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白刃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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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李云龙就带着一个加强营的弟兄提前三小时埋伏在了野狼峪山坡上的土沟子里。
这天儿真冷，人只要一呼吸就感觉一团寒气挟着冰屑子从鼻子卷进了胸腔，冻得五脏六腑都发紧了，呼出去的白烟，像化不开的白雾，浓得像吸了大烟似的。
李云龙脸色不善，黑着驴脸趴在土沟子边上。
他这脸色不光是冻的，其原因主要还是在他家赵政委身上。
赵刚趴在李云龙左边，冻得脸色铁青，时不时地还抽鼻子，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冻昏过去的模样。
李云龙用眼睛剜了赵刚半天，见他没反应，终于忍不住开口埋怨道：“小赵啊，你说你这还病着呢！不让你来你偏不听，偏要来！”
赵刚搓着手，浑身抖成了一团，上下牙磕在一起，响声清脆：“老李……你说……这么、这么大的事儿，你把我放家里……我、我能放心吗？”
李云龙恨恨地说：“你呀！就是操心的命儿！你就把心搁肚子里吧！今天肯定是凯旋而归！”
赵刚笑了，转过头去搓着手盯着外头的公路。
这一等就是三个多小时，李云龙的胳膊腿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好像僵硬了似的，上牙不停地磕在下牙上，嗒嗒嗒的响声不停，像是在打机关枪。他用不连贯的声音对着被冻得脸色铁青的赵刚说：“小……小……赵……看你那……那模样……像他娘的……青面兽似……似的……”
病刚好点儿的赵刚知道这下子又该大病一场了。但他坚持要参加战斗，不能让人家看着说知识分子出身的政委是个熊蛋，连冻都扛不住还当什么政委？他上牙打下牙地还嘴道：“你……你还他妈……妈的说我……你你你那模样……比我……我也好不到哪……哪里去，像……像他娘的……挂……挂着霜……霜的冬瓜……”
看见赵刚连呼出的白气都稀薄得可怜，李云龙还想还嘴，但嘴动了半天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隔着单衣摸摸肚皮觉手感有些不对，肚皮怎么硬邦邦的？好像五脏六腑全冻结在一起了。他自嘲地想：穿上铠甲啦！鬼子的刺刀也捅不进去。
没等李云龙还口，一营营长张大彪就猫着腰急匆匆地跑来：“团长、政委，小鬼子的辎重部队已经开进峪口了！有一百来个鬼子，那装备，绝对是这个！”说着竖了竖大拇指，满脸的迫不及待。
李云龙和赵刚对望一眼，两人一齐聚精会神地紧盯住东边的峪口。
没一刻钟，日军的汽车队出现了，头车的驾驶棚顶上架着两挺歪把子机枪。车厢里满载着荷枪实弹穿着黄色粗呢面皮大衣戴着皮帽的日本士兵。
日军的卡车开得很慢，头车似乎在谨慎地做搜索前进。随风传来日军士兵的歌声：
朝霞之下任遥望，
起伏无比几山河。
吾人精锐军威壮，
盟邦众庶皆康宁。
满载光荣啊
关东军……
懂些日语的赵刚脸色突变，轻声道：“这是关东军军歌！老李，情况有变，这不是日本驻山西的部队，是刚调进关的关东军。兵力有两个中队，和咱们的兵力对比差不多是一比一，干不干？”
李云龙注视着开近的车队，牙一咬发狠道：“狭路相逢勇者胜！干！敌人把胸脯送到咱们的刺刀尖前了，咋能把刺刀缩回来？吃进嘴里的肉没有吐出去的道理！”说罢一挥手，和尚拉响了预先埋好的地雷。轰的一声第一辆车被炸得粉碎，汽车的碎片、日军士兵破碎的肢体纷纷扬扬从天上落下几乎全落在潜伏战士身上。
路边的枯草在一瞬间被掀开，一排排雪亮的刺刀出现了。部队潮水般冲上公路，顷刻间身穿黄色军装的人群和身穿灰色军装的人群便绞做一团。
训练有素的关东军士兵在突如其来的打击前迅速做出反映，他们嗷嗷地嚎叫着从车上纷纷跳下去，哗哗地拉枪栓声响成一片，黄澄澄的子弹从枪膛里跳出来迸在地上。训练有素而又墨守成规的日本士兵百忙中也没有忘了在白刃战前按《步兵操典》退出子弹。就这么一眨眼的停顿，有几十个日军士兵手脚稍微慢了些被独立团的刺刀捅个透心凉。
按照战前团党委的决定：团长、政委应坚守指挥位置绝不允许参加白刃战。
这条规定实际上是冲着李云龙去的，李云龙也郑重表了态，坚决遵守团党委的决定。
可战斗一打响他和警卫员都进入了兴奋状态，李云龙三下两下就把单军装脱下来抄起鬼头刀赤膊冲上去。团长光了膀子，警卫员自然没有穿衣服的道理，和尚也把衣服一甩拎着红缨枪冲上去。赵刚制止不及见两人已冲进敌阵一时也按捺不住和他的警卫员小五子一齐拎着驳壳枪冲出去。
和尚正要收拾一齐瞄准自己的的两个日本兵，就听见啪啪两声枪响，两个日本兵应声栽倒。他回头一看见赵刚正扬着枪口吹气呢，和尚不满地说：“政委省点儿子弹行不？要拼刺刀就别开枪！你看人家鬼子多懂规矩，子弹都退了，别让鬼子笑话咱八路军不讲规矩呀。”
赵刚叭叭又是两枪打倒两个日本兵嘴里说：“废话哪儿这么多！只要能消灭敌人就行！”
和尚拎着红缨枪向格斗激烈的地方窜过去，嘴里低声挖苦道：“政委枪法不赖，两三米内弹无虚发……”
赵刚虽然参加过不少次战斗，但这种硬碰硬的白刃战还是第一次碰上，他不懂格斗，而且也没有那个体力，此时也管不了什么规矩不规矩了，只能不停地用驳壳枪向敌人点射，一个日本兵挺着刺刀从土坡上窜下来，直奔着赵刚捅过去，赵刚举枪对准他，一扣扳机，枪膛里竟然传出“铛”的一声空响，没子弹了!
那日本兵气势汹汹地窜过来，朝着赵刚的胸腹部就捅，赵刚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抬起胳膊招架。
血肉之躯怎能抵挡住锋利的刺刀？赵刚眼看着就得被捅个透心凉，说时迟那时快，慌乱中一个赤着肩膊的人影猛地从斜刺里蹿出来，抡刀劈中了那小鬼子的肩颈，鲜血喷了出来，敌人仆倒在地。
赵刚惊魂甫定，李云龙额头青筋暴起，血红的两眼在赵刚身上迅速打量一个来回，确认没受什么伤，二话不说转身朝着厮杀最混乱的地方扑了过去。
赵刚也不怠慢，迅速装好子弹继续朝敌人射击。
这一场白刃战无比惨烈，只用了十几分钟就结束了。田野里横七竖八地躺满了血淋淋的尸体、残肢、脏器，像个露天屠宰场。
这一战果然打出了独立团的威风，不仅八路军总部传令嘉奖。连国民党军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也发来了嘉奖函，并赏给李云龙团大洋两千元。李云龙顿时从穷光蛋一下子变成了地主老财。
大获全胜的当天晚上，独立团的弟兄们吃上了日本的牛肉罐头，而他们的赵政委，一进屋就一头栽在了炕上，人事不省了。
原来，在回来的路上赵刚已经觉得天旋地转了，他怕拖弟兄们的后腿，才一步三晃地硬撑回团部。在弟兄们吃牛肉罐头的时候，赵刚再一次发起了高烧，李云龙又恨又气又心疼，亲自端汤喂水地照顾了一天一夜。然而经过这一次，李云龙终于弄清楚了一个问题，他对这个小赵政委似乎已经超出了战友之间的感情，甚至超过了兄弟手足，因为他知道，自己和老孔、丁伟那都是生生死死的兄弟，过命的交情，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李云龙像对赵刚这么上心过。
有些事情，寻根究底的想清楚之后往往发现其实不如糊里糊涂来的好，起码不会像李云龙现在这样纠结。李云龙百无禁忌、李云龙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怕了自己这个政委，盯着炕上睡得人事不省的赵刚，李云龙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白刃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