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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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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个人在我童年的时候,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以至于若干年后,就算再不相见,我依然清楚记得他的一眼一眉。
可能吗?这大概是只有在小说里才会出现。
卫宁天笑。他可是不间断地跟踪了十几年呢。
真是好耐性。
司徒海纳说:“你装疯卖傻住在他家里到底想要干嘛。”
“当然是帮他。”卫宁天翘起腿,笔杆咬在嘴巴里上下晃动。
“为了报恩?”
“报恩?我有什么恩要报?呵呵,我当然是看上他了!”
司徒缩缩脖子,似是觉得有一阵冷风拂过后颈。
“我啊,看了他那么多年,太了解这个呆子。看上去精明,在自己的问题上却一点不开窍。”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你去插什么手?”
卫宁天摆摆指头:“错错,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自我矛盾下去。我要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
我要让他知道,并非所有的事,都能够用无止境的付出和牺牲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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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剧,通常出现的蛋糕师大抵都是一样。笑容温和干净,眼神明亮纯粹,手指修长,拍特写的时候,还可以看见微突的青色筋脉,随着皮肤起伏。骨节分明。许多人对手,有着异乎寻常的情结。
卓森问天天:“我带你散步去好么?今天太阳很好。”
天天仰着脸,微笑起来。
街角边,卓森原先常去的那家蛋糕店最近关了门,却很快又静悄悄地重新装修开。
沉暗的红色,撤去了原先西洋糕饼店常用的维多利亚式雕花。整堵外墙及门楣,线条简洁硬朗,色泽古朴,散发出一股神秘危险的味道。卓森一直好奇注意。店面平日里的装修,出入工人并不多,工程进度缓慢,主人也似乎并不心急。
卓森说:“那家店的风格,我喜欢。卖蛋糕,却是明清风格,Art Deco。其实我非常在意建筑,室内摆设或室外构造,它能敏感地映射出个人内心的某种偏执。我对店主很好奇,我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品位及想法都非常独特的人。”
天天探头张望一下,撇撇嘴角。
卓森忽然想起来,昨天晚纸上说的一个小游戏。他伸手盖住天天的眼睛。
“一个游戏。不能睁开眼,我会扶着你走,看我们能这样走多远。”
天天点头,把手握住卓森的。温软干燥的触感,让卓森有瞬间晃神。
上下台阶,穿过马路。卓森始终小心翼翼地护着天天,一面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天天迈的步伐很大,甚至超越了卓森。仿若儿童出游般,兴高采烈,走得异常顺利坦荡。
报纸说:请好好珍惜那个相信你的人。
他推门。室内光线并不明亮,缭绕着一股淡淡的薰香味。
店堂被漏空雕花的中式隔门分成内外两部分。外间较为显眼的地方摆放着长排玻璃柜。他走过去,习惯性贴着玻璃仔细看。柜里多数是蛋糕,造型奇特古朴,或是扇形,或是薰炉形,甚至另有古筝,长剑,巧克力色和着一些酒红的不知名点缀,仿若精巧的模型。
幽幽的笑声传来。他吓了一跳。
男人,长发及腰,随意披散在肩头胸前,色泽煤黑。眉目清冷,薄唇,菱嘴边弯着一抹浅笑。手里捧一卷书册。走起路来,脚步声几不可闻。
“欢迎光临”
男人说话的音质,像泉水,流淌至深处,清冽而深远。
“你是开张以后的第一个客人。”
男人指指一边的红木太师椅。卫宁天从另一张椅子上抱来一个坐垫,拍打两下,平摊在座椅上,坐下。
男人远远坐到另一边继续看书。天天闻到他身上散出的栀子花香,混合着甜腻的糕点味。
天天看一眼封面:“源氏物语是什么?”
男人一顿,未加理睬。
这间屋内到处散落着各式手工制品。精细的蜡染花布,油纸伞或是有大朵大朵艳丽牡丹的奇怪盒子。
天天撩起右面的青色布幔。小阁中央摆着一架古筝,不染纤尘。
他伸手去拨弄。
“别动。”
带一丝波动的警告声让天天忽然想起,家里那只卓森有时会摆弄一番的小提琴,尽管他不善于此,但拉的时候两人一样兴致高昂。
天天泱泱地走回前厅。指着玻璃柜说:“给我一块蛋糕。”
男人瞥他一眼:“哪块?”
“古筝的。”
“不行。”
“你蛋糕摆着难道不卖吗?”
“卖,不卖给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天天眉心跳动。他轻轻哼一声说:“那随便其他哪块都行。”
男人把书慢条斯理翻过一页。
“不卖。”
“我不要古筝的那块了!”
“我知道,但我不高兴卖了。”
天天嘴角抽动两下。
门口走进两个探头探脑的女学生。背着书包,略微拘谨的样子。
对瞪中的两人转过去看她们。
女孩在暗中互相推搡着,最后长发的犹犹豫豫开口:“请问,这里,有巧克力蛋糕吗?”
卫宁天对她们温和点头致意。
“没有。有了也不卖。”男人瞥一眼女孩们书包上繁琐的吊卡说:“我不是D伯爵,也不是杜德伟。”
“喝茶吗?”
又看了一会儿书,男人忽然问。
天天歪歪脖子,咧嘴傻笑:“有牛奶吗?”
眼角淡淡余光瞟过来:“没有。”
“那就水吧,我不爱喝茶。”
他点点头,细长的手指一点内屋的西北角落:“那里有。”
“我不喜欢你。”男人又翻过几页书,朗声说:“你太会演戏。”
里间传来翻箱倒柜的乒乓声,金属碰撞,罐头落地。天天拿着一大盒牛奶慢吞吞走出来,得意地冲他挥了挥。
“哼哼,我也不喜欢你,你太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