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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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婵月绵绵,是个办大事的佳日。
早些年,在行径大漠的途中,师父因旅途只我一个闷葫芦,深感浮生若梦,皆是无聊作笔,便随性教了我些占星术。每日于夜深风卷,满树梨花纷纷而落,遍地皆是夭夭之时,拉着困倦的我席地而卧,讲经解法,传道授业,迷迷糊糊,似是而非,只想着就寝的我,能学个皮毛,用师父的话来说,实是不错,他老人家万分欣慰。
我拇指搭着中指,掐指半子一算,今儿个婵娟独独面银色的华镜在守夜,通俗点来说它此今是比较敏感、无意识、激情、复杂、兼之小女子情怀的物什,与此下的我一颗玲珑之心甚为相合,不枉我一番劳神。我捋了捋迷迭束起的长发,感慨地说道:“八岁出道,一晃七年了,物是人非,几番轮回,此后阁楼再无仙缘,可惜可惜啊!”
迷迭眨巴着圆咕隆冬的黑矅子,一张白皙的脸憋得通红之余才将将憋出两个字:“甚好!”
我抽出倚在窗楣的双臂,油然而发一种可歌可泣的英雄不问出路的悲壮之感,道:“迷美人,走吧,今夜,可是咱俩的大日子。”
迷迭红着的脸越发得热火腾腾,我不禁伸出手在他脸颊使劲揩了一把油,笑嘻嘻道:“果真美人就是美人啊,脸这么红,害得老身我都热血沸腾了。”
迷迭眸子暗了下,顿时清冷,灼灼的清冷,瞪得我愈发气血上涌,这就叫冰清玉洁啊!!!
我十分欣慰地说:“不错,站台需得稍稍迷离些,如此却是神韵极致,再阅览百芳的也得折服你的底裤之下了,放心啊,也就是稍稍利用下,咱们迷迭还是得娶妻生子的主啊。”
迷迭拿着眼瞅了我一小会会儿,嘟嘟囔囔地:“我……我早就有人了,你可得,可得帮我守住这身子。”
我不禁大笑起来:“迷迭兄所言确是,仙缘谨遵教诲。”
迷迭暗恼,气呼呼地扭头看向远处的亭台楼阁,皆是树中之影,催促道:“磨磨蹭蹭的,走啦!”
对他突然的脾气,我尚是不解,又觉微风连连,俱是笑意。倒是平生难得一回儿郎对女子摆了脾气,气煞得不轻,世事变迁,实不乃人料啊!
长袖善舞,衣袂飘飘。
许是十三刹那芳华之时,有楼兰之客慕名前来一观我的月光舞,一时赞叹之词只余上述八字。虽说用词固步自封,但因着大漠的男儿皆是以武至尊之辈,于文墨是一窍不通,竟是觉得八字形容他们的仙缘居士万万分的贴切,于是在二楼台布锦绣了这八字。
二楼登台表演之地名之曰:扶柳台。是以布景的多是假柳,不过倒也有几分意境。
我撩开帘布,还未看清楼下客人多少,迷迭便一个手拐将我轻推了出去。真真是秉了嬷嬷的“照看”二字。
一曲月光舞,从八岁至十五岁,每日一舞,早已是驾轻就熟,以是我并未有任何的慌乱之感。稍稍将因先前跌乱的脚步垂落下的几丝碎发别到发隙,还未起步,笛音已起。却不是往日的笛音。
大概这样的事多见不怪,楼下一片寂然。我却是愣神了少许,在帘后的迷迭轻轻督促了几声后才回神。收敛了刚刚的几分前尘往事之伤离,随着笛音,真真的舞了一曲“月光舞”。
实是八年半了,然而一形一神,俱是熟稔到骨子里都刻着累累伤痕。
结束的时候,我已然忘却应了迷迭的事。本是借着迷迭送桃花篮的契机,将迷迭送到来京的贵客那里躲避,以防万一而已。从未想过来京的贵客匆匆,七年一瞬如是,这次原来是他。终于来了。
今夜的客人确是多,就连门槛都立着几个人。他本就是丰神俊朗,一身月牙白的绸衣,手中长笛未收,望过来的眼神,只是惊疑中带了惊色。与他同桌的红衣男子半搂着一女子,从身形上看是环肥之姿。看不清红衣男子的面目,不过舍南口中的京中“贵贵客”大抵是此人,若是…….我早已躲得远远的。
此刻心神交加,我伏地于泰山之前沉稳之态,竟然还有心思百转肠回。或许是多年一梦,心境涤练地万分坚不可摧了。
“不知姑娘……”他持笛一拜,眸色一掩先前,波平浪静,只是似是要将我收入眼中。还未说完,便是被人打断。
算是我的精神食粮——隔壁张家小二——张之之粗犷一吼,“哪里的姑娘,我们仙缘哪里是姑娘?!!!”
我掩袖低低一笑,这似乎是我前生今世第一次见识到他被人抹了面子。相对于我的含蓄,那红衣男子放荡至极,哈哈笑声震彻阁楼,清澈如泉水叮咚,算是不惹人嫌。
他玉面未变,只是堪堪凝了我一眼,堪堪让我悟了所谓的“一眼万年”。迷迭终于不负我所望的扭着窄腰长腿将桃花篮送入我手中,只是松手的手劲忒大了些。我没料及区区一目小白脸竟然有如此狂妄的力气,差点跌落闹了笑话。
暗暗瞪了迷迭一眼,才轻轻嗓音,弱弱地一福:“今是仙缘最后一次登台,为表多年来大家对仙缘的厚爱,每人赠与一帕桃花,临走之时再去嬷嬷那里领一两的桃花酿,尊请笑纳。”
这番话说来,底下满是笑声涟涟。台上的迷迭却是呆立成了柱子,估计是被我软孺的声线给迷得一塌糊涂,我牵了牵他的手,又说:“一晃七年,仙缘也是十分不舍大家,今儿个正巧向大家介绍下顶替我的迷迷姑娘。”
这下,迷迭仅是把双瞪了老大的眼望着我,水润润的,更是惹人欺负。我展颜一笑:“迷迷虽芳华十五,但之前身在高墙,未谙世事,现今家道没落,流离失所至此,人情世故尚领悟了了,还望今后各位能指点一二。”
一片应和之声里,迷迭的手紧握成拳,恨恨地,良久,长叹一声,无奈至极。那双圆圆的黑矅子如同沾染了晨星的温暖,我霎时只想搂住他,好好一番怜爱。
我想今夜后,大漠恐是再无迷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