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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霍子都一早到医院的时候,被两三个值班医师拉过去。他们说,那些人昨晚又来过了。
      他皱起眉头,叹口气问,有没有怎样?
      开始还是一样吵,后来看我们没人理会,没多久就走了。
      我知道了,谢谢,以后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他回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身体颓然倒在扶手椅上,头后仰着闭起眼睛。桌上散乱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资料。
      前段时间,原本精神科里患抑郁症的那个老太太,突然半夜吞下一整瓶安眠药自杀,经抢救无效。老太的子女认为,全部的责任在于院方,既然人交给医院又给了钱,医院就有义务治好病人。
      很多知情的人都觉得荒谬,且先不说医院不是万灵丹。霍认为,老太太的病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子女引起的。她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住院期间来探望她的次数屈指可数,就是来了,每次也总是不到半小时就匆匆离去。并且,兄弟相互之间亦并不和睦。母亲的心里其实一直是不愉快的,他有足够的金钱,有足够的物质,却唯独没有儿孙陪伴身侧。于是她变得一天比一天不可理喻,一天比一天尖酸刻薄,不停咒骂尖叫。子女也就一天比一天冷淡。这是个恶性循环,没有尽头。
      那天,老太躺在手术台上洗肠,抢救,霍子都从头到尾都在场。他放不下这个病例普通的女人,他想起自己远在美国的父母。
      她被打开的胸腔剧烈起伏,仿若失去腮的鱼。之后,节奏慢慢迟缓,终于彻底静止不动。
      医师在开具死亡证明的时候。闻讯而来的男男女女,排场浩大地堵在病房里。假装扑过去死死拽着白布的一角不放,喉咙里发出类似于干嚎的声音。
      他想起来林菱死的时候,霍子非跪在血泊里,易于常人的平静。
      当天下午,老太的尸体才被推进冷藏库,那一家人就围着讨论她的遗书。
      人类当真是薄情如斯的动物抑或只是适应力比较强?

      他们找到霍子都说,姆妈说她把遗产全部给你了?
      霍愕然。这与他有什么干系?他想不起任何可以与遗产挂钩的细节,于是他否认。
      不可能,这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霍看着那封所谓的遗书哭笑不得。他记起来老太曾经在他探望的时候,神神秘秘交给他一小片白纸,写着,一元。现在那张纸已不知去向,就算还在,又如何能够说服那些对金钱无比饥渴的人。他们早已认定了他是私吞了这笔钱。
      不要耍花样,你以为你说了我们就会相信?把钱交出来。
      你们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我确实收了你们母亲的钱?
      纸头上写得那么清楚你还想赖?
      先生容我提醒一句,你母亲并不是一个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
      开玩笑,和我谈法律?你当我好骗啊?你这种我看得多了!

      XXX,不要给我耍赖,你交不交?
      我们不信我的说法,我也没办法。不然,这件事就交给法院处理。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妈是被你们害死的,这笔帐我还没讨回来!XX,你给我罩子放亮点。
      一干人拿出一副横行霸道的样子,毫无效率的谈话不得不数次中止。至此以后,接连不断的威吓,挑衅就从未间断,他曾经试图再次沟通,但终究是无疾而终。
      霍揉揉太阳穴。不管老太太在立遗书当时有无精神失常,遗书会不会因此而失去法律效应,眼前愈演愈烈的危机却是迫在眉睫,这一类人,通常狭义偏激的时候,无法接受任何异于自己猜测的解释。单身的时候,就算是他们狗急跳墙都无所谓,只是现在他怕的是………
      子非坐在一旁安静地翻书,小铃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到霍的脚边,仰头睁大眼睛看着他,奶声奶气地叫,爸爸,抱。
      霍一把把他抱到膝盖上,亲亲他嫩嫩的脸颊。小铃伸出小手学着他在太阳穴边有模有样地按着。他笑起来。
      小铃乖,爸爸最爱你们了。
      霍铃在他怀里渐渐睡去,定定神,他拿起电话。
      *****
      女人看着被摆在茶几上整整两天的报告单。
      她故意,把它摆在厅里显眼的位置。她希望严驰可以注意到,哪怕是一个细小的眼神也是好的。但没有,他始终沉默着起居,走动,进进出出,规律如同机械一般。
      她终于受不住,捏着单子,冲进书房。
      人还未站稳,严驰冷冷的声音已经从窗边传过来。谁允许你不敲门的?
      女人说,严驰,我的体检报告你为什么看都不看?
      严驰回过头瞥她一眼,冷笑,他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绝情?
      严驰说,你大概忘了,我们当初是为什么结婚,还是,你一开始就和其他人的目的一样?
      女人一记哆嗦。
      你要搞清楚,我们的婚姻是由利益构成的,你得到你想要的,我得到我想要的,除此之外,什么意义也没有。这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孩子是我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你不应该要求更多。
      她的嘴唇轻轻颤抖,问,严驰,你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
      没有。严驰很快打断她的话,转过脸,不再搭理。
      女人低着头,手死命地拉扯衣摆。
      书桌上的电脑跳出屏幕保护,她瞄一眼,如遭雷击。照片里,闪动的是一张张熟悉的漂亮脸孔,笑容灿烂。
      音响里缓缓流泄出背景音乐。

      你在哪里?这些年来如意不如意?
      还快乐?还单纯?还美丽?
      时光如何对你?
      我在这里人海中的一座岛屿
      很平静风平浪静
      只除了深夜里回忆会疯狂来袭
      我很想你你知道吗
      如果可以就让我再见你
      美好微笑清澈眼睛
      好确定那次离只毁了我一个而已
      我很想你听见了吗?
      这是唯一我无解的困境
      那些过去不肯过去
      不管我后来遇见多少人
      只能叹息
      都不是你
      我只想爱你
      (张智成-很想你)
      *****
      钱小闲仔细观察子都的脸。子都笑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是,你有心事。
      霍背对他,愣了半秒,又不着痕迹地掩盖过去。
      小闲又说,那天别人来问门我就发现了。
      医院里有点烦心的事,过几天就好,不用担心。
      他拧开床头小盏的灯,翻阅起当天的报纸。
      小闲撇撇嘴,一下背转过去,用被子死死蒙住头。很快,他感到有人用手轻轻拍拍他的被子。
      宝贝。
      不予理睬。
      宝贝,先出来。
      不要。他继续躲在被窝里佯装赌气,心里却早已笑翻天。
      霍脱下眼镜,翻身抱住他,脸贴上去蹭他的被角,直到小闲终于忍不住,稍稍探出一双眼睛,便突然亲上去。细密缠绵的吻从额头一直延伸到嘴角,小闲不自觉张口,伸出舌头与他的纠缠。
      罢了,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脸红心跳。
      小闲环住霍的脖颈说,你啊,不要总是把我护得那么牢,我希望和你分享,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我不是你的娃娃,子都,我是你的伴侣。请你把一半的担子交给我。
      霍把脸深深埋在枕巾里,眼角有光芒闪烁。
      谢谢,宝贝,谢谢。

      子都,在这一路走来的轨迹上始终细心观察和照料他的每一个变化,他把自己当作宝贝,捧在心口至高无上。他甚至可以为他与全世界作抗争。小闲知道,这就是子都的方式,这是他的爱。
      假若仅仅是恋爱,只需要情感做主导便可以心满,便可以意足。然而一起共处却是不同的。长期共同生活是一件非常实际的事,它需要双方都有足够的勇气和准备,并且有可能会遇见无数次难以预料的苛责与困境,需要所有人各有付出才能够各有所得,共同维持这个平衡等式。
      就好比是婚姻,虽然相爱却并不合适或者仅仅倾向于单方面付出的,终究会漏洞百出。
      小闲沉默地靠在他身边,就着昏黄灯光细细看身边男人沉睡的侧脸。柔和而温情,仿若冬天伸过来的宽大手心。他闭起眼,手指顺着霍的五官一寸寸移动摸索。很久以后,假若有一天眼睛再也看不清楚,他依旧可以用如此直接的方式来分辨出他的爱人。
      这一刻,内心曾经激烈涌动的潮水退却。
      在想什么?
      些微的鼻音从头顶传来,小闲眯起眼睛趴到他胸口说,我在想,离开那些该死的工作,然后四个人一起去罗马,去普罗旺斯,去布拉格,去布鲁塞尔,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霍的手搭在小闲的背脊轻轻抚摸。
      我记得你很久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后来就再也不提。
      切。后来我连自保都有困难,情路又那么坎坷,哪里还有时间去管这些五三四的?现在,我觉得自己生活平顺,万事俱足,可以了无牵挂地去周游世界。
      然后我可以一面走,一面把我们的故事慢慢写下来,假如有出版社肯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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