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九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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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居民各自归家，杂院内渐起呼儿唤女声。这里的区隔都用土墙，板壁也极薄，不仅声音，连饭菜的味道也会飘过来，难怪会有“捶墙唤邻居，快端碗筷来”的川柳。
三四郎虽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但常年在外游荡，手艺还算不错，他做了番茄酱炒饭、味噌汤，又到巷口的店铺去买了赤天妇罗和白萝卜泥酱油回来。亘在吃鱼上十分挑剔，要做得完全没有腥味才行，天妇罗虽然是用油炸，也只吃了一块就没再下筷子。佐助和三四郎将剩下的天妇罗分食了，将向家守借来的碗筷和膳盘还回去，然后点起蜡烛，准备明天要用的材料。三四郎与亘随意聊着天，佐助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上一句还说着花之国的樱花，下一句就跑到了水之国的烧路鱼素面上。有些地方佐助去过，有些却闻所未闻。
“这时候干嘛要来北方呢？”佐助有些好奇。
三四郎研磨起另一种颜色的粉饼：“因为极冷和极热都很有意思啊，土之国的阿负到冬天的时候，连说话声都会冻结，不是很有趣吗？如果是夏天的话，就要到风之国的饰摩去，说起来那里有一家的炒肉面很有趣，是用仙人掌剔刺去皮，切片和羊肉一起炒面吃。”
说到这，原本一直带着微笑的三四郎突然叹了口气：“我说，佐助君你真的没有考虑过女装吗？现在骨骼和脸型都还很适合。”
佐助板着脸：“不必了。”
三四郎颇为遗憾地转过身，似乎连背影都缩小了一截。
第二天一早，三四郎为亘与佐助妆饰。他从一只八桥藤绘螺钿的匣子里取出花鸟堆黑轮碟、枝垂樱圆盒等器物，慢慢研着粉饼，垂头思量着，不时抬头看看亘，琢磨半晌才开始动手。妆饰完了，又打开一只玲珑小巧的葵叶纹黑漆盒，拈了一片水晶似的东西在手里，微微一笑：“幸好之前去了水之国一趟，得来了这个东西，不然你和佐助君这次是没辙了。”
他举着那片东西给亘和佐助看：“这是磨制过的鲛人鳞片。水之国七宝湾附近的海中有鲛人出没，鲛人悲伤时所流的眼泪可化为宝石，血肉又有延年益寿的作用，常有人出海捕杀。不过那个地方风高浪急，鲛人熟悉水性又力大，很难以捕获，又离水即死，死去则肌衰发脱，全身血肉化为毒药，据说捉到了鲛人都储在水箱中，运到了地方生剐了血肉下来吃，这鳞片就是趁鲛人还活着的时候生生剥下来的。人啊...”他叹了口气：“有时候真是残酷得难以置信，我们也是其中之一...”
话说得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在盒子里挑选了两片颜色相同的替亘贴上。
亘有些不适地眨眨眼睛，左右张望了一下，“还好。”
三四郎晃晃手腕，嗤笑说：“这是千金难买的东西，只当你‘还好’一句话。”
佐助仔细看亘现在的样子，眉目并没有太大变化，但看起来的确与之前有所不同。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并不复杂。”三四郎招手让他过去，端着他的下巴仔细看脸型：“只需要在死板得很，但凡认定的就不改了，看着不同，就真的以为不同了。”
他一边说一边替佐助妆饰了，又拿了相应的衣服来让两人换上，把器具一件件收起来，用包袱裹好：“脸上的东西用热气蒸一蒸就能洗掉，鳞片记得还给我。”
亘不耐烦的“啧”了声，三人都站起来，三四郎送到外间的地板处，眼里隐藏着深邃的光芒，仿佛星星一般明亮，秀丽的脸上则露出一丝笑容：“那么就此告别了，亘君与佐助君，祝两位武运昌隆。”
从磐城到珠满城的路上依然是灰天暗地，天静无风，干枯的田野里一片灰黄，落叶一片片静静地飘落，几只灰颈黄羽的麻雀在地上啄食，一见人就呼啦全飞到邻近的树枝上去，却并不远离，一只只虎视眈眈地看着。灰天枯枝里，连这些毛茸茸的一团都有些萧瑟之气。虽然穿着棉袜，脚尖依然冰冷，手指也冻木了，让人感到可怕的冬天真的要来了。
木叶四季长春，之前所到的各处也是温暖宜人，如今佐助还是有点不适应这样寒冷的气候，他呼出一口热气，化为白烟消散在空中。
“那位三四郎可真有意思。”他看看亘，到现在他还是觉得那张脸看起来陌生得很。
亘微微笑起来：“三四郎可不只是脂粉商家的少爷那么简单，他家的先辈在花之国和海之国建立商行，控制着花之国南部和海之国的强盗、船匪、浪忍和流浪武士，有一支令大名也感到畏惧的隐秘势力...”他缓了缓，“况且，增宫家说不定和土之国有着不小的瓜葛。你注意到他的家纹没，是三割笹龙胆，土之国大名的纹章也是笹龙胆。”
“那为何还要他帮忙？”佐助对这些背后的暗流并不明白。
“我既没有伤害任何於他们有关的人，也不会对他们所作的事造成影响，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人情，为什么不做？”亘望着远方：“甚至天英也是如此，她虽然出身于宇智波，但如果我们与她无益，也不会如此尽心尽力。”
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将与他人之间的利益纠葛向佐助剖析开，木叶的教育在他看来还是太过温和，长者庇护着幼松成长，但死，什么时候、以怎样的姿态来探望我们，谁也不知道。骤临风雨的幼松也许会茁壮成长，也许会中途夭折，他不能冒那样的险。
佐助沉默着往前走，突然念诵起山本常朝所说的一句话：“ 非情的世界，偶遇残酷的命运，要平静地接受它，不动如山。”这是上学时老师时常提起的训诫，但直到后来体悟才不断加深。
“佐助，”亘停下来看着他，“我们站在何处？”
他安静地看着他：“三四郎与天英虽然是基于一定利益才出手，但并非对我无情，情、义、利本来就混杂在一起，正如‘见花落有孤寂之感’，是因为有花落下，心有所念，才会触景生情。这世间的事与人都是由许多因素构成，如果但看一面就会有偏颇。人，乃是生于天地之间，在这一片交际之地生活，为什么一定要非黑即白？”
与我益者并非唯有友人，与我害者亦不只是仇敌。他希望佐助能够明白。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第九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