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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一百零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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亘觉得自己断断续续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夜深人静,天空飘落着细雪,行灯的光芒晕黄微弱,柔和地照射过来。有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直到看见奏真披着棉袄坐在灯旁,正在看什么的侧影。他似乎非常专注,将身子略微往前倾。火盆还燃着,但屋里仍然相当湿冷。冷澈的气氛中,仿佛能听到雪花摩擦坠下的声响。亘这才想起,他们还在不退峰上。
醒来的动作惊起了奏真,他过来摸摸亘的额头,欣慰地说:“已经退烧了。”
亘微微睁眼,侧头打量了他一会,说:“渴。”
奏真微笑起来,人生病的时候,会暂时变得很柔和,但他没想到亘会变得这么可爱,含含糊糊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撒娇的味道,让他觉得心都软成了一团。喂了水,又伸手去摸了摸被子里的汤婆——还暖和着——才放心下来。
亘瞥了眼他放在榻榻米上的信纸:“是木叶来的消息吗?”
“嗯,”奏真温和地回答,把火盆里的炭灰往两边拨了拨:“卡卡西才回到木叶不久,慎重起见分几次查看了他的情况,现在才送过来。”
亘没有追问究竟是什么样的结果,他望着天花板,皱着眉思考。这个动作在奏真看来非常可爱,忍不住摸摸他的脸颊,“等雪停了,咱们到桥上去看看。”
奏真所说的桥并不是现在这一座,原本的神无琨桥已在当年的战争中垮塌,因为摧毁得太过严重,只能在距离原址三四里远的地方重新修建了现在这座大桥。亘点点头,又打了个呵欠,眼睛微微眯着,像困顿的猫儿一样露出慵懒的神态。
雪在第二天早上就停了,奏真和亘踏着雪往神无琨的旧址走。从不退峰上看,两下距离并不远,走起来才知道望山跑死马。两人早上出发,翻岭涉水,中午才到达。
这座废桥牵涉到十几年前的三战时,为了阻止岩忍穿过草之国袭击火之国边境,当时尚未成为四代火影的波风水门以上忍身份获授命,带领队伍摧毁岩忍的补给路线--神无琨大桥。这场战役中,宇智波带土战死,而旗木卡卡西则获得了写轮眼,由此引发了宇智波与木叶的彻底决裂,尔后波风水门战死,三代重登火影之位,宇智波和木叶已完全没有转圜的可能。
神无琨桥在幽谷绝境之中,仅有这么一条道沟通两地,除此之外只见山坳壁立,石笋森森,正午日光映在峰顶笋尖,有如身在冰壶中。谷中一条激流穿峡而过,正是草土两国的界河月见川。
奏真站在断桥上向下俯瞰,水深激激,石笋森森破水而出,激起白浪无数。峡谷深而且长,激浪挟着疾风而来,吹得山壁上的石笋摇摇晃晃,连奏真都觉得心惊。两人又到带土战死的地方去,刚下过雪的日子,气温冷冽彻骨,亘和奏真爬上山坡,只见崩石碎砾塞满,荒草上结着寸许的白霜,早就没有人烟。
亘呼出一口白烟,双手拢在嘴边呵气取暖,四下环顾:“这样崩毁的程度,普通忍者是不可能逃脱的。”
当时的带土不过是中忍,被大石压住后又遭遇崩塌,完全不能移动的他根本没办法逃脱。但这也只是按照常理来推算而已。临终托付,死不见尸,衣冠为冢...这些实在太符合人的联想,因为太过于熟悉,也会导致障蔽。
“这件事...真是太过离奇了。”奏真指的既是斑,也是带土。
亘露出微微的冷笑:“如果真的是他的幕后操纵,我一点都不奇怪。”
目前他所知的还太少太少,但仅仅如此已足够让人心惊,不过在惊讶的同时,他也有一种“果然如此”的畅快感——在被千手算计失去族人的支持后,斑只身一人居然还能伏下这么大的一盘棋,其韧性与城府真让人觉得深不可测。有那么一瞬间亘十分遗憾柱间竟然已经死去,如果他还活着,看到这些该多有趣。
尽管心存对斑的赞赏,但亘仍然会与他站在对立的角度。这无关什么良知或悲天悯人,不过是如此想,就如此做,这样任性不驯的性格实在与斑如出一辙。奏真有点无奈地笑起来,牵住亘的手,两人瞬间在原地失去了踪影。
神无琨桥尚且留有残雪,木叶已经是春和日暖。亘望着大门轻轻吸了口气,他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回来的一天。这里与离开时没有多少不同,当年熟悉的店铺仍挂着暖帘,连路边的树也仍然是旧日的形状。
这次亘带来的消息实在重大,几方商议下决定将会面之处安排在木叶南侧佐保山下的霞之舍。佐保是春之女神,此地是最木叶早吹拂春风之处,阳光温暖的角落里,几株梅花开得如云似霞,粉色的花朵簇在枝头,绒绒一团惹人怜爱。这样的花在雪天里有濛濛幽映之美,在晴天里则有明丽可怜之美。
带路的暗部将他与奏真引入会可用的房间,对面的障子也在同时打开,以五代火影纲手为首,原火影猿飞日斩、根之首领志村团藏、长老转寝小春与水户门炎依次入内。亘与团藏视线相触,掠过猿飞,落在纲手身上。她已经年过五十,看起来依然美艳动人,脸颊丰润,明眸雪肤,眉眼不像柱间,和漩涡水户有几分相似。当年大蛇丸入侵木叶失败,三代火影猿飞日斩引咎辞职,自来也辞不受位,推荐了同是三忍之一的纲手担任火影。
六人分别坐下,纲手坐在首位,两旁是猿飞与团藏、两位长老,亘与她相对而坐,奏真坐在亘的左侧。这样的位置让人不免侧目,转寝小春瞥了一眼,又耷拉下眼皮。
“今日所说之事重大,望各位谨慎,话不传六耳。”纲手开口,她虽然是女流,谈吐间却威风凛凛,一举一动都显示出逼人的气势。
“宇智波叛忍的话有何取信之处。”团藏冷冷地注视着亘。
“亘君并不是木叶的忍者,”猿飞静静地说:“当初只是暂时寄居而已。”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讨论过关于亘的事,如今这么说,就是把当时将亘送入宇智波,和后来亘与团藏的交易一起抹去。他的身份实在棘手,再加上奏真一力维护,与其继续纠缠,不如往后退一步就此了结。那时团藏也已经默认,今天却又咄咄逼人,猿飞隐隐猜出一点原因,但这不是能放在台面上说的事。他语带双关地说:“就到此为止了。”
虽然出了这样的意外,但在场的人都早已喜怒不形于色,纲手略作出邀请的姿势:“宇智波君?”
亘不想马上回答,奏真微微一笑:“能否先让我来说呢?”
纲手有点心情复杂地看着他。扉间战死时她还很小,完全记不得这位长辈究竟是什么摸样,老师猿飞将奏真和亘的事情告诉她,最开始她是不肯相信的。但如今看来,虽然面容已经不复过去,但那谦逊中带着威严,缄默而目光锐利,威严自在的仪姿,与祖母和老师告诉她的完全一样。人虽然死去,却在轮转中重新化作花树的血脉经络,充斥于天地万物之间,再次领受阳光雨露,以及前世造化赋形的活力。
这样的觉悟,让纲手感到莫大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