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葵乱事》憨妲妲

59、第五十九章 进退两难（一）

　　这一批的安南叛军比上次的素质要高得多，在前方冲锋陷阵的全是一些有武艺的士兵，乍一开战打起来竟还有些吃力。
　　小圆子依旧是无奈的被一群人拥在后方，根本上不得敌军中，只能看着战势的变化干着急，有时候看着杨思勖一人在前方杀敌，总是一颗心提着，看到他后方似乎有敌军，恨不得自己借他一只手臂。

　　好在杨思勖这支军队是在北方征战许久的老兵，在积极配合了主帅的指挥后很快的将局面扭转了过来，战场胜负便十分清晰。

　　小圆子松了口气骑马到杨思勖身边，之间他衣服上斑斑驳驳的血污，伸手将他面上的血渍擦去后便与伸手一同跟来的军师等人商量下一步应当如何。

　　杨思勖眯着眼看着敌军溃逃的身影，心中早已转了几个来回，半晌。
　　“追。”

　　军师和中级将领们都禁不住心中一寒。
　　“可再往下打便已经到了敌军的城楼，若是就这般贸贸然前去，一旦有所埋伏……”

　　杨思勖淡淡扫了他一眼，开口道。
　　“这次派出的精兵足足有几万，加上上次被我们打退的那些人，若是没有猜错他们城中已经没有多少可以用的兵马了，但安南叛军之所以如此嚣张乃是因为有了部落和城民的支持，若是再等他们的新兵练成，怕是到时候更难缠。”

　　几人沉吟了一会儿，觉得此事可行，便点头同意。
　　“副帅觉得如何？”

　　小圆子一愣，没想到他会来问自己，一时间没有准备，也有些尴尬，才磕磕绊绊的点了点头，道同意，呀杨思勖勾起一个宠溺的笑意，小圆子赶忙在下面掐了她一把，只见此男面色未动，淡淡道：“兄弟们，追！”

　　一声令下，近十万精兵便浩浩荡荡冲往了安南军的都城，正在逃散的安南兵觉察到身后大军的追赶，纷纷冷汗直出，连滚带爬的便匆匆进了城门，待杨思勖他们赶到时安南都城城门上已经站了整整齐齐的一排士兵，手拿弓箭准备好迎接他们了。

　　杨思勖看着这些男儿的脸，一直紧绷着的脸勾起一个淡淡的笑意，别人看不懂，小圆子却是心中明了，他这是在赞叹自己原来的部下，虽是在少数蛮夷之地，却还能练就这样一支精军，虽然……这支军队已经马上便要被击溃。

　　城门上弓箭手都将弓涨得满满地，眼神锐利的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异性大军，而杨思勖则是骑着马在最前方，看着城门上，双方僵持着，直到那城门上缓缓现出一个人影，一身盔甲，手拿长枪，一脸肃穆。
　　那便是“黑帝”梅玄成。

　　虽是逆着光看不清眉眼，但小圆子依旧感觉到这是个面容坚毅且骁勇善战的铁血男儿，转头看看杨思勖紧紧抿着的双唇，她一时间有些紧张，心中五味杂陈，犹豫了一番竟是轻轻夹了马腹到了杨思勖身边，不动声色的握住他的掌心，果然，冰凉。

　　城楼上的梅玄成也是死死的盯着杨思勖，直到这一幕，他忽然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大声道：“射！”

　　一声令下后，那一排整整齐齐的弓箭手们便猛地松手，瞬间，一支支密密麻麻的箭矢便从高而下的落在下面的将士们中间，但好在之前有准备盾，所以索性伤亡并不是很大。

　　杨思勖观察了一下地形，对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声便有几人抬着云梯过来，安南士兵心中都是一凉，这城市本是南方少数民族用来通商贸易的，所以城门并不是建筑的很高，若是从多个方向都用云梯的话，怕是根本守不住。

　　梅玄成脸色一凛，将手中的长枪一挥。
　　“兄弟们，冲啊！”

　　言罢，城门大开，涌出了一大批的士兵，两军瞬间变厮杀了起来，而都不约而同的留下了双方的主帅，因为他们知道，这样的男子之间是应当由对方同样的热血男子来搏命的。

　　一眨眼，两个男子便面对面的看着对方。
　　一个一袭黑色战甲，手拿长枪，黝黑的脸上带着狂放的桀骜。
　　一个全身银甲，手持长剑，一张英挺的脸上带着一丝硬朗的笑意。

　　“你来了。”
　　“我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随即大笑 ，在满天的鲜血和嘶吼声中，依旧显得如此醒目，这般的令人心血沸腾。

　　小圆子沉着脸看着他们，身边一中将上前道。
　　“那梅玄成武艺高强，诡计多端，需不需要我们再派几个将士们去帮助主帅？”

　　小圆子微微抬手，淡淡道：“不必。”
　　她眼中精光流转，这才是男人的对决！她明白，这件事情终将是要有个了解，而她也相信，她的杨思勖定然能够漂亮的赢得这场对决。

　　有一种敌人叫做知己。

　　几番刀光剑影下来，梅玄成与杨思勖二人身上都有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脸上都染了血迹，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梅玄成起手一个回马枪，大笑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杨思勖一个闪身，同时剑锋一偏，直直指向对方的脖颈，一看便是杀招。
　　“我心知不该来。”

　　梅玄成一个俯身将那剑躲过。
　　“可你终究还是来了，若是你不来，我这一番的动作倒是显得有些无趣了。”

　　杨思勖一愣，一眨眼，左臂便被枪头划破，渗出血来。
　　“你这一番作为就是为了将我引出来？”

　　梅玄成似是觉得他忽然愣神而受了自己一枪觉得十分惋惜，摇摇头，手上动作依然没停。
　　“不过是其中一个原因，我只是不想如你那般将父辈，祖辈的希望就这般抛出脑后罢了。”

　　杨思勖不理会身上的伤，手上动作越来越快。
　　“并非是我忘恩负义，实是情势已经不再是你我能够影响的，李家的江山已经坐定，你我挣扎也是无用。”

　　梅玄成见他已经开始用全力，剑锋越来越开，自己已经有些应接不暇，但脸上却露出一丝笑意。
　　“况且，还有一位佳人在守候。”说着，眼睛便往小圆子那边看了一眼。

　　杨思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并没有回答，眼睛余光看到双方兵马的战事，一掌拍在梅玄成的左肩，而这一下恰恰是梅玄成所最不能承受的，练武之人都有一处命门，而他的恰恰是在左肩。

　　“现在你我还有再继续下去的意义吗？”杨思勖道。

　　梅玄成躺了下来，身边全是自己士兵的尸体。
　　“我败了。”

　　杨思勖道：“我也败了。”

　　两人相视一笑，杨思勖扔掉手中的长剑，伸手到他面前，梅玄成饶有趣味的看了看，伸手握住。

　　战事已经十分明了，安南军已经完败，一地的伤兵残将。

　　小圆子等人骑马上前，下了马看着正面对面站着的杨思勖和梅玄成二人。

　　杨思勖道：“带着你剩下的兵马和百姓，投诚吧。新皇是个明君，定然不会将你们赶尽杀绝的。”

　　梅玄成干笑了两声。点头，好。

　　杨思勖从一开始便十分凝重的神色忽然间轻松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昔日兄弟的肩头，大笑出声，而将士们听到这笑声才意识到，自己赢了，自己可以带着荣誉回到长安，可以去见自己的妻女了！

　　一时间，浪迹遍地的战场上士兵们，被搀扶着的伤兵们都放声大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却纷纷跪地痛哭了起来，原本，他们以为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看着这样一副场景，小圆子也不禁有些泪湿眼眶，转头看看杨思勖，见他一脸的开朗，她心中一暖，知道他的心结也已经打开了，只是在看梅玄成神色却是有些奇怪。

　　“你先走，我要安抚一下伤兵们。”梅玄成道。

　　杨思勖觉得有些狐疑，但还是决定给他一些空间，可刚刚转身便听到一声刺耳的刀刃进入身体的声音，随即一名安南军人大吼道：“将军！”

　　杨思勖猛地回身，梅玄成的身子已经倒了下去。
　　他大步过去，却听得梅玄成道：“你想要救我的命，我明白，但我已经犯下不可恕之罪，你若是私自招降，怕是这李唐皇帝会对你不满。况且，我也不想死在李家人的手上。好好保重，少主……”最后两字微弱得只有杨思勖一人能听见，他脸色发青的看着梅玄成的气息渐渐消失，轻轻阖上他的眼。
　　“意德……”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小圆子眼中也有了湿意。
　　“走吧，若是将士们看到你守着敌军的尸首痛惜，怕是心中会有芥蒂。”

　　杨思勖未动，半晌站起身来，闭眼道：“厚葬。”

　　小圆子扶着杨思勖回营，身后是一干将士们正欢呼雀跃的唱着军歌。

　　“你们说了什么。”

　　杨思勖淡淡道：“他说他败了，我说我也败了。”

　　“什么意思？”

　　杨思勖苦笑一下，身子却是直直的倒了下去，小圆子大惊，身后一摸却是一手鲜血，腹部俨然是一个大血窟窿，战甲后面的黑衣早已被血染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