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第一百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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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年前的六月，绿色浓得让人窒息的夏季。
晚山百合开满了月藏山，在绿野里莹白点点，如夜空里的星辰。绿叶风吹，是一年中值得怀恋的日子。但佐助只觉得满心荒芜，亘呼吸微弱地躺在他怀中，犹如丝线一样的生命随时都会断裂。
碧从外面走进来。他穿着薄香色的便服，乌黑的头发用丝带系住垂在身后，眼睛里泛着莹莹的辉光。他在佐助身边跪坐下来，让亘平躺在榻榻米上，开始查看他的情况。
佐助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动作，看他握住亘冰冷的手开始念诵咒语，这个动作维持了很长时间，长到金色的夕光渐渐被朦胧的月光替代。他把亘抱起来放进已经铺好的被褥里，招来比佐在一旁看护。直到这时才轻轻松了口气，回头看着佐助：“想要喝酒吗？佐助君。”
酒是甘口的樱正宗，搭配着赏月蒸、虾寿司、青芦笋和鳗鱼卷。酒宴设在泉阁中，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清澈的明月。流水映着月光从阁子旁潺潺流过，水边开满了红色的菖蒲。
碧似乎怀着满腹心事，明明应当好整以暇品味的樱酒，却咕嘟咕嘟一口接一口地喝，佐助端着酒杯不动，明月映照在杯中，略微一动就满杯的晶莹浮荡，仿佛捧着一盏月光。
“也许这样的决定是错的...”碧缓缓地说，他的声音十分轻柔，犹如耳语：“千年来从来没有一个宇智波或者千手的忍者能从那里活着回来...你们也未必会是幸运的那一个。”
佐助并不回话，碧微微有些醉意，眼角泛起淡淡的嫣红：“现在想来，因为我的愿望而强行将负担交托，未免太过...”
“并不是因为你，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佐助打断他，他的目光转向亘所在的方向，“我只是想让亘活下去。”
碧拈转着杯子不语，眼睛像要看进佐助的心里，“那你的仇恨呢？你的父母、家族...如果你死了，这一切都将成为空茫....”
他的语气十分轻柔，话语却如同尖刀戳入心脏。佐助紧闭双唇，脸色突然变得无比苍白。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捏着酒杯一动不动，远处传来潮水涨落的声音。
“人...活着是那么艰难，死却迅速而容易...”他的声音苦涩而平静，“时至今日，我只有亘...只有他一个人...”在占据了他生命一半的时间里，他们一直在一起，彼此扶持、相依为命，将后背交托给对方。冷风瑟瑟，蔓草衰阳，前路漫漫，整个世界冰凉，只有后背上性命相托的这一点温暖。
“我不能放弃...”咸涩的眼泪滴下来，淹没了他的未尽之语。
碧猛地喝了一大口酒，想要藉此掩饰住自己的情绪。他习惯以冷峻的眼光来观察世人的真面目，但在佐助平和的言语背后，隐藏着一种难以言语的心酸与坚韧，让他的眼前不觉模糊起来，但他还是刻意忍住了，在情绪稳定后才重新开口，却没有再说起之前的话题：“亘君明天就会醒来...到时候...”
佐助静静的点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颊边的青丝被风轻轻吹起：“多谢你...”
碧垂下眼眸：“这只是我的愿望而已。”
亘在第二天黄昏清醒过来。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听见比佐惊呼的声音，下一刻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夹杂着佐助惊喜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斑，他被佐助紧紧抱住，灼热的眼泪落在颈中。记忆缓缓回笼，不必解释他已经明白，亘苦涩地微笑起来，轻拍着佐助的脊背。碧从门口踱进来，他在一旁坐下，含笑望着两人的重逢。
亘的身体极度虚弱，须在别人搀扶下才能站起。佐助将他背在背上，跟在碧的身后向子持峰进发。黄昏之时叶影朦胧，夕阳的余晖透过树林在眼前晃动，天空的颜色渐渐淡去，只剩下一点黄色涂抹在西边。亘的眼睛还能感知到一点颜色，但只过了短短一会视线就模糊起来，他低下头凑到佐助耳边：“还走得动么？”
回应他的是佐助带着一点笑意的声音：“忘了吗？你十七岁以后就没有再长了，而且...你很轻...”轻得就像是一根羽毛，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走，所以要紧紧抓住。落在背上、肩上的重量，让他有一种拥有的满足感。
在天空完全黑下去的时候，他们来到了峰顶，地穴仍然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号声，就像有无数的鬼魂在下面哀号。碧把两副水靠和水肺交给他们，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么...祝两位，武运昌隆。”
佐助向他微笑了一下，然后向亘靠了靠，与他双手交握，语气平静而坚定的说：“走吧。”下一瞬间，他们的身影就被地穴的黑暗彻底吞没。
时至今日佐助仍然无法忘记那时的感觉，他在黑暗中迅速堕落，到处空空茫茫无依无靠，只有与亘交握的手那里传来一点真实感。但很快低温就将这点感觉也剥夺了。他在半空里冻结，像一块冰封的死火往下坠落。
他仿佛落入了深深的泥沼。腥臭与恶心的气味扑鼻而来，身体被无数的蛇缠绕着，它们爬行、嘶鸣...张大红色的蛇颚，毒液从尖齿上滴落。无数血红的眸子看着他，无数的冤魂厉鬼从那些眼睛里爬出，耳边响起嘶哑或尖利的惨叫，世界骤然扭曲，一幕幕悲凄的往事席卷而来——父母亲族被最爱的兄长亲手屠戮，童年的孤苦和后来的颠沛流离，发觉爱上仇人时的绝望，得知自己是依靠亲人的死才独自存活下来...痛苦的往事在他面前一遍遍回放，要把他拖入绝望的深渊...
如此痛苦的人生，还要继续下去吗？无数鬼魂的声音汇成可以震撼心灵的宏大之音，犹如潮水一遍一遍冲刷着意识，他渐渐迷离，就要闭上眼睛，手腕却被重重抓了一把，剧痛让佐助瞬间清醒过来——是亘——他隔着镜片关切地看着他，但下一瞬间，他们就被黑色的蛇流分开了。
佐助意识到那些究竟是什么——是死在此处不得超生的亡灵，千百年来宇智波与千手无法超脱的怨念，它们憎恨着活人，要将他们与自己化为一体——“滚开！”他在水中大吼，布都御魂带着电光划过，随着他的怒吼骤然一爆，万千条蓝色的电流以佐助为圆点喷涌而出，企图围上来的恶灵被纷纷震开。他深深吸了口气，确定了方位，向着更深的地方潜去——在那里，亘正坠向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像一朵白花在暴风雨中坠落。
他潜游得很迅速，很快就抓住了亘。水肺已经失落，亘紧闭着眼睛，发丝随着水波浮荡，苍白的脸庞在幽暗中格外鲜明。佐助深吸一口气，凑上去压在他的嘴唇上，舌尖顶开牙关，把氧气渡过去。他这么重复了好几次，直到自己因为缺氧和水压开始耳鸣。他开始产生一种奇怪的幻觉，仿佛他和亘曾在多年前的战场上如此生死相依，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如今在他们的世界里发出深沉的混响。
生死未知之即，慨然而往，所为何其实为的是生。人的不畏死，其实是思恋着生。有一点软弱就要身陷险境，除非怀着斩断一切的决心，才有机会抓住唯一的生机。
氧气涌进来，佐助睁开眼睛，亘的手牢牢按在水肺上，在幽暗的水底向他微笑。刹那间，他的胸口充满了勇气。进入地穴，所求的就是十中取一的生路，无论前路多么渺茫，即便要夭折于半途，但现在他仍然要和亘一起走下去。
亡灵的声音越来越小，水渐渐清澈起来，细小如萤火的微光在水中飘动，他们宛如在星辰间遨游。周围逐渐显现出雕琢的痕迹，地宫青幽的影子在波浪之间漂流，潮水拍击着石壁，组成奇妙的韵律——这是传说中的浮阿神河，流经深不可测的岩洞，注入不见太阳的海中。在河水的尽头处，透着白银般熠熠的光辉——那就是入口——奇迹在此汇集，鬼斧神工、蕴藏着六道力量的神宫。
“亘...”滚烫的眼泪无法抑制地流下，佐助望着亘的眼睛，哽咽着：“我们到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