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 ...
-
我在幽黑的房间里,一直坐到午夜十二点,对面工地的灯光,将雨水的影子映在我天花板上。随后,灯光熄灭了。我又静静地等了一个钟头,才拿上准备好的自制钩子、手电筒、绳索,悄悄离开了公寓。
穿过一条街,工地里亦是漆黑一片,这地方管理很疏松,值班室黑灯瞎火,雨声甚至盖过我踩响沙石的动静,换言之,就算有人在暗中靠近,我也同样难以察觉。
我仅依稀记得陈通摔落的位置,具体是哪一口井,当时脑子太乱,无法肯定。
于是到了桩基那片场地后,我便准备一个一个找过来,这得花点时间,而且手电光还不能引人注意。
今晚雨大,原本几处地基的井口,盖上了木板和蛇皮袋,一圈压着砖。我的鼻底溢满水腥气,四野空旷,雨点打在蛇皮袋上,持续的,发出空鼓般猛烈的砰砰声,好像每一口井里都有那么一个人,疯狂地想要出来。
我抹一把眼上的雨水,胸口鼓动起来,那是种糅合了恐惧的亢奋,我一步步来到井旁,不能开灯,不能踏偏失足,我要看一看陈通摔个稀巴烂的尸体,泡在水里,浮出半边的脑花子。
怀着这样的心情,我屏息,小心挪去方砖,起开了板盖。
一个黑洞,我想我该看到,然而一刹那,当我眼前所见,令我整个人僵在了当场。没有黑洞,地基井已经被填满了,我只看到新浇的混凝土的痕迹,和钢筋裸露的截面。
我双手撑在混凝土浇筑上,仿佛仍在试探其真实性,不可思议,我记得是这里,这口井的可能性最大。
我急忙站起来,跑到另一口井,另一口井,下一口井,踹开砖板。没有,到处都给填满了,没有一处是空的,我完全愣住,它们全在我躺家里呼呼大睡时,统统填满了。
我内心,忍不住的一阵狂喜,那感觉是平生从未体验过的,我立在雨中,如同重获新生。你看,陈通罪有应得,连老天都在帮我,帮我除掉这个混蛋,从今往后,再没任何人能够找到他了,是老天爷帮我把陈通从这世界上抹掉了。
一直等站到了家门前,从我喉咙和鼻子里,那股极端之情才抑制不住的,使我伏在门上低声而癫狂得笑到喘,我都不曾这么感受过快乐和自由。
坐在那儿,我脱下胶靴,倒出里头的水,好了,这双胶靴也要处理掉。
在确信了没惊动周围邻居,我翻身,打开了房门,开灯。
日光灯闪烁,屋内登时一亮。
静静的,时钟在滴滴答答,一切照旧。我拎着胶靴,走过去,想从床下将那两包东西取出来,陈通的证件和手机,如今是他存于此处的唯一证据,也是我最后的心病。
我放下胶靴,趴在地上,侧过头,床底空空如也。
就像被当头一击,我整个人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陈通的包不见了,装我衣物的塑料袋也不见了,我再次趴下确认,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那种感觉又回来了。有那么几十秒完全无法思考,像有一大窝马蜂困在头壳里,轰鸣着要炸开我的脑袋。
我满身湿漉,手足无措,第一个念头是有人进来这里,偷走了那两包东西。
即便有这样的念头,我仍然冲进了每一个房间,卸下每一格抽屉,一通乱找,但是无果。
是谁,是我女朋友吗,不会,我已经跟她分手了,她不会有这里的钥匙,那会是谁。我奔到门边查看,门锁完好无损,没有撬过的痕迹,除了我,根本不可能有别人有钥匙。
我的思维堵在绝路,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眼前的事实。
然后一个诡异的念头,突然如一枚钉子,扎入进脑海——是不是陈通,偷走了那两只包。
我着实被这想法骇了一惊,仿佛一下从山巅跌入深涧,我向后倾倒,颓然地坐在床上,寒意袭来。
然而,又有什么别的解释,除了陈通,还会有谁在深夜一两点,趁我外出溜进来,单单偷走那两只包裹,其他东西却丝毫未碰。
而我能这么想,说明我已然开始怀疑,陈通没有死,陈通还活着。
我揪住自己的头发,颤栗不已。
或许陈通并没有摔死,毕竟我没有见到他的尸体,不是吗。如果只是试桩,那井就不会打深,底下的泥土也是软的,陈通也许就没摔死,他爬了出来。
他会不会当下已经去报警了。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能肯定陈通还活着,他应该陈尸在混凝土洞中。
我猛然跳起来,扑向门口,用力反锁上门,挂上锁链。陈通是一个疯子,他还活着,就什么事都干得出。
屋里所有窗户都上好锁。我不是胆小,不是怕了他,我知道陈通有本事进来,说不定他以前就这么干过,我感到一阵反胃,太冷了,地面到处是踩的水脚印,整个屋里被我翻得一片狼藉。
陈通不仅拿走了自己的东西,他手里还有我的背包,我的背包里有我的手机钱包和证件。
操他X的,这么说这家伙几乎掌握了我的一切,现在我一切都在他手里,他可以为所欲为,他可以透过手机找到我的女朋友、我老妈、我的一切亲戚朋友。
这时我才意识到,事态变得比想象更糟,他会对我身边人下手。怎么下手,我该不该报警,立刻报警?
我盯着桌上的电话座机,不,我不能报警,我可以打电话通知他们,说有个变态偷了我的手机。
可是他们的号码都在我手机里,该死。
我只能蜷在床上,裹住被褥,我身下的床单身上的被褥都印湿了,我还在低烧,又冷又热。怎么办,怎么办,我一直在想,我必须想个办法,万无一失。
我抬起头,时间接近凌晨五点。
时钟下挂着一张挂历,挂历上夹着我和我女朋友的合影,照片上我俩笑得一脸灿烂。
望着这张照片,我觉得眼前慢慢朦胧了,头颅被勒着下沉,好像非常的不真实,我想我怎么还没把照片扔了,谁知道,也许我懒得这么做。
这个婆娘,要不是陈通,她也不会离开我,她说她再也受不了我疑神疑鬼。我没有疑神疑鬼,你看,我不是杀了陈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