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玥》憨妲妲

11、第十回

　　“不！我就要说！”老爷脸色发青，我忽然想起老爷患有气喘，这般激动怕是有危险，但眼下的场景，我又无法出去阻挠。
　　我急的团团转，一边安慰着玥，一边又担心着老爷的身体。

　　“玥儿不过是想要叫你一声娘，你若是对我有何不满，孩子是何等的无辜，为何要承受这些？你怎能如此铁石心肠！她不过是想叫你一声娘啊……”

　　“不！不！不！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女子终于发狂的哭了起来，双手掩着面，与刚才的冷漠模样完全是两个人，我看着她，没有了刚才的愤怒，只有浓浓的悲哀。
　　或许，她也是有苦衷的吧。

　　“怎么了？你现在后悔了？可这么多年来，玥受得苦谁能补偿？！我蓝征铭一生光明磊落，唯一后悔的，便是爱上了你！我！我！我……”老爷的话没有说完，剧烈的喘了起来，脸色也瞬间发青。

　　“老爷！”
　　“义父！”
　　“爹爹！”
　　“征铭！”

　　我跟玥和彦都知道怕是气喘犯了，慌忙冲进屋内拿了药，跑到他身前，喂他服下，一边的女子却是摇了摇头。

　　“没用的，都没有用的。”
　　老爷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伸手轻轻的唤了一声：“玥儿……”
　　“爹爹！”玥跪着扑到他身前，握住了他的手。

　　“玥儿，前天大夫就诊断说我怕是时日无多了，你不要太过难受，爹爹这些年活的很累，若是能早登极乐，也算是解脱了。”

　　“不！不！爹爹！您不会死的！不会的！”玥一边哭着，一边紧紧的抓着他手掌。

　　老爷摇了摇头，转过身来伸手抚了抚身边默默流泪的女子的脸颊，许是因明了自己大限将至，刚刚的怒气冲冲也渐渐消了下去，定定的看着，千言万语只凝成了一句浅浅的呼唤：“阿锦。”

　　阿锦死死的抱着他的手，眼中是浓浓的忧伤和无奈。

　　“玥儿，不要怨你……娘。爹爹……爹爹不想要……最爱的孩儿恨……恨我最爱的女子……”

　　玥转头看了看阿锦的脸，终究是点了点头。
　　老爷笑了笑，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我们都默默的流着泪，我们知道，老爷在挣扎了十三年之后，终于离开了这个世界。那时的我不明白他死前的笑容是什么意思，现在才明白，他痛苦了十三年，却终究在死前的一刻见到了自己最爱的女子。

　　能在最爱的人怀中死去，不是一种幸福么？

　　阿锦，或许应当称为玥的娘亲俯下身吻了吻老爷的额头。
　　“征铭，我本不愿认命，但时至今日，我们却都不得不认。”

　　女子转头看了看玥，脸上再也没有刚才的一丝冷漠气息，只是浓浓的温情和疲惫，她伸手想要摸摸玥的脸，玥禁不住退了一点，她的手一僵，没有收回，继续，这次玥没有躲，任由她一言不发的抚摸着自己的眉眼。

　　“玥儿，叫我一声娘吧。”
　　“……”玥咬了咬唇，诺诺的叫了一声：“娘。”

　　女子释然的笑了：“我曾在梦中不止一次的搂着你入睡，曾不止一次的想象着你的眉眼。你不要恨你爹爹，只能恨你生在了蓝家，我躲了一生，却终究逃不过这宿命。我为的也不过是不希望你变成无父无母的孩子，眼下，却终究是被逼上了这条路。你要好好生活，但切记不要爱上任何一个男子，否则，万劫不复。”

　　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女子怔怔的看了看老爷的身体，然后将手中的长剑刺入了自己的身子。

　　“娘！”彦惊叫一声。
　　“彦儿，不要恨，这是娘的命。”

　　言罢，她口中已经鲜血满溢。
　　她吃力的躺在了老爷身边，握紧了他的掌心，这一握，便再也没有松开，即使在入土的时候，也是紧紧地握着。十指相扣。

　　最后一口气之前，她也淡淡的笑了，闭着眼睛喃喃道：“玥儿，若是真的爱上了，也不要像娘一样逃避，死，没有什么可怕的，娘现在才明白，只是已经太晚了。因为这么多年，娘从未像今日这般快乐过。”

　　玥哽咽着，不敢相信这一夕之间发生的事情，诺诺道：“玥儿不懂。”

　　女子轻轻的叹了口气：“真的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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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家家主暴毙，一夜之间府内死气沉沉，玥在阿锦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后便昏倒了，大夫说是旧疾加重，若是继续抑郁，怕是会转成肺痨。我们都默默的做着事情，我多次守在玥的床前，眼泪流了一遍又一遍。

　　我的玥，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孤女。

　　三天之后，府内举行了丧葬，玥一身白色的孝服，头戴着草席，一边跪着的是彦，也同样带着草席，木然的对来拜祭的人行着礼。

　　葬礼并不算繁琐，只是蓝家毕竟是附近一带的大门户，一来一往的还是忙到了夜里。

　　家人们合好了棺木准备钉上下土。却又有一名从未见过的女子走了进来，更奇怪的是，她也是一身的孝服，风尘仆仆的。
　　她上前来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定定的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她没有哭，甚至连宾客们敷衍性的呜咽两声都没有，站起身来不顾一边的人，将棺木推开了一角，见到里面交握着的手，才缓缓的推上，然后转过身来，流了一滴泪，说了一句话。
　　“他们，终究还是死在了一起。”

　　那个女子便是凌姑姑，蓝雪凌。

　　而后她看了看玥，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是你的姑姑，你爹爹的亲妹子。日后，便由我来照顾你。”

　　玥怔怔的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亲姑姑，终究是没有问一句话，只是吩咐了下人们，安排了她的住处。

　　凌姑姑环视了一下四周，全是陌生的面孔。
　　“果然连下人都换了一个遍儿，罢了罢了。”她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头，回到了房间便休息去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一次她是连夜从西域赶回来的，跑断了四匹马才在两天内赶了回来，见了自己兄嫂最后一面。

　　彦是老爷的义子，也是这个家里唯一的一个男子，玥的身体不好，所以在老爷死后，蓝府上下都是靠他一个人在打点着。他也没有提离开的事情，只是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情，直到这件事情稍稍平息了下去，一切的一切都渐渐回到了正轨。

　　玥的身体变得异常的差，只能找了原来教导彦的师傅来教她些武艺，用来强身健体，好在一天天的过去，她也开始有了恢复的迹象，也能零星的说上两句话了。

　　只是，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结，不知应当如何。

　　彦真的是玥的哥哥么？照那天的情形看，玥的母亲应当是先嫁了老爷，生下了玥之后才离开的蓝府，照理说彦即便是她的孩子，也是应当比玥小上一两岁才是啊，可为何……

　　我思虑了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结果，便是彦只是冷家家主在娶了玥母亲之前就有的孩子，玥的母亲只是他的继母，因为关系要好才直接称之为娘亲的。

　　但这些事情，我能想到，玥难道就想不到吗？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愿意往这里想，因为尽管这个家里已经来了她的另一位至亲，在她的心中真正的亲人却还是只有彦一个人？
　　我低低的叹气，我们真的不能再是孩子了。

　　但我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是在那样的情况下，那么措不及防的被拆穿，逼得彦只能离乡去了漠北。

　　“那个小子究竟是怎么来到我们府中的？”凌姑姑发话了，不知为何她见到玥时常跟彦在一起就十分的不快，此时更是质问起了彦的出身。
　　“他是我的哥哥。”玥执拗的说。

　　“我知道，他是你爹爹的义子，自然是你的义兄。我是问……”

　　“我说的不是这个，彦哥哥是我的哥哥，跟我一样，由我娘亲生的孩子！”玥打断她，然后换来了凌姑姑一脸的难以置信，然后大笑了起来。

　　“谁告诉你的？他怎么可能是你的哥哥？你娘自始至终就生了你一个孩儿，又怎么会凭空多出一个儿子来？”

　　玥长大了嘴，踌躇着说不出话来，正巧此时彦进来了，看到了玥微红的眼眶，立即警觉道：“怎么了？”
　　“是你骗玥说是阿锦的儿子的？”凌姑姑睥睨着，脸上是冷冰冰的笑意。

　　彦的脸色当场就变了，转头看着玥，半晌才道：“我……我……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要让玥难过。”

　　凌姑姑没有再说什么，看着玥无声无息的留下了一滴眼泪，玥依旧是很爱哭，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玥不再肆意的大哭，开始转为默默的流泪，直到多年后她连默默的眼泪都不再流了。

　　玥没有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据说当夜有人敲了半夜的门，玥都无动于衷。

　　第二日，我便听说彦被凌姑姑派去漠北走生意了，玥在我之后得知了这个消息，然后整整半个月没有出过房门。

　　凌姑姑有些愕然，没有想到玥已经对彦依赖到了这种地步，但她没有解释，更没有一丝的歉意，只是眼神悠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姑姑是讨人厌的，我那时想。但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我真的没有变法再去讨厌她了，当然，这些是以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