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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丢失的命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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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前忘记找周公卜卦并且也没有看他给众仙免费发放的黄历,不然就会发现今日的批注语一定是不宜出行。
我与景辰,准确地说是景辰才刚落地便被一群香脂艳粉团团围住,我站在一旁四处张望以为景辰丢了,不明所以地听到周围一片女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哟,这位爷生得真俊,去燕舞房里小酌两杯如何?”“一看就知道您是个风雅人物,爷上楼听绿袖给您弹个小曲儿?”
我听得心里一惊,抬头一看果然刚好站在本城最大的妓院梨香楼前。
我于是福至心灵努力扒开旁边围成一团的女人,便看到站在正中一脸疑惑的景辰。我冲过去拉起他转身就跑,一直跑到身后“这位爷怎得被吓跑了?”“看起来也不像没钱的样子,莫非是个断袖?”“这便跑了,几时才能再遇上如此出众的人物啊!”这样的话彻底听不见了才停下,还没来及喘口气便发现天上淅淅沥沥地落起雨来。
“今日怎地轮到水君布雨?”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响彻天空的惊雷,雨势瞬间更大起来。“连雷君也来凑热闹?”我站在那儿崩溃地抱怨,听到一旁景辰说:“先找客栈才是正经,你晓得附近哪里有吗?”
我便又拉着他跑起来,一直跑到城西那家酒楼前方躲进去避雨。一问之下偏生客房只剩了一间,那小二正准备让我们另寻地方,我想也未想便道:“就这一间,我们定了!”回头看到景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漆黑的长发被打湿紧贴着他的脸庞,煞是好看。
我心头莫名地一跳,嘴里却说:“你看什么看?你以为是我想和你住一间?倘若不尽快把这间定下来,你瞧瞧后面又来住店的人都快要挤成一团,哪里还轮得到你我?”
我越说越觉得自己劳苦功高,索性停下来:“我且问你,刚才如果没有我跟着你,瞧你恐怕就要随着那群女人进了梨春楼罢?被你家老爷子发现了,便是三十道雷刑也不够你受的。”说毕原先心头莫名一跳现已变成了狂蹦乱跳,还好是在凡间不然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跟天孙这么说话。
景辰却嗤的一声笑出来,拉着我赶上前面小二的步伐:“行了你不必再费心解释了,我同你住一间便是。”
这话乍听仿佛是取得了和平结果,但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怎么好像是我占了他什么便宜?所幸小二已将我们领进房内,我着急让他准备热水,便不同景辰计较。他却得了便宜又卖乖,坐在椅子上问我:“你给我讲讲看,倘若我被拉进了梨香楼会怎地?”
“也不怎么,不过是被灌一回酒脱一回衣服,你若真感兴趣现在即刻赶去,莫耽误我洗澡换衣裳。”说毕我又想了想:“只不过……”转念又觉得似乎影响不大,便不再讲下去。
景辰却被我勾起了兴趣,用扇子支着下巴问:“只不过什么?难道进门需验明身份还是内有高人能探知到几缕仙气?”
我挥挥手,“只不过此时外面大雨恐门前没人揽客,你需自己主动走进去。”说毕小二已将热水抬进来,我便不理他自去隔间洗澡。因水温格外适宜将我身上阴冷的湿气一概洗去,我便舒服地靠着木桶哼起小曲儿来。又听听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想着景辰恐怕已翻窗赶至梨香楼前,索性放声高歌起来,将师父和青洛教我的《洗澡律》、《嫁女记》等等挨个哼一遍。
磨磨蹭蹭终于洗完,推开门发现景辰似木雕一般仍坐在那把椅子上,看见我出来就勾着嘴角露出丝笑容,手里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我被唬了一跳:“你怎么还在这里?”看他已换了身衣裳一身清爽的样子,又问,“还是已经回来了?”
“原也准备去,但听到隔间传来悦耳的歌声便舍不得走了。”
我自知唱曲儿的水平还赶不上青洛,现恐怕被他听了全过程,面子上便有些挂不住,忙转移话题:“你不要浑说了,你若没去如何洗的澡换的衣服?”
他笑着站起身:“区区清洁术而已,不比青泠有乐趣,一边用水洗还一边哼着曲儿。”
我自知嘴拙说他不过,便跑到唯一的一张床边躺下来将身体摊成个“大”字,作势便要睡着。等了半天不见他来争执,就睁开眼看他。却见对面不知何时已多了个床,而景辰正去了外袍躺在上面。
我原想着一间客房只有一张床,那结果一定是,即使冒着风险也要我睡床天孙睡地下。谁想他又从哪里变出来一个。
“你从哪里变来张床?”我好奇地问道。
他没有回答只伸手指了指桌子。我看原先摆在上面的茶壶已经没有了便知道是茶壶变作的,于是吹熄了灯闭眼准备睡觉,心里暗想,小心睡到半夜床上忽然喷出茶叶来。又过了片刻朦胧中已快要睡着忽听景辰说:“明日同我一起去趟梨香楼。”我以为他是在说梦话,便不理他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正昏昏睡着被景辰摇醒,果然听到他说要我陪他去逛窑子。我看他如此心心念念,便耐着性子起床,胡乱吃了点早饭跟他出门。这一路上才知道丢失命薄一案的始末,原来景辰偏要去梨香楼却是为了公事。
三年前东海龙王的小儿子下凡历劫,变成了青楼前摆摊写字画的书生。于是如所有类似的故事一般他与青楼里一位姑娘相爱了,待他历完劫重回天庭,又和所有神仙一般,恢复记忆后顶多对凡间这段故事唏嘘一番也就逐渐忘怀。
然而青楼那位姑娘却因他突然消失便害了相思从而引发心肺疾病导致长期卧床不起,被那龙王的儿子得知便偷偷下凡悄悄地施法术医治她两回。
那位姑娘初初也的确好了许多,能下床甚至到门口一起揽个客什么的,但好景不长,她的病却在一夜之间更加严重起来。眼见她只剩下两口气在那里苟延残喘,他便不忍心了,想来想去也许是命格那里的问题。他便又偷偷跑至命格宫里找到那位姑娘的命薄,一看之下果然写道:“辛戍年重阳夜子时殁。”算一算,刚好是凡间四日后。
于是奇葩的地方来了,龙王这位小儿子居然冒着被贬的危险将这命薄偷走,企图修改一番,把日期无限拖后。那命格老儿再不济也能感觉到自己编的命格被人篡改了,于是四处寻找,终于发现在东海龙王小儿子的手里。
而这位小儿子此刻正在青楼那位姑娘的房中说着喃喃情话,这下被玉帝知道后,不仅偷走篡改命薄还背着个私自下凡的罪名。
因命格与东海龙王是酒肉至交,又因在这个案中未能尽到职守保护好命薄也承担着些责任,便拜托景辰下凡去将命薄修改过来并顺利把龙王儿子带回向玉帝请罪,如此可连带将命格的责任都减免一些。
这件事看起来简单却实际困难重重,只因事情的男主人公是个脾气倔强却又实力强大,据传在整个天庭除三清外唯一能和景辰有抗衡资格的神仙。
我觉得这是明摆着的,如若没有点实力也做不出如此狂妄叛逆的事来,更何况又何须天孙亲自处理。
但我更关心的是:“你和他有没有比试过?究竟哪个更厉害些?”
景辰听闻却微微一笑:“何须比试?天庭的传闻向来不可信。”于是我就真相了,对于此次行动信心十足,立刻分出一大半心左顾右盼寻找玩乐。
到得梨香楼前景辰自然又成了香饽饽,本站在他身边的我险些被那群女人给挤掉。所幸他还有点良心,伸出手拉着我将我带到二楼的包厢内,一起在桌前坐下。
香脂艳粉照旧围过来:“这位爷是来叫谁的牌?是绿袖、红粉还是奴家呢?”“爷昨儿晚上不来这大清早跑来是想看谁?花魁娘现下还在睡着呢!”“燕舞你这话就不对了,这位爷哪里是来看花魁娘的?明明是想听我们姐妹弹琴来了!爷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我坐在那儿一边悠然地喝茶,一边冷眼旁观景辰。活了七万岁的年纪,恐第一次遇上这样的状况,且看看他怎样周旋。
正想着却见景辰莞尔一笑:“花魁娘有什么好见?不如坐下听几位抚一回琴来得雅趣。”一句话说进众姐妹的心坎里,于是立刻命龟奴取来琴,摆好架势便一起弹唱起来。
我反正已被当成一团空气无人理会,索性坐直身子摇头晃脑地听她们唱曲儿。不消说,跟她们比我和青洛的水平简直低到阴曹地府去。一曲终了,余音未绝,我满心赞叹正准备拱手喊一声姐姐,却听到“啪啪”两声,原来是景辰击了两回掌。
“早便听闻梨香楼藏有妙手仙音,今日一见果不虚传,也让小可明白琴原是要如此弹、曲原是要如此唱。”说毕回头看着我,“你说是也不是?”
我知道他又在拿我做筏子,面子上又不好驳回去,只得干巴巴地点头:“正是正是。”
那厢众姐妹早已又被说进心窝子里,只笑着推说:“公子这话就谬赞了,虽不敢自比俞伯牙,但总要有如公子一般的钟子期才能晓得琴音的可贵。”
景辰听闻并不答话只微微笑着。于是那个自称绿袖的姑娘笑了一声,站出来说道:“虽承蒙公子夸赞,但绿袖亦算个明眼人,自知未能承公子厚爱,公子来此也绝不是为了听曲儿。敢问可有别的事我们能帮得上忙?”
好一个玲珑解语花!我兴致愈发提上来,只转头看景辰如何反应。
他听罢脸上却露出怅然之色,缓缓开口道:“实不相瞒,小可来此的确另有目的。”他侧头看了我一眼,“一个月前我领着家妹从梨香楼下路过,不经意间瞥见正趴在楼上栏杆处向外眺望的语莹姑娘。小可不才,从此一见钟情,日思夜想,便每日趁外出路过瞧一瞧,偶然能碰到便要高兴上两天。然而前几日当我终于鼓足勇气前来,却发现语莹姑娘早已有了心上人。而那位心上人每日都待在这里让我连见一见她的机会都没有。须知我所求不多,只要能隔三差五看看她便好,可……”他脸上的表情越发悲戚,只哀叹一声不再说下去。
众姐妹听闻立刻接上去:“公子休要伤心,语莹的心上人原就是个负心汉。他本在梨香楼前卖字画为生,却不知为何跟语莹逐渐生出感情,二人已背着妈妈私定终身。然而正如胶似漆的当头,那人却突然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语莹因整日思念落了一身的病,现如今躺在床上艰难地活着。饶是那负心汉不知为何忽然回头怕也救不了语莹了。”
“正是。妈妈和我们一早便劝语莹不要太死心眼,负心汉的浪子回头是最不可信的。公子不必担心,此事交由我们,容我们想办法说通语莹。”
景辰听说立刻拱手道:“有姑娘们这番情义小可已感激不尽,更不敢奢望劳烦诸位亲自帮忙。”一句话更激起众姐妹要帮到底的决心,纷纷安慰他一番,便收拾好琴自去商讨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