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渝》野猴儿

1、第一章

　　什么是不渝？
　　《诗•郑风•羔裘》中说：“彼其之子，舍命不渝。”
　　渝，就是变。
　　不渝，就是不变。那什么是不变的了？我不知道。人都说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对于我这种赤贫线下挣扎求生的人来说，钻石就是天上星，只能远观。
　　当年我爸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和我妈妈离婚，所以我名字也就成了一个笑话。人家喊：“刘不渝，你爸和你妈了？”说完，还像个傻×一样不知道在那里笑什么。
　　对于这种人，我通常都是不理的。因为不要和傻逼计较，人家傻得经验丰富，用歪理打败你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面前的这个人，我确实不能不理。
　　新来的班主任看着我的成绩单，皱着眉重新问了一遍：“刘不渝，你爸和你妈了？”
　　这要我怎么说？嘿，哥们儿，我爸和一女人去外省逍遥了，我妈也跟着老外跑了？这当然不行。我埋头苦思，他眉皱更紧，神情中有那么一丝不悦，“我看了你的记录，进校时你可是年纪前十，现在是第一，但那是倒数。你说你这成绩怎么弄的？”
　　还能怎么搞的？无心学习呗。
　　我撇嘴，一副小混混的痞样，看着他火气越大，我就越高兴。忽然，只见他拉开抽屉，飞快地从中取出了一个物事，口中直念叨：“冷静！冷静！”我不过偏了下头，就看清了那是个什么东西。
　　居然是如来佛主的全身照，身后金光闪闪，光芒万丈，看着就像是合成的。
　　“嘿，老师，你还信佛啊？”
　　“不信！”他摇摇头，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拉开抽屉，随意地将照片扔了进去。这下我可不明白了，这又不信佛，怎么随身带着佛主的照片。
　　“那你拿佛主的照片做什么？”
　　班主任没有回答我，而是斜睨了我一眼，宣布道：“明天把你父母找来，我要和他们谈谈。”
　　“有心无力。”我实话实说，“我爸不知道去哪儿了，我妈倒是在国外，可就算是现在订机票，也有30个小时才能到，而且她还不一定来了。”
　　班主任闻言，还想说些什么时，就被旁边一直听着的数学老师拉了拉他的衣袖，把他带出去了。我知道他们是在说我家的情况，可那又能怎么样。闲言碎语听得多了，心早就冷了。
　　没过多久，班主任和数学老师走了进来。班主任的表情有些奇怪，确实，任谁知道了我的事情都会觉得奇怪。见他支吾了半天，却屁都放不出一个，我不耐烦了。这都下午五点了，再不走我就要迟到了。
　　“嘿，老师，你慢慢想，我有事先走了啊！”说完不待他做出反应，我就冲了出去。
　　我不喜欢上学，但是如果不上学，他们不会给我钱。没有钱，我就不能玩吉他。
　　武侠小说里阐述了一个观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从小便喜欢武侠的那些东西，什么侠客浪迹天涯，那简直就是我的毕生理想。可我要是背着一把剑出去，绝对不出十分钟就被人围观，外加里里外外，被人指指点点。
　　所以，我选了吉他。并不是因为我爱它，而是我可以背着它，像一个背着剑的侠客一样穿过闹市，享受那种浪迹天涯的孤寂。这从侧面烘托出了我的不切实际，甚至是二逼的情怀。
　　不过再牛逼的时光也比不上二逼的岁月，人不二一次，真的是白活于世。
　　等我到了练习的场地，那些疯子早就来了。相对于这些音乐狂人、艺术疯子们那种不疯魔不成活的态度，我简直是正常到诡异了。
　　记得他们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用眼光把我上下扫了十多遍，眼含鄙夷，估计是看到我留着板寸，脚踏阿迪王，一身运动打扮，大概就从内心里觉得我土得掉渣吧。而我也不能理解他们的装扮，他们一个个梳着恨天高，穿着裤掉挡，一身牛叉的纹身，外加刷了熊猫一样的眼影，让我感觉膝盖中了一箭，直想给他们跪下。
　　我要是侠客，他们就是魔。按理说我要斩妖除魔，匡扶正义，但是他们人多势众，我便明哲保身，选择弃明投暗。
　　这时，其中一个叫king疯子见我来了，立刻招呼道：“土鳖，这边！”
　　“哟，逗比，你还没活着啊！”我管他叫逗比，因为他第一次见到我就给我取了个绰号——土鳖，从此以后，这就成了我的代号。
　　“透你娘的，俺比你命长！”
　　我不知道这个逗比是哪里的，他们那边管“操”叫“透”，见人便说透啊透的。后来这小子真被人给透了，第二天拐着王八步来，见着我便大吼一声：“透！”
　　而我回敬他一个字：“该！”
　　这逗比也算是这里面稍微正常一些的，他留着短短的刘海，一件白衬衫，一条牛仔裤，看起来干干净净、清清秀秀的，就是眼影抹得太多，跟只大熊猫似的。他是这里的主唱兼吉他手，虽然说话带着方言，唱歌却出奇的好。而我自然是纯洁的吉他手。
　　今晚这里有一场地下音乐会，见着人齐了，大家各自做各自的。
　　当然这场音乐会并不是义务的，我只是喜欢背着吉他到处走，却是因为它可以赚钱才去弹。这样的一场音乐会，两千，我觉得这价码挺好。
　　临近7点，那些听众陆陆续续地来了。我因为太过正常的装扮而被人挤在了角落，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不想出去迎接那些妖孽的目光。7点半准时开唱，没到半个小时，人群里就出事儿了。
　　“肿么了？”逗比看到人群骚动，立刻转过头问我。我白他一眼，当我是千里眼啊！
　　人多就是力量大，不一会儿就传来最前线的消息，两男人为了一女的上演了精武门。据说是拳打脚踢，十八班武艺都上了。本人不爱凑热闹，正想趁机溜走。不想那人群挤啊挤的，就把我挤到了中间。我一转身，旁边就是那个看得正起劲的逗比。
　　他指着场中人嚷道：“你看，那男的真凶猛！”
　　我一转头，就菊紧了。太巧了吧！居然能在这种地方见到被别人打得嗷嗷叫的班主任。说时迟那时快，见此情景，我心中顿时有一团气流冲了上来，因为我那侠客的妄想又开始作祟。只见我一把夺过逗比的吉他就冲上去喊道：“老师，我来帮你了！”
　　“啪！”吉他碎了，打人的那个晕了，班主任在地上惊了，周围的一群人全愣住了，好半天人群里才响起了一声尖叫：“透你娘的！俺的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