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系列短小说集》玉香笼

5、第五个颜色-彩虹的色

　　飞机降落在这个陌生的国度，身边都是各色肤色的人，她背着一个背囊出了机场。行李不多，都是能够带的一些吃的东西。机场的地毯很软，也很厚 ，让人觉得很踏实。但是，那也是对脚的感觉而已，于她的心来说。还是担忧的。如今这样的担忧，变得恒定，但是随着靠近这个地方，她开始有另外的希望。

　　经过层层的盘问，护照上终于被“啪”重重地盖上印章，她托着行李，走出机场。
　　她有同学在这个城市，所以，她在机场出口，等着那许久不见的同学。外面的风，有丝丝寒意，但是很清新，天空蔚蓝，一丝流云都没有，她感觉好累，一直是白天在飞行，她现在渴望黑夜的来临。

　　“喂，这里，这里。”原来是同学来了。她微笑的看着阔别的同学。
　　“上车，赶快，赶快。”
　　车子发动，在高速上行驶，路上看到各色的叶子，那些叶子几乎可以囊括所有你能见过的色彩。美的让人心醉。
　　“你，你，见过我弟弟了吗？”她终于小心地问。毕竟，她不知道弟弟现在生活怎么样。
　　“很久没有了，倒是前几天，知道你要来，他给了我一个电话。”
　　“哦，真是麻烦你。”
　　“说什么呢，你母亲安葬了？”同学看着前面的车，眼睛没有看着她。
　　她把头转向车窗外面，“嗯。”因为想到母亲，她忍不住那无尽的哀思化作眼泪。
　　同学是一个男的，她请他帮忙，申请弟弟到了这个异乡的国度。她不知道是错，是对？
　　车子在一栋房屋门口停下，同学帮她提着行李，夕阳中那些花，那些草都有一层光晕。
　　她把给同学的礼物给了同学之后，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同学给了她一张纸条，上面有她弟弟的所有可能的联系方式，同学已经尽力了。
　　经过两三天昏昏沉沉的时差调整。
　　她这天想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弟弟。同学请假了，专门等着送她。
　　路上到处是各色的落叶，她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的缤纷秋色。
　　车子到了一个公寓，同学点燃一支烟。
　　“在这里等着吧，如果你运气好的话，能够看到他。”
　　“他，他还好吗？”
　　“还好。据说是找到工作了，虽然是一个简单的工作，但是比起要是死了，总算是活着，不是吗？你呢？还不打算结婚。”
　　“我…再说吧。”她没有说，因为父母的先后因为弟弟的事情，一个是被车撞死，一个是最后病死，她作为姐姐，在夹缝中，她送走了他们，可是弟弟，这个男丁，却是好像从这个家里，消失了一样，只有她知道他去了哪里，在哪里，已经好几年了，她现在来找他，就是想看看他，他过得好吗？
　　公寓门外的停车场来往的车辆不多，他们一直没有能等到。
　　同学说：“走吧。周末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或者你能看到他。”
　　她说：“好吧。”
　　周末他带着她没有开车，而是乘坐地铁，到了这座城市的市中心，她在马路上看到很多人都往着一个方向走去。
　　“我们是去哪里？”
　　“走吧，今天是他们的节日。”
　　“嗯？！”
　　“他应该会去，就看你的运气了。”
　　各色的人走过他们的身边，同学找了一个地方，把背着的折叠椅子拉开让她坐下，递给她一杯咖啡。天气真是好，一点云都没有，还好同学提醒她带着墨镜和太阳帽。背后几个人在议论。
　　“啊，这多伦多真是开放啊。TXL都有游行。”
　　“你这是歧视，在这里是违法的！”另外一个人似乎非常不满地说。
　　“好好，我不说。”
　　她感觉到非常不自在，同学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转头看看她。“坐着，听话。”看来同学看出她的不自在。
　　抬起咖啡，喝一口，苦涩，浓香，甘甜，几种味道弥漫在口腔里，在稍微还有些清凉的秋天里，也给身体一丝暖意。
　　游行开始了，一个个的车队，上面的男男女女放肆地绽放着一种自由，她静静地看着，在人群里，和同学一起四处搜寻着，一个个地游行队伍经过，里面有牵手的两个白发老头，穿着两件一模一样的衬衫，手里举着一个牌子。她能看懂。“we are together 35 years。”，她不知道弟弟是否在里面。
　　“他会来吗？”她小心地问。
　　“不知道，按说会。”同学很细心，举着一个相机四处拍照。
　　天空霎那间乌云密布，开始下起雨，她和同学赶快收拾了折叠椅子，咖啡也不小心被打翻了，他同学把相机收好，脱下外套，看了她一眼，“来吧，顶着。”两人继续看着那些在雨里，依旧欢笑的人们。
　　她就在那件外套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游行的人群，一一经过。忽然她看见了，看见了弟弟。他在对面的人行道上，和一个男的打着一把雨伞。弟弟抬着一杯咖啡，喝了一口。她顾不上雨，甩开衣服就开始挥手，可是经过的车队播放着震天的摇滚，她使劲地往着弟弟行走的方向奔跑，同学吓到了。
　　“你等着我啊，等着我，我和你一起去。！”同学慌乱中差点跌倒。
　　她呼叫着弟弟的名字，可是被那音乐淹没，被那人群的欢叫吸附。弟弟和那个男的，两个人举着一把雨伞，走在对面的街道，她跌撞之间推着前面挡着她的人。边哭边叫着，雨滴，泪滴，混杂在脸上，在头发上，不知道是雨滴混杂了泪，还是泪混杂了雨。
　　终于，她到了十字路口，她飞奔着就要跑过去，同学一把抓住了她。
　　“你不要命啦，这边的车速可不比国内！”
　　她在红灯那里焦急地等，等那灯变绿色，人群熙熙攘攘地，她踮着脚尖。
　　“他们在哪？在哪？你能看见吗？你看见了吗？”她抓住同学的胳膊。同学个子很高，张望着远处。
　　“在，在，别急，追得上，追得上。”同学边着急地盯着远处，边看着那已经闪烁的黄灯，边抓紧了她的手。
　　终于，灯变绿了，他牵着她的手，奔跑着冲向那在前方雨中的两个人。
　　在同学和她的呼唤中，前面的弟弟站住了，因为那个是他的小名，只有家里人知道。他回身，不敢相信的转身。他看见了姐姐。
　　“姐！”他不敢相信。是姐姐，几年不见的姐姐。
　　“你 ！你！怎么在这里？！”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已经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的姐姐和边上一脸凝重的明哥。
　　“明哥…”看着哭的不成样子的姐姐，弟弟嗫喏着叫了一声。
　　“走吧，找个地方！”还是明哥明白该去什么地方。路人们经过时候，忍不住的那一眼，让明哥觉得，需要找个地方。
　　在弟弟身边的男子，一直在边上沉默不语，但是冷静地和他们一起走着，明哥拉着姐姐的手走在前面，。而弟弟在中间低着头走着，忽然他停住，转身拉住了男子的手。勇敢地跟在明哥和姐姐后面。
　　这是一个很小的公园，里面没有多少人，明哥拿出烟递给弟弟一只，给了另外一个男子，那人说：“我不会，谢谢。”
　　“走吧，我俩去那边走走，给她姐弟两人呆会？！”明哥虽然是征求意见，但是语气里是命令的。那男子浅笑一下。
　　“应该的。”他抖抖手中的雨伞，天空已经开始放晴，雨已经停了。
　　姐姐看着弟弟，泪流不止。
　　“你还好吗？”
　　“我，我，还好。爸爸和妈妈好吗？”弟弟终于问出了这句沉重的话。
　　“呜呜呜，呜呜，弟弟啊。爸爸已经去年车祸走了，妈妈，妈妈三个月之前，已经去世了。。”
　　“什么！？！！！你说什么？？？什么？！！！”弟弟疯狂地抓住姐姐的胳膊，嚎哭地开始大声质问。
　　“你为啥不告诉我啊！？为什么啊？！！你？！！！”弟弟发狂了。
　　“我，我…”姐姐已经泣不成声，弟弟怎么知道，她一个人，承受了多少。虽然是弟弟移民了，但是所有的压力都是承受在父母身上，和她身上。父亲真是因为无意得知弟弟的事情，在路上恍惚之间，被车撞死。而母亲，终于在周围人的议论纷纷中，异样的目光中知道了儿子的事情，但是当母亲想让她联系找到弟弟的时候，明哥已经失去了他的联系，直到最近才找到。
　　“我，我，找不到你啊！？”
　　“我…”弟弟无语了，的确，他消失了很久在这个城市，他像一个隐匿者一样，隐匿的那段时间，他不知道，父母已经离开，永远的离开，因为他在这个城市找人，终于找到了他。
　　无语中，他觉得浑身无力，扑通地跪在了地上，地上是雨水，泥水。他开始闭着眼睛，眼泪不停地涌出眼眶。
　　那个男人看见他跪下，急急地赶过来，明哥一看也扔掉烟头，几步冲了过来。
　　“原谅我，原谅我…”他嘴里喃喃自语，姐姐无语看着他，她能说什么呢？
　　就这样，在这个静谧的公园里，雨后的草地虽然有些凋零的树叶，但是依旧翠绿如新。一个人跪着，一个人被明哥扶着，而另外一个人则静静地站立。
　　天空阳光四起，顿时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穿过大地胸膛和天宇的心的彩虹。
　　下午时分，姐姐和弟弟在明哥家里的后院。
　　“他，他，对你还好吗？”姐姐鼓足勇气问。
　　“很好。”
　　“你幸福吗？”
　　“算是一种幸福。”
　　“嗯。开始你的生活吧。”
　　“姐姐，那你，那你….”弟弟忽然觉得姐姐比自己孤独，为了自己，姐姐付出了几乎她的所有，而他不知道能为姐姐做什么。
　　“没事，我是姐姐。放心吧。”姐姐抬手摸摸弟弟的脸，像小时候一样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那笑容里，藏满了苦涩的所有。
　　“去吧，去吧。记住要告诉我你的行踪。就这个要求。”姐姐看着房间里，和明哥一起坐着看电视谈话的那个男人。
　　弟弟和那个人走了，姐姐带的东西都给了弟弟。末了，姐姐递给他一个包。
　　“回去再看吧。”姐姐说。
　　“嗯好的。我来送你。姐姐。”弟弟说。
　　“好的，没事。”

　　明哥在夕阳的后院里，走到姐姐的背后，伸出双手，搂住了她。
　　“今天你看见彩虹了吗？”
　　“嗯，看见了。”
　　“知道那是什么吗？”
　　“不知道。”
　　“那是上帝和人的契约。”
　　“哦。”
　　“耶和华让诺亚造了方舟，躲避了大洪水，但是作为上帝和诺亚及其子孙的契约，将不再有洪水毁灭人类，所以这是神和人的契约。不走了，留下来吧。为了我，为了弟弟。可以吗？”
　　姐姐没有回答。但是她想起下午的彩虹，里面是七种颜色的，都是美丽的颜色，不是吗？

　　而弟弟的公寓里面，打开姐姐的包，是父母的遗照。他开始痛哭，那个男子看着他哭，轻轻地从手里拿走了照片，去找来工具，钉上钉子，恭恭敬敬地挂上。
　　“来，给咱爸咱妈磕头。”他找来酒，倒了三杯酒，找来几个水果，放在盘子里，放在镜框下面。
　　弟弟满脸是泪看着他，他眼里也是眼泪。
　　两个人扑通地跪在写字台前面。
　　“咚咚咚”男人叩了三个响头。
　　“来，到你了。”弟弟看看他，哭着说不出话来。“咚咚咚”几个响头，额头几乎出血。
　　男子一把抱住了他。两人抱头痛哭。而窗外，那一抹夕阳如血滴落在大地。这样的颜色是血色，如血刺骨的颜色。

　　而地球另外一个地方的一个城市，也刚下了一场雨，那里也升起一道彩虹，一样的七色彩虹，雨中的彩虹……

　　-----完-------

作者有话说

　　彩虹是上帝和诺亚和子孙的契约。。。