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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个颜色-粉 ...


  •   血,血的味,到处是鲜血的味。

      风,风的声,四周是风的脚步。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的,火烟的味道,焦土的味道,耳边传来被焚烧的柴的劈裂的炸响,随即就是一股热浪扑过来,感觉头发立刻被烧焦了卷曲起来,可是她想睁开眼睛,但是她感到眼皮是被血粘住的,拼命的想睁开眼睛,但是不行,感觉到周围的人,不,是尸体,是冰冷的,僵硬的,手上感觉是黏黏的,她无法站立,双腿被压住了,她使劲地挣扎,摸索着在地上,是尸体,还是尸体。

      冷,好冷。风里有刀,在一刀刀割裂她的脸。

      她惊恐地开始爬,被那些尸体挡住,用力地将腿抽离那压住自己的尸体。

      “将军!将军!这里有个还活着的。!”一个声音传来,她好害怕,因为她看不见,逃离的百姓的队伍里,带着火的巨浪在她还能看得见的最后一刻,是红色的,发亮的红色,她开始低声地叫唤着:“救我,救我!”

      没有人,只有脚步声音。奔跑过来的脚步声音,还有空中扑过来的尘的味道。

      “将军,这个女的眼睛受伤了,其他的人都看过,都死了。”

      “带回去吧。”她听见一个声音。她不知道是谁,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一把拉住了她,她站起来但是迅即跌倒,原来腿,有一只腿也受伤了,钻心的痛。

      “你们找人抬回去,我先走了。”那声音消失了,那马儿嘶鸣一声,放开蹄子,开始奔跑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那声音越来越远,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浓烈。

      “我不去,我不去,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挣扎,跌倒。然后是一片宁静。一片空白的宁静。

      有温暖在脸上,有淡淡的一种草的味道。她闻到苦苦的味道。双手到处摸索,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里是哪里?似乎在屋子里。

      “快去告诉将军,醒了。”一个女人。

      然后有脚步声,狂奔的脚步声。再也没有了。

      这是一张床,她翻开被子,想下床,可是腿疼,好疼,不能落地,她、再次跌倒,于是开始爬,她知道朝着温暖的地方爬,那个地方或者是窗口,是门,因为那是太阳,太阳的光,太阳的热,或者能爬出去。

      “怎么摔倒了!!”一个声音由远而近。一双手,抱起她。是男人,一个男人。

      “受伤了,养着吧。”

      她能闻到一种如沸腾的风的味道。她不能动。能感到那手的力量,但是看不见,因为眼睛上捆着布,或者那苦味就是那布里草的味道。然后,她被放在床上,脚步声再次离开。

      她感觉这里是有些安全的,她试探地问:“谁在边上吗?”没有人,空空的回音。

      不一会有声音。她再次问:“请问边上有人吗?”也没有人回答。但是能听到声音。

      有一双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她吓了一跳。但是她听到那种嘶哑的从喉咙里,挣扎的声音。

      “你!?你是哑巴?”

      “嗯嗯。。”含糊中终于被人明白的重重地点头连空气都被震荡起了风,不过是轻轻地风。那双手是女人的手。

      粗糙中,温暖。让她想起母亲,可是,多么遥远的记忆,她什么都没有,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一起逃出孤城的人群中,她和她们失散了。她们是死了吗,还是活着?

      于是,哑巴照顾她直到腿好了。这时候,她已经不用捆着那眼睛上的布了。但是她瞎了。

      每天,哑巴会带她到外面。她的眼睛里能看到的是点点血红和流淌的黑。耳朵变得异常敏锐。

      每天,哑巴都会喂她吃饭,照顾她,但是哑巴只会用手抚摸她的手,或者拍拍她胳膊。

      春天来了,这里是城,高高的城,她不会听到那城墙上,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因为她不知道,她就在城的背后。

      哑巴拉着她,走出屋子,她能感觉到外面的温暖,有草的味道,一种崭新的味道。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风悄悄地吹起,头顶的叶子摇曳地轻轻地沙沙起舞,有什么东西,落在脸上,她抬手向摸,但是已经落下脸颊,又有什么轻轻落在脸上,她刚想抬手去抓,但是又空了。她在衣衫上摸索,终于,摸索到,软软的,暖暖的,小小的。她小心地用手触摸着。

      终于,用两个手指捏住了。

      因为她在风中闻到一丝不易察觉得到的花的味道。小心翼翼地将那花瓣放在鼻子那里,她闻到一种香味,淡淡如风的香。她看不到头顶上那花开得是玉树琼花堆叠成云,看不到身上全是花瓣的落英,看不到远处的亭子里,有一个人静静地看着那花,在风中的飘舞,她的眼睛总是被哑巴用一条极软的丝绸遮住,她用手摸过,眼上的那些皮肤狰狞地咬噬着她颤抖的手指。

      哑巴在她尖叫过后,就每天给她栓上软绸的带子,也不许她再去触摸。

      “谁?谁在哪里?”她似乎感觉到有人,歪着头,想去听,但是只有风声,而花落无声。

      这一天,她听到轰鸣的如雷的声音,屋子在摇晃,哑巴死命地抓住她的手,向外狂奔。有人开始尖叫,她只能听,她脚步在跌跌撞撞地碰到,生疼。

      忽然一声巨响,而她却被哑巴的手一把推开了。什么东西砸了下来,有什么东西溅到她脸上,她摸了一下,黏黏地。

      “快走!!”是那个声音,是那个人的声音。

      于是她被人抱起来狂奔。空气中是火的味,尘的味,而她再次闻到的是愤怒燃烧的风的味道。

      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的吼叫,金属敲击的声音。嘶哑而绝望的砍杀声音,她被甩到了地上。好多人的奔跑的声音,噗哧噗哧的声音,是扎穿的声音。

      她看不见,几只锋利的刀,劈裂在那愤怒燃烧的风中,风在被撕裂,但是风在她前面挡住了她,她看不到,只能听。风跪下了,风跌倒了,单膝跪地,风的胸被扎穿了,血流在地上,地上是被踩的七零八落的如泥的白色花瓣,风的血混杂着土,花瓣飘起在血中,风用尽最后的力,转身把剑刺进她的心,一声洞穿的沉闷,在胸中立刻沸腾。

      “我不活,你如何活?!”重重地跌落了什么在她身边,她伸手去触摸,摸到一张脸,一张依旧滚烫的脸,她觉得口中有些腥,想忍住,但是没有,一下子,喷了出来,应该是血,她想。

      有一只手,握住了她,而她的手在触摸的是这只手的主人的脸。

      “你是救了我的那个人吗?”她问。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喘息声,周遭的变得一下子安静,但是远远地传来厮杀喊叫的声音。

      风继续吹,白色的花瓣落在四周,春天依旧会有杀戮,杀戮的不仅仅是自己,也有别人。

      她觉得有花瓣落在脸上,手上,眼前依旧是模糊一片,看见一缕久违的光芒在远处,那里有花,她看见了是粉色的花,风还在继续吹,不过已经不再沸腾也不再燃烧,花瓣因为没有了燃烧的风,悄悄地飘落,一片,两片,如雪花一样飘落…

      下集

      这是一条铺满花瓣的小路,每天她都会经过这条路去上班,她是一个医院的护士。她的病人总是蒙着眼睛的,因为他们要么失去光明,要么等待光明。她是一个孤儿,所以,病人都是她的亲人,她每天除了去医院,回家。很少出去,每年的春天,她会把假期都安排了,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去看那些花,每到一个地方,就在地图上标记,已经去过。

      因为她总是梦见一个高耸的城堡。城堡四周都是梦里的花。从她在孤儿院开始,就喜欢在孤儿院那颗树下,静静地坐着看花瓣飞落在她手上。每年到了春天,她是最快乐的,而短暂的春天过后,她就在期待第二年的春天。因为可以换一个地方去看花,但是,所有的花,要么在田野里孤零零地几棵树。要么是公园里,到处是游人,垃圾和地上的碎纸。

      病房里住进来一个因为化学实验灼烧了角膜的男子,他的眼睛包着洁白的纱布,他从进来的第一天就开始不说话。除非是医生问他什么,都是很简短的回答。她知道,他的眼睛除非有人捐献角膜,他才能再看见光明。

      她不说话的,每次都是轻轻地给她的病人换药,她也不安慰他们,因为她知道,那样的安慰是廉价的虚伪,所以,她的手都会很轻。在休息的时间,她就去做角膜捐献的义工,每每有一个病人在她的病区获得光明离开,她就很开心。但是,如果是那些永远失去光明的人,她都会送他们音乐CD,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风声的轻音乐,一次无意发现的,她很喜欢,那各种各样的风声,合并着泉水,海水,鸥鸣的风声。

      这个新来的病人,整天就靠着在病床上,他的床靠着窗,每次她早班时候,能够看见早上的太阳,照耀着他的脸。如果是早班,她会推着他到医院的院子里。而每次她中班时候,也能够看见夕阳吻别他的另外一边脸。他就这样静静地坐一天,也不和谁说话,护工喂他吃饭,他很配合。护工是一个中年男人,那个男人脸上有刀疤。她在想,“他能看见那人的刀疤吗?”

      “今天外面很舒服,出去走走吧。”她说。他没有说话,倒是摸索着拉开被子。双手开始摸索,她说:“轮椅在这里,小心。”扶着这个男人坐下,然后盖上毯子。她推着他,缓缓地行走在医院的长长的走廊上。

      春天的花,院落里的花不多,但是也是矗立燃烧在半空。

      她把他推到树下,那里能够晒到太阳,但是避开了风。他就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风绕过自己的声音。

      过了几天,她的假期批复下来了,她再次背起行囊。带着相机,去看花。而他留在了医院继续治疗。

      她这次到了一个有城的城市,上次在一个旅行社的介绍上,她看到一个城,那个城叫“守”,团费还不便宜,不过对她来说还行。她到了那个石砌的高高的城。在旅游公司的大巴上,她看着周围的路,恍惚之间开始游离。

      导游带他们下车,那里的花开了,因为花期太短,所以,她来的正是时候,人好多,那声音嘈杂中依旧有风声,风是为了让花燃烧,所以,风每年都来。她站在一棵高大的花树下,仰望着那高高的城。举起相机,如果要把花拍进去,那么城就拍不了,如果要拍城,花就只有一个影子,于是她退后,退后。她没有注意。后面来车了,她继续退后,而后面的车子里的司机没有注意有人,她刚好按下快门,心里一阵悸动的时候,“砰”一股力量,把她举在天空,胸中开始燃烧,开始沸腾,蓦然跌落。在跌落的时候,她看见,那棵树下,有一个女子,伸出手触摸到一张脸,那脸上和那女子的手上,都是花瓣,本来是洁白的花瓣,但是却是红的,白的。

      落地的瞬间,她看到的是粉色的花。

      急救室里,心电监护仪成了一条直线。因为她很早就签了遗体捐献。而她的角膜,她不知道,给了他光明。

      几个月后,他能看见了,那笑容回到了脸上。

      第二年春天的有一天,他走在街上,无意拐进一家发烧友商店。有人在试音响。

      他听见风声,各种各样的风声,但是在他脑海里却是浮现出风吹落无数花瓣的样子。

      他去问:“这个CD在哪里卖?”

      “哦,这个是客户自己来试音响带来的。客户在那边,先生我帮你问问。”

      “先生,这个客户说是医院的一个护士给他儿子的。名字是风的声音。你看看去其他地方找找。”

      “是吗,谢谢啊。”

      他一个人走出来,天气很温暖,没有雨,但是很温暖。

      几年后,他一个人去旅行,还是到了那个城堡,在那颗树下,他拍了很多照片,但是奇怪的是,他回来看到的照片上的花瓣,都是粉色的。他有些诧异,因为那些花瓣都是白色的啊。他笑了笑,或者是自己的眼睛有些问题了,毕竟是移植的眼睛,能看见已经不错了。

      这夜,他梦见一树的花,都是白色的。没有一点杂色的白色花瓣。

      这天,那棵树上所有的花瓣,都在一阵风中全部吹落,过几天,管理人员发现那颗树枯死了。从此那棵树,再也没有开花。

      那花,最早是喜马拉雅山附近才有的花,名字叫SAKURA。中文叫樱花,只有七日生命的一种花,璀璨尽力燃烧的一种生命之花,开得时候,如沸腾的火,走的时候,如轻落的风。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个颜色-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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