不舒服”。顾康健被他气的苦笑不得，若是别人敢对他甩脸色，恐怕早就暴跳如雷拿人了。偏顾写意闹别扭，他不但生不起气，反倒隐约觉得开心。忍不住上前俯身凑近，看着写意俊美无邪的脸。距离太近，犹还能感觉到顾康健口鼻间的气息。写意睁开眸子，皱了皱眉头。顾康健缓缓直起身，沉沉低笑两声，道：“你好好休息，有空我再来看你。”
　　望着顾康健离去的背影，顾写意双眸眸色加深，像暗夜下流动的海水，深不见底。太子党变本加厉打压韩家派系，顾天赐也开始跳到台前，打着太子的旗号收拢大臣，分解韩家势力。顾写意一如既往保持着沉默，冷眼看尽天下事。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事情发展的顾写意想象中还要糟糕。一方面他至亲王的头衔如同虚设，被架空了所有权利。另一方面大批官员背叛韩家，抖出许多见不得光的内幕。韩广被撤职，韩姓子弟或多或少受到牵连。若不是韩似山手握重兵有功于大雍，恐怕韩家真要完了。
　　一直以来，顾写意都严令所有潜伏在朝内的暗夜成员一律选择避嫌，不准淌这浑水。无数双眼睛盯着至亲王府的动静，顾写意几乎要被这人海战术逼到绝境。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从没有一个时候如此时这般令他感怀深切，残酷得无半点遮掩。他只能忍，静静地等，置之死地而后生。顾写意闭门不出装可怜的策略还是收到了些微成效，最起码皇帝如今的言谈中开始若有似无的维护。毕竟自己亲生儿子，见不得阿猫阿狗都出来作践他。
　　进入三伏天后热的简直不象话，坐着不动都是一身的汗。顾成双估计热昏了头，竟下帖子邀顾写意去做客。顾写意如今低头做人，内心抗拒，还是去了。到了地方，不出所料见了一堆影响食欲的熟面孔，一一打过招呼，往座位上一坐，闷头自顾自吃喝起来。他体温偏低，喜寒畏暑，没一会已是汗透衣衫，湿粘的感觉难受之极。烦躁的一把扯开最上面的衣领扣子，勾勾手指叫莫怀前近身替他挽起袖口。
　　怀前仔仔细细的挽，顾写意大爷的斜靠在椅子上，抓过杯子喝了口酒。下意识扫了眼周围，没想到大家都眼神怪异地瞧着他。顾写意知道此刻的自己肯定特没形象，转念一想，这不是正适合我破罐子破摔的落魄王爷形象么？
　　“五弟还是这么怕热。”顾天赐浅笑，对旁边的下人道：“还不快去冰窖取些冰来。”主人顾成双闻言哼唧一声。冰块取开，一部分放置在屋子四边，一部分盛盘摆上桌。顾写意捏起块扔进嘴里，沁凉的冰块在口腔里转动，顿时感觉舒服多了。余下的就餐时间里，顾写意基本只吃冰。好不容易挨到散席，一群人站一起开始哥哥弟弟套起近乎。顾写意额头又见冒汗，走又不能走，只得站在原地呼扇领口。
　　“真热的这么难受？”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顾康健的手已经拂上他额头。手指沿着额头滑下脸颊，抹去汗珠。顾写意眯起眼，只觉得头皮刹时炸开。在场所有人全部住口，静的异常。顾写意用袖子擦了擦被摸到部位，平静的回了句：“多谢太子爷关心，这种程度臣弟还能忍受。”顾康健神色如常，道：“那就好。”
　　宴席就这么散了。回去的路上，心情出奇的平静，只是当夜再度失眠，在黑暗中睁着双眼直到天明。

　　翌日，双胞胎找上了门。顾悠然温吞的性格像足小姑娘，闷不吭声的跟在弟弟身后。而顾自在今儿瞧人的眼神比往日里更咄咄逼人，见到顾写意出来，呲牙笑了笑，眼神亮的诡异。顾写意心下警惕，面上挂起浅笑道：“两位弟弟找上门定是有事商谈，明说便是。”
　　“好好，就喜欢五哥的直爽性子！”顾自在笑起来虎牙尖利。“你爽快，弟弟也不必装客气，咱开门见山的谈！”他边说边抽出本册子。“这是在背后捅韩家刀子官员的名单，还有他们的供词，绝对齐全。我若把这送给你，五哥是不是该有所表示？”顾写意眼皮蓦地跳了一下，眯了眯眼开口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顾自在似紧张又似兴奋的舔了下嘴唇，靠近他，像只饿极择食的小兽。猛然搂住脖子贴上来，重重在他侧颈咬下去。力度狠到像是要咬断他的脖子，顾写意疼的一个激灵，揪住他领口，从身上扯他下来。顾自在嘴角挂着血，拍拍衣服，笑道：“味道不错。”
　　顾写意抹掉血珠问：“你想用它换什么？”顾自在晃晃手里的册子，表情真是嚣张又邪气：“顾写意，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看你很不顺眼？跪地上求我，我就给你这个。”顾写意冷笑一声。
　　“我和悠然早在今年开春就分别进了刑部与礼部，只等一个月后满十五即可开府封王。”顾自在一字一句，眯缝着眼笑道：“顾写意，你需要我们的帮助。”顾写意静静睨着他不说话。顾自在得意洋洋的上前，用抚摸宠物的方式，抚他的头顶。顾写意捉住顾自在的手，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掐住他脖子。顾自在强硬的扬起头，死死盯着他的眼：“顾写意，有种你就掐死我！”一直保持沉默的顾悠然大声惊叫，扑上来，牢牢扒住他的手，急声道：“五哥别生气！自在和你说笑的！”手劲出人意料的大，能牵制住发怒的顾写意，由此可知顾悠然绝非表面上看的那般柔弱不堪。
　　“悠然你退下！”顾自在梗着脖子，嘶哑着喉咙艰难地发狠叫嚣：“我没有开玩笑，顾写意。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和太子就是存了同样的心思。你面前有两条路，要不等顾康健登基为帝，掌握了天下也掌握了你。要不和我们合作夺了这江山。何去何从，你自己选吧！”顾悠然喝道：“自在！”顾自在决然笃定的坦然与我对视，眼神尖锐却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勾引：“你想把我怎么样？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顾写意转头看向顾悠然，问：“你明知他的目的，却仍然跟了来？”顾悠然脸色蓦地退去血色，抓着他的手微微发抖。抖着嘴唇说不出话。顾自在哈哈大笑：“纵使他平日里有的三分头脑，见到你也立刻变的痴傻！”顾写意阴郁的看看禁闭起眼，犹如等待宣判死刑的顾悠然，又看看目光凶狠，脸呈紫色却写满倔强的顾自在。
　　“好，很好。”不可思议，本该焦躁的心情却突然平静下来。顾写意微笑着慢慢点着头，“很好！”说罢一手揪住一个，拎着朝卧室走去。顾写意在前面大步流星走的，双胞胎被拖拽着，根本无法正常走路，一路上跌跌撞撞好几次险些摔倒，又被顾写意拎起。顾悠然逆来顺受的尽量跟上速度，顾自在则几次摔倒仍不忘冲他拳打脚踢，嘴里骂声不断。进了屋，顾写意随手将两人扔在地上，转身去找东西。
　　“顾写意，你这个混蛋！”顾自在从地上跳起来张嘴就骂！顾写意上去就是一巴掌，顾自在嘴角立刻淌下血。顾写意利用身高力气压制住他，用绳子将他捆住。顾自在满面惊慌，大叫大嚷，顾写意又是面无表情一巴掌扇了上去，趁他晕头昏脑的绑了个结实。负手蜷腿近乎虾米的姿势，时间一长最难受不过。拽着顾自在身上的绳子，将他拖到床正对着的屏风前，又扯下一块衣角塞进他破口大骂的嘴。转而走向早已目瞪口呆的顾悠然。
　　“五……五哥……”顾悠然抖的语不成声。顾写意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扔到床上。“五哥！”顾悠然失声尖叫，泫然欲泣：“我……我们……我……”说未说完，泪已流下。顾写意淡淡道：“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你们的哥哥。”说着挑起自在的下巴，端详着他泛着浅浅光晕的粉嫩嘴唇，自言自语道：“会和花瓣的味道一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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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戏结束。顾写意简单披上外衣下床，走到顾自在的面前。精致的五官与完美的身材，在激情过后被渲染成桃红色。每一根发梢，甚至每一滴汗都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只那一双寒星般的清亮眸子依旧，冷静、睿智、嘲弄、睥睨……顾自在费力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想骂想叫想杀人，最终却是怔怔落泪。顾写意扯掉他嘴里布。
　　“我到底哪里不好？让你这么讨厌我？”汹涌袭来的委屈感淹没了顾自在的所有理智与情感。眼泪如同决了堤河水，不停抽噎。顾写意帮自在松了绑，又将悠然抱过来。搂着他们去了浴室。浴池里的水热的烫人，滚烫的蒸汽又把自在的眼泪熏了出来。顾自在无法抑止的哭泣，象孩子那样号啕大哭。顾悠然拖着满是情欲痕迹的疲累身子凑近他，安抚的搂进怀中轻声抚慰。一如自小到大受到磨难时那样相互扶持关怀。顾写意待在浴池角落，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