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少女]地狱·轮回》卿云歌CloudS

5、地狱·轮回（五）

　　〖二十四〗

　　“都是你害的！”

　　无数的声音在吼，在黑暗里，怨恨着、悲伤着、不甘着，如同人类挣扎的手，绵长而执拗地攫取所有能触及的活物，撕扯、然后吞噬掉。时而翻滚，时而压缩，时而绞拧，时而拉扯，空间灵活得像一个弹簧，不断扭曲着，又无一重复。

　　就像被扔进了洗衣机，在没有尽头的沉浮里沦丧。

　　“窝囊废！”

　　“可恶！去死！为什么你还不死啊啊啊——”

　　“滚开！离我远点！”

　　“钱……给我钱……我还要更多、更多的钱！”

　　“要是没有那家伙的话、要是那个人不存在就好了！”

　　意识是钝感的，即使是在如此嘈杂的地方，虚弱的脑力也将神经削弱得感受不到一丝恐惧。恶意的集合似在发笑了，欢迎这个将死的人，它们的新同胞。为了罪恶的存在，欢欣鼓舞。

　　这里，是哪里……？无限的混沌中他忍不住发问。

　　——“嘻嘻，欢迎哦……”“三途川啦……你，做了了不该做的事吧？”“啊拉，是个帅哥呢，可惜马上就要和我们一样了。”

　　——“和我们一样无法升入极乐净土，灵魂在无尽的痛苦中，永远徘徊。”

　　难道……他想起来了，他听过这个传说——“是啊，去地狱啊。”

　　瞳孔剧缩，他忽然清醒过来。不……不！不想死……他还不能死，还有话没有说啊！否则死不瞑目啊！

　　“喂，这家伙好奇怪！他在发光！”

　　好热……好难受……

　　“他逃走了！快告诉人面蜘蛛！”

　　似是被切割成了无数的微粒，再以畸形又诡异的形态组合起来，才获得穿越界限的资格。浑然不觉自己付出的代价有多可怕，他也根本察觉不到自己变成了何等可怖的模样，因为双眼被淋漓的鲜血浸糊，视野内充满了不祥的血色。

　　是了，他是从地狱归来的鬼。触到了冰冷的地面，他竭力向前蠕动，却没有思考为什么自己没有腿，似是在三途川中连大脑都锈蚀了，只记得最本源的东西。缓慢而屈辱的前进过程中，红的发黑的血液宛如河流，源源不断地从体内涌出，简直像要淹没大地。

　　看见了……他看见了跌坐在血海里的女人，用惊惧的神情望着他。真奇怪，明明相貌完全不一样，可他觉得那个人就是知香。

　　这一次一定要全部解释清楚，然后问明白——为什么要杀我？

　　“没用的。”

　　漆黑的衣袂翻飞，有人悄无声息地降临，行如鬼魅，近乎是叹气地出声：“那么久远的过去，没有回旋的余地。”

　　“你们是非去地狱不可的。”不过，借给你们另一种力量吧。

　　阎魔爱抬手，腕上的佛铃随之轻响，仿若禅音。长襦绊上的樱瓣纹样宛若有了生命一般肆意飞舞，如同变化万千的万花筒，层层叠叠地扩散开来。可是在他的眼里，无论是少女也好，向他袭来的黑暗也好，什么都好，全部都是模糊不清的。唯独阎魔爱那双血红的眸子异常清晰。

　　血色的，宛如赤红的勾玉，哀悯的同时又惨烈决绝。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作为神原幸辉的一世，结束了。

　　〖二十五〗

　　是否要死一次呢？

　　〖二十六〗

　　“辛苦了。“

　　“呀咧呀咧，没见过这么拖沓的委托人。“

　　甫从稻草人恢复原形，一目连就不停地做着拉伸运动，力图把僵直了好一段时间的身体给掰回来，那架势是要打破世界级男子体能弯曲记录。

　　许久不见这人显露出耍宝的一面，骨女无奈地扶额：“别太夸张了。”

　　“喂喂喂……我在那女人的包里闷了三个月啊。”青年苦恼地道，“非要拖到最后才把红绳解开，真把人急死。”

　　“几年前的事了记不记得？轮入道可是被柴田扔进馊水桶了呢。”

　　想起来确实有这档子事，有了垫底对象的一目连不客气地笑了，一旁的轮入道尴尬地撇了撇嘴。身为三藁的她们在化身为稻草人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想要恢复原形只有等委托人解开红绳或者委托人主动放弃诅咒。

　　可惜的是，后者发生的次数屈指可数。人类，从来都抱着怨恨不放。

　　“一目连的话应该记得吧？大约四百多年前，名叫‘武井昭子’的委托人。”不想继续听骨女和一目连举例身为稻草人时不堪回首的往事，轮入道把话锋转回这次的时间，顺便岔开话题。

　　一目连扶颌沉思了一会儿，迟疑道：“是指——我加入之前，你和小姐接下的最后一项委托吗？”

　　记得的，因为实在太过离奇。

　　北条司，武井昭子，又是一段一厢情愿的单恋，又由一个人亲手斩断了一切。委托的动机本身不算什么，几百年的委托接下来再怎么狗血奇葩的理由他们都见过，奇怪的事发生在交易完成之后。

　　数十年的光阴流逝，委托人的寿命同样走到了尽头，然而，就在将委托人也流放到地狱之后，对交易最最后的检查时，却发现地狱里根本找不着曾经诅咒过的那个人的踪影——这简直闻所未闻。

　　——“怎么回事？爱！你私自放走了那家伙吗？！”

　　人面蜘蛛为此大发雷霆，身为地狱的管理者不允许任何纰漏的存在。无法挣断的蛛丝仅仅缠住了少女，轮入道化身为燃烧的车轮也撞不开人面蜘蛛布下的网，而阎魔爱直直地正视发怒的异形，紧闭着嘴唇，一个字也不屑于解释。

　　那时方脱离付丧神身份没多久的一目连还残留着身为杀人利器时的戾气，他大声地朝人面蜘蛛大吼：“不是小姐做的！不信的话，就用我的眼睛来证明吧！”

　　——当然，现在回想起来，这是一目连做过的最英勇的事也说不定。

　　残像倒带。日落世界里还保存着委托人熄灭的牌位，新同伴的能力更是铁证。地狱少女没有违犯规则，可一度流放到地狱的北条司怎能无端消失了你呢？

　　偏偏五十年后，委托人武井昭子和受诅人一样，从地狱里凭空蒸发了。

　　“原来如此，从地狱里逃脱并转世为人的体质吗，”骨女推测着，脑海里忽然一道闪光，姣好的面色蓦地变了，“那么，难道他们就是……”

　　“对！神原幸辉和浅川知香，就是那对委托人和受诅人的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