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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六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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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军医的日子,过的非常快,每天睁眼就是那些冻伤溃烂的手脚,晚上睡觉梦里还是这些,我原本就是粗神经的人,所以其他的也就不多想了。
这一天里,我早早起来生起火,在大药锅里煮茄子秧。茄子秧这种东西非常多见,不值钱,但用它煮水清洗,却是治疗冻疮最有效的方法。
此时天才蒙蒙亮,老吴他们还都没起来。老吴就是说话总蹦跶一个字,但下刀子却快如闪电的那个家伙。
“为什么每天早上都要我熬茄子秧?”大冬天的谁不想多睡会儿?
但老吴的一句话就叫我服服帖帖了,“不早起煮药的,就动手切脚趾头、挖脓疮。”
“好吧。”我还是宁可煮药。
远远能听见兵士们出操的呼喝声,“哎!可怜的小兵娃子们。”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出操可不是那么舒服的,有些握刀的手,出完操就跟金属刀柄冻在了一起,硬扯就会掉一层皮。“要在后世,中学生年纪的小娃子,还捧在父母手心里呢。”
锅里的水开了,我把火塘里的火拨小些,用文火继续慢慢熬煮。
这时,有人走了进来。
“稍等一下,我这就来。”有一些夜里当值的,早上就不用出操,下了值一早来这换完药再去睡,也是有的。
我把火调好,锅上盖好盖子。回头坐过去,抓起那人的手。手白白净净的,有得过冻伤留下的痕迹,但都已经好了。
“把鞋袜脱了,脚伸出来。”
同样白白净净的一双脚,没有半点冻疮。
“你耍我玩呢,是吧?”我不高兴的说道。
“我要看的是肋骨,你偏要看我的手脚,这怨谁?”来人说道。
我闻声抬头,对上程长安似笑非笑的眼。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腹黑型的呢?我叹了口气,“把衣服脱了。”
“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女人家叫男人脱衣服?”程长安嘴上胡说,还是乖乖解开棉袍衣襟,露出胸膛来,“打着夹板行动很不方便,能不能摘掉?”
“让我看看。”解开他的绷带,我用手指轻轻触摸他的断骨,他的皮肤在我手指下起了一层战栗,跟着呼吸也粗重了起了。
我忙收了手,“还不行,还需要巩固一段时间。不过,我可以给你换小一些的夹板,这样就会舒服些。”
回身找了一些轻巧的薄木条,给他重新包扎固定,“过一个月再来吧。”
“你现在倒真像是个大夫的样子了。”程长安调侃道。
我低头没说话。在程长安的心目中,我大约只能是傻缺,什么用处也没有的傻缺。
程长安也发觉自己的话有点冷场,于是道:“傻缺,你以前就不修边幅,但现在也邋遢的太不成样子了。”
我伸手扒了扒鸡窝一样的脑袋,“兵营里不都是这样吗?”
“你到底是个女人。”
“你房里那会炖燕窝的,才是女人。”我说道。
“吃醋了?”程长安笑咪咪的问。
我将头转向一旁。
程长安将我的脸转回来,“别怄气了,说不得开春我就要去远征了,也许就一去不回,能在一起的日子不多。”
我皱起眉头,“不打仗不行么?”
“你到底还是在乎我。”程长安语气中透着喜悦。
我随即给他泼了盆冷水,“这里当兵的,还都只是些孩子。”我虽然说不上是和平主义者,但让他们这些半大孩子上战场,还是觉得太惨烈了。
程长安的神情也暗淡了下来,一丝无奈笼上了眉头,“傻缺,这不是你该考虑的。”
我垂下头,“我知道了。”
“我已经安排了马车,一会儿让李铮送你回去。”程长安又说道。
“这里需要我,我在这里很开心,如果你连这点开心也要剥夺的话。”我说。
“傻缺,你总是把我的好心,往歪处想。”
“你的好心,对我并不一定是好的。”
“傻大夫在吗,我的手好痒呀!”正说着,散了早操的大兵们涌了过来,老吴他们也蓬头垢面的从后面爬了出来,“排队,排队。”
程长安一声不响的快步离开了。但这一天李铮没有来带我回去。
日子在忙忙碌碌中继续一天天过着,我也没有特意计算时日。这一天忙了一上午后,“开饭了,开饭了。”老吴那头敲着饭盆招呼我,他只有在骂人和吃饭这两样事情时,会多说几个字。
“这就来。”我正给一个臭脚丫子换药,弄好后,洗了手,坐到饭桌边,看着桌上的食物就开始皱眉头。
我的厌食症就好像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一样,一直没有痊愈。
“别愣着,快吃。”有人塞过来一个馒头。
我掰下来小半块,撕扯着往嘴里送。
“吃点这个开胃。”老吴推过来一小碟辣椒拌咸菜。
辣椒这东西我以前是不吃的,但总是这不吃那不吃的,未免显得矫情,于是勉强拿筷子夹了一点,放进嘴里。
辣辣的滋味,强烈的刺激着我的味蕾,我连忙狠狠咬了一大口馒头。馒头就着辣咸菜吃进去,突然间我觉得这感觉很过瘾。
然后这一顿我破天荒的吃了两个馒头,就下去了那一整碟子咸菜。自此之后,一发不可收拾,我每顿必要吃辣,不吃就吃不下饭去,吃起来就没够。
“喂,今天怎么没辣椒!”这天中午,午饭没辣椒我很恼怒,干脆把治冻伤用的干红辣椒盛了一碗出来,拌饭吃。
“这你也能吃的下去?”这种干辣椒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朝天椒,是辣椒里最辣的,用它治冻疮,活血的效果很好,但拿它来吃,却很少有人有这勇气的。
“过瘾,太过瘾了。”我把朝天椒用切药的小铡刀切碎了,伴着白菜和米饭,足足吃了四大碗。
老吴看着我这吃相,若有所思,吃过饭他就说有事出去,过了许久,直到天将黄昏的时候,他才回来,而且是和程长安一起来的。
一见程长安来,所有人都起立行礼。
程长安派头十足的摆了摆手。老吴赶着所有人都出去了,最后关上了房门。
“这是?”我满腹狐疑。
“老吴说我的伤已经没问题了,可以拆掉夹板了。”程长安在椅子里,坐了下来。
“哦,好。”我怎么觉得有点胆战心惊呢。
尽量快速的给他把肋骨和手臂上的夹板都拆掉,我抽身后退几步,戒备的看着他。
“傻缺,你胖了。”程长安打量着我,说道。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手感肉嘟嘟的。真的诶!“呵呵,兵营的伙食养人。”
“该回家了。”程长安笑的很安静,也很温柔。
“可是……”
“马上就是除夕了,怎么也要回家和家人过年,是吧?”
“除夕?”原来不知不觉在这里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那真的要回家了,不然父母该惦念了。
“那好。”
简单收拾了东西,跟在程长安身后走出来。程长安走的很慢,似乎生怕我跟不上,地上若有点冰碴子,他就会停下来,道一声:“小心!”我心里更是疑惑重重。
兵营外停着马车,是那辆当年进京时皇帝赐给的马车。这辆车自我回来西北就再未见他用过,不知今天怎么把它赶了来。
“上车吧。”程长安转身对我说道。
“嗯。”我伸手去搀他的手臂,刚拆了夹板,断骨也还要再小心养护些日子。
程长安却反手托在我的腋下,将我轻轻举起,抱上马车,小心翼翼的放在马车里铺好的锦缎被褥上。
马车缓缓开动,行的非常慢,简直像蜗牛爬一样,若遇到颠簸的路段,行的更慢。行了半个时辰了,回头还能看见兵营!“哎”,我无趣的直打哈欠。
“若要快一点,就让我抱着你好吧,路上颠簸呢。”程长安笑着说道,今天他好像一直在笑。
我却眉头皱了又皱,“你别这么奇怪好不好。”
程长安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再小心也还是觉得不放心。”
我眨了眨眼睛,“你该不是以为我有了吧?呵呵。”我忍不住笑起来,“你生理卫生课肯定不及格。男人不是把他那个东西放进去就能让女人受孕的,得要释放了那些个小东西才行,而且还要正赶上女人那一天,哪那么容易的。”我不再搭理这无知的小青年,自顾着翻过身冲里面睡去。这速度到家还有的等了。
程长安却笑得眼睛眯成了两条缝。那天有没有释放进去,是你清楚还是我清楚?傻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